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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痕不知道的是，当年帝允查到那些信息之后，就曾犹豫过，要不要这么随意的将他和无天订上父子标签。
当时，殷素是这样提醒她的：“大长老那样的人，若不是血脉相连，是不可能将路边捡的孩子冠上自己的姓。”
就在无痕离开资料库时，隐藏在暗处的猎灵师立即将他的行踪上报给了大长老。
“长老，是否要将公子保护起来？”
“不用浪费力气，那小子还没那容易被人带偏，倒是帝允……她还真是出人意料呢！”大长老藏在衣袖底下的手慢慢握紧，逐渐沉淀在内心的怒火，也慢慢转变成了对她的杀意：“去跟踪帝族的人呢？找到她的下落了没有？”
“有吸附无垢城的术士声称，大小姐去了玖国皇陵。那里是永生之地，像我们这种只能生存在黑暗之中的灵体鬼怪，是没办法进去的。”
和皇城一样，埋葬玖国皇族血脉的皇陵，也拥有一只特殊的军队，那只军队有活人也有死人，若是任何人，想要危害陵中先辈，都将引来他们不死不休的追杀。
大长老想要利用无垢城的力量攻占整个大陆，但却对已经死去的人还存着敬畏之心，所以听到手下人提及玖国皇陵，便暂时放弃了立即猎杀帝允的决定。
并不知道他的杀心，此刻的帝允告别了家人，带着灵鬼右白潜进了玖国皇陵。
这座皇陵是她顶替玄亲王武慕子素
的时候修建的，为了表示忠心，她特意向当时的皇帝献了一计，将皇陵最外围的右下角单独开辟了一个空间，用来做她死后的坟墓。
她的本意是想告诉皇帝，自己就算死了，也会成为先祖最坚实的防御，没曾想，时隔这么多年，第一个敢潜入这座皇陵的人，竟然是自己。
“夫人。”
望着墓穴前悬挂的木牌，右白拦住了想要直接推开石门的帝允，提醒道：“当年左家军护送王爷的灵柩入陵之前，曾抱怨过陛下铁石心肠，竟然给王爷安排这种偏远的墓室，所以……”
“你们对墓室做了手脚？”帝允皱眉。
武慕子素和右白的感情很好，临死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王爷都不想失约，所以去昼海请她附身顶替，成功圆了他和右白的三年之约。
同样，因为御医不曾给武慕子素治病的右白，连咒骂天子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能做出来，瞒着皇城的那些人，对一个小小的墓室做些手脚，真的没什么。
“王爷喜欢安静，所以……将他的棺木送进墓室后，我便让人将毒气倒灌进了墓室，以免事后有小贼进来打扰。”
“啧，那还真是抱歉了，今天我就是那个小贼。”帝允笑了笑，伸出右手猛地用力，通过掌心不断扩散的术士形成了冲击，瞬间击溃了石门，同时也吹开了迎面扑来的毒气。
“天阴之术，封印！”
到底是八大世家优秀的后代，帝允作为整个玄道公认的大小姐，所有帝族掌控的术技，她都记进了脑子里，顶替武慕子素的时候，她还只是初涉江湖，不敢表现的太出众，以免引起右白的怀疑。
后来褪去玄亲王的身份，为了成功加入将军府，她只能和左素约定，老老实实的做一名擅长耍枪的将门千金。
一个只需要上阵杀敌的千金大小姐，是不需要使用术士的封印术的，再加上那时候右白根本不待见她，自然没机会发现，她原来拥有那么多他想都想不到的能力。
看着帝允的术力形成诡异的曲线，向一堵无形的墙壁，将墓室内部的毒气慢慢收拢，最终压缩成了一颗水滴的模样。
指尖审判之光乍现，纯正的净化之力落在水滴上，瞬间让内部的毒气化作了虚无，黑的发紫的水滴变成了透明的液体，啪的一声落在了地面，飞速融入进了泥土里。
“好了，开棺吧。”
漂亮的解决了毒气，帝允故意将开棺的任务交给了灵鬼，见他立于棺木前，弯腰拜了拜，一副不怎么敢动手的模样，不由笑道：“怎么，不忍心？”
“不，若是王爷知道夫人想要做什么，他一定不会有任何怨言。”
右白摇了摇头，闭上眼，伸手附在棺木上，思考着将力量集中在哪一点上，才能让棺木里躺了进千年的那个人，感到舒服。
“罢了。”
伸手盖在棺木上，帝允猛地发力，长时间禁受毒气侵蚀的棺木轻松的移开，躺在里面的那个人早就化作了白骨，只是穿在身上的那件明黄衣衫，依旧艳丽，仿佛昨天才套上。
“这……”
“他毕竟是你的好朋友，就算我心存报复，也不能真的对他怎么样，再说了……他对我来说，也是特别的。”
帝允没有告诉灵鬼的是，自己困在昼海的那些年，日子过的非常无聊，虽然八大世家有不少优秀的少年都和她有过接触，但那些人，都不及武慕子素的十分之一。
答应顶替他的身份，和右白完成三年之约的日子里，她常常思考，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他的请求，明明他们此前没什么交情，后来她才慢慢想明白，自己原是对那个少年产生了一些好感，才想借他的眼睛好好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世界，才能孕育出他那样的少年。
“人死后，执念会帮助他们的灵魂选择成为灵体鬼怪，还是前往极乐世界转世投胎，只有心中没有一丝怨恨的人，才可以用执念化形，在成为灵体鬼怪之前进入八大世家联合守护的禁地昼海。”
帝允只起了一个头，右白就知道了，她想说明的事情。
按照八大家族的祖训，不服长辈管教的后代，若是有极强的天赋，就可以由各大家族的族长决定，将其丢入禁地昼海。
每一个进入昼海的人，想要离开昼海，都必须等待一个能够进入昼海的灵魂，并且完成他的遗愿。
帝允当年去昼海，并不是家中长辈管教不了她，而是她觉得，自己得去昼海养养性子，所以才求父亲将她丢进去，至于会遇上武慕子素，是她从未料到的事情，毕竟没有犯错的她，任何时候想出昼海，八大家族的长辈们都会帮助她，将她拉出来。
“子素的遗愿我本来可以不接受，那样他的灵魂依旧可以通过昼海抵达极乐世界，只是……我找不到理由拒绝他，所以，作为许下心愿的代价，他的灵魂永远的留在了昼海。”
右白不是八大世家的子孙，所以帝允没有办法将他带去昼海，自然也就没办法让他和武慕子素重逢。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让王爷看见的好。”右白低下头，死死地盯着棺木里的那具白骨。
那曾是最了解他的人，见过他许许多多狼狈的样子，领兵出征的时候，他们定下三年之约，他立下军令状，言明三年之内一定会凯旋，届时他就可以像那个人展现自己威风凛凛的样子。
三年之约，表面上是完成了，可对于知道了一切的右白来说，他的威风终究是没办法让武慕子素看到了。
“行了，这里多留无意，我们走吧。”
想要借用的白骨已经到手，最近不怎么想看到身边人露出悲伤表情的帝允，伸手将白骨从棺木里捞了出来，在守陵的军队察觉之前，带着右白轻车驾熟的离开了皇陵。
在月光的照拂下，白骨隐隐泛着柔光，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后，帝允再次使用借尸还魂，将灵魂附在了白骨之上。
和常人理解的禁术不同，身为帝族的后裔，帝允在使用借尸还魂的时候，不仅可以让自己的灵魂依附尸体，还能让自己的灵魂修复躯壳，在普通人眼中，她现在就在上演真正的生死人肉白骨。
看着曾经熟悉的少年再次站在自己眼前，右白怔了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询问帝允：“那夫人的身体……”
“毁了吧。”
“啊？”
“反正我之后也用不到了，与其让某些居心叵测的术士捡去做傀儡，倒不如毁了，省得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如今的帝允，或许是经历了很多，所以即使附在武慕子素的白骨上，也没了当年那个少年温柔的笑脸。
知道她说的没错，右白犹豫了一会，便听从她的指示，将失去了灵魂的躯体一把冥火烧了个干净。
会来借用武慕子素的躯体，是因为帝允想要潜入无垢城，大长老将所有和她有交情的猎灵师都赶出了城，为了隐瞒那些守城的灵体鬼怪，她必须用没有人气的躯体。
当然，她本可以随便在乱葬岗捡个尸体来用，可不知怎的，看着随行的右白，她就升起了往玖国皇陵走一趟的想法。
一开始，她或许还想着故地重游，可到了玖国，经过那些他们曾一同游历过的地方，她突然觉得，还是不要提及往事的好。
毕竟，那些往事对她来说只有伤害，而对右白来说，只有亏欠。
现在的她虽不认为右白当年有做错什么，可对右白来说，那些全是他散不去的执念，弥补不了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