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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定居洛城开始，言臻就清楚的知道，这是一座热闹的城市，各色各样的人们虽然没有玄道术士的强大本领，却总有办法拼命的活下去。
让言臻无法理解的是，即使生活窘迫的老人，平日里只是苟且的活着，到了节日，也会翻出压箱底的宝贝，和城中的年轻人一起凑个热闹。
独孤珏已经通过城主府公布了灯火节正式的日子，就在三天之后，所以用过晚膳，言臻和杨策并肩走上正街的时候，沿路多出了很多售卖花灯和花灯材料的小摊。
一路逛下来，言臻遇到了很多熟悉的人，本想避开他们，与这个俗世离得远一些，却因为木纳的杨策，一次又一次的错过躲避时机，硬生生的和那些往常很难说上话的熟面孔，聊成了家长里短的好朋友。
“言姑娘，好久不见。”
“嗯？”
正在挑捡花灯材料的言臻，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抬头，正好看见逆着人群挤过来的独孤珏。
他一手摇着折扇，一手弯着半圆，贴心的护着一位红衣姑娘，言臻认得那位姑娘，正是柳家的大小姐。
“独孤城主，好久不见。”
杨策朝独孤珏拱了拱手，很自然的将言臻选好的材料递给摊主，结了银钱，让他帮忙打包。
“听小家伙们说，今年往来居也不参加花灯节，你们这是……”
独孤珏盯着小摊，心里很是好奇。
早就知道，那群小乞丐被这位出生高贵的城主收买了，言臻脸色僵了僵，不悦的反驳：“我没有说不参加。”
“这么说，今年的花灯节往来居是会参加咯。”
“我……”
“既然是节日，我们自然想沾沾喜气，倒是独孤城主，也是陪这位姑娘一起出来寻找花灯材料吗？”很自然的错身走到言臻前面，挡住了独孤珏和那位红衣姑娘探寻的目光，杨策扬了扬唇，笑得一脸古怪。
莫名的感觉背后有股阴寒的风，独孤珏本能的打了个冷战，突然想起杨策是只灵体鬼怪，嘴角不由抽了抽，赔笑道：“将军误会了，我只是带夫人出来走走，看看这座热闹的城池。”
“噢，那城主和夫人多看看，我和臻儿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杨策再次拱手，不等独孤珏找理由挽留，就拿了摊主刚刚打包好的材料，揽着言臻转身离开。
灯火照亮的夜晚，比平时要明亮几分，但对独孤珏那样的人来说，怎么都不可能在晚上拥有杨策的灵活性。
顺着人流走出了很远，目测到距离往来居的位置越来越远，杨策才慢慢停下来，将材料递给言臻，打横抱起她，飞上了附近最高的屋顶。
“歇会儿？”
在屋顶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杨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抬头询问言臻。
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言臻点了点头，挨着他坐下，发现在这里，抬头可以看到星空，低头就能看到灯火长龙，隐约间还能听到大街上热情洋溢的招呼声。
“这地方风景不错。”
“比夜城差远了。”杨策笑着摇了摇头，想到言臻在夜城的经历并不愉快，赶紧解释道：“夜城也有类似花灯节的七夕节，每到那个时候，城里也会举行花灯游湖的活动，按照习俗，平时待嫁闺中的女子，在这样的节日里可以约着相识的伙伴一起出门，若是瞧见了心仪的男子，就可以通过送花灯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
“若是那男子也喜欢花灯的主人，是不是接受花灯就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臻儿说的不错。”
“我眼下没有花灯可以送给阿策。”
“可有件事我还没告诉臻儿。”
“嗯？”
言臻侧头看向杨策，发现他今日笑得像个傻子，撇开了平日里的木纳，这会竟然现出了几分她们初遇时的意气风发。
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的脸，在收回手的时候被一把抓住，言臻挑了挑眉，追问道：“阿策怎么不说了，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夜城的七夕节，不仅女子可以送心仪的男子花灯，男子也可以送自己雕刻的小玩意儿给爱慕的姑娘。”
“难不成，阿策给我准备了礼物？”
“嗯。”杨策镇重的点头。
那是他准备了七百多年的礼物，从他入住夜城开始，每逢七夕，他都会雕刻一个人偶，人偶的模样全是言臻的模样。
眼下气氛正好，又恰逢洛城佳节，虽然这种热闹平和的日子对他们来说不会长久了，他还是决定，将那些礼物全都拿出来。
于是言臻收获了此生最豪华的礼物，硬生生的看着杨策往外掏了半小时的木雕人偶，关键是每一个人人偶都栩栩如生，有她大笑的时候，痛哭的时候……甚至连大碗喝酒的时候都有，最最令她震惊的是，杨策最后拿出来的人偶，竟然是盖着红盖头。
“这……不太好吧。”
没有理会散了满屋顶的人偶，言臻直接接过杨策递来的最后一个，翻来覆去的看了很久，才惊讶的询问：“你这雕刻的本事，跟谁学的？”
“阿大在参军之前，是做木雕的。”
“除了雕刻，糊花灯，做风筝……阿策你……是不是还会很多东西？”
“军中的兄弟们都各有本事，在夜城的日子很漫长，没事的时候他们就会教我一些东西。”
嗯，七百多年的时间，就算他的学习能力再差，也够那些无聊的将士们教出很多手艺。
缓缓将盖着红盖头的木偶收进怀里，言臻抬头看着漫天繁星，突然很想大哭一场。
她记得此前去夜城的时候，自己并不是很情愿，就算后来知道杨策等了她七百多年，也没办法领悟他的那种痛苦，可眼下，杨策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她分外揪心。
并不知道言臻此刻的感受，杨策的心仿佛尝了蜂蜜一般甜腻，守在夜城里的每个夜晚，他的神志越是清醒就越是思念心爱的姑娘，像现在这样，将亲手制作的礼物送给心爱的姑娘，然后陪着她观看美丽的风景，一直是他渴望而不可求的东西。
他想，当只存在于美梦之中的东西出现在现实，就算那个现实只是一份裹着糖衣的苦果，他依然会愿意去品尝。
“阿策。”
“嗯？”
“如果我一直没有去夜城，你会一直等在那里吗？”
“会的。”杨策认真点头。
青州洛城的确是个适合生活的地方，但那是对普通人而言，他怎么说都是已经死了的灵体鬼怪，即使拼命和那些普通人接触，也没办法再活过来，等到他们生老病死，他便又成了孤独的亡灵。单论这点，已经是座死城的夜城就更适合他。
更何况，如今的夜城，还是他和血河军的兄弟们一起创建的。
“阿策更喜欢夜城？”
“如果臻儿更喜欢这里，我当然会陪着臻儿。”
“古话都说了，出嫁从夫，若是阿策将来娶了我，我自然是要跟着阿策走的。”
“那往来居……”
“留给风溪？就算风溪不想困在这个小小的洛城，相信往来居背后的情报网也会吸引很多接手的人，它不会欠缺老板的。”
言臻偏头，边杨策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她没有说的是，比起往来居，他在她的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荒古之行，围剿风冰的计划成功，臻儿愿不愿意嫁给我？”
“阿策难道忘了，血河军连下三城的时候，当年的诺言就应该兑现，所以说……只要你娶，我都是愿意嫁的。”
“臻儿。”
杨策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言臻，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美的风景，关键是，这份风景只要自己伸伸手，就能永久的拥入怀中。
比起他们这边的幸福，同样要参加围剿行动的严烨，此刻却很悲催的领悟着巫斜那些弟弟们的摧残，这要是放在成亲之前，他随时都能一手丢一个出门当球踢，可眼下，他就算窝了一肚子火，都只能忍着。
因为，他很快就要将他们巫族唯一的宝贝拐走了。
为了让族中长辈放行，巫斜就算心疼严烨，也不敢为他求情，还好殷素的恢复能力强，经过巫族医师的治疗，不过三天，她就彻底痊愈了。
“允儿来信了。”
只用一句话，殷素就帮严烨脱离了苦海。
双眼含泪的朝她迎了过来，严烨第一次觉得，认识殷素和帝允，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大小姐说什么了？可是想好了引风冰上钩的计划。”
“嗯。”
殷素反手将帝允传来的讯息递给严烨，好让他自己看，再决定什么时候启程去荒古死地。
毕竟，那个地方，很大的几率是有去无回的。
“既然大小姐已经想好了机会，我们还是赶紧收拾行李上路吧，免得夜长梦多。”
“我看你是害怕被我们生吃了吧！”
严烨着急的模样，让巫家兄弟笑话了好一阵，看他吃瘪的神情，就连巫斜都忍不住想，在巫族的生活，对他来说，或许比去荒古送死还要折磨。
不过呢！他忍受的这些痛苦，对她来说，都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