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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剑吞噬了小丫头的鲜血，重新透出冷冽亮光的时候，殷素脚底下，也出现了释放占卜术法时的八卦阵图。
不同的是，这种八卦阵图，随着她的脚步渐渐由金色变成了白色，最终扩散开去，正好将老宅子紧紧包围。
微微仰头后视，看到那双仿若深潭的黑色眼眸，殷素彻底呆住。
像是早料到，她会出现这种反应，隐身在白色微光中的男人微微扬唇，低头凑近她的耳朵，小声问道:“怎么，不认识了吗？”
“你……你是之前那个，姓唐的？”殷素还沉淀在震撼中，企图用生命祭剑的小丫头，就认出了这个男人的俊脸，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
同样和唐律打过照面的夜葶，也想知道这个问题，所以并没有再急着攻击，反倒回头将匕首抵住了小丫头的脖子，神情冷峻的看着男人环抱着殷素的手，等着他的回答。
“我是姓唐，可我似乎并没有见过姑娘。”
“那你是谁，无垢城并不欢迎外来客。”夜葶冷眼微眯，没有拿武器的手背在身后，暗中结着封印术的印。
没有理会她的质问，男人抬手弹了下殷素的额头，一脸不屑的笑问道:“这个聒噪的女人是谁？”
“夜族，夜葶。”
是了，这种面对敌人，狂妄的，不留余地的询问方式，是她认识的唐律没错。
为了让他更清楚对手的身份，殷素顿了顿，继续解释道:“我娘亲，夜荨的亲妹妹。”
“你小姨？”
“应……应该？”
“以兵刃面对血亲，这种小姨，不要也罢。”唐律冷哼一声，单手接过殷素手里的往生剑，直指夜葶:“更何况，除了那个老头，我还没见过你有别的亲人，他们既然从一开始就抛弃了你，现在出来，算个什么事。”
“小子倒是挺狂妄的。”
面对唐律的敌视，夜葶不怒反笑。
抵着小丫头脖子的匕首微微上台，确定兵器已经品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夜葶放肆的笑了起来:“不过是个藏身在魔剑里的阴灵，你以为，你能撑到几时？”
“准确的说，是一半阴灵。”
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隐藏，唐律松开殷素，毫不犹豫的提剑朝夜葶攻了过去。
没料到，他会完全不顾小丫头的安危，往生剑近在咫尺的时候，夜葶才咬牙将小丫头踢还给殷素。
单论武力值，夜葶是绝对敌不过唐律的。
尤其，唐律拿着的，还是接受了血祭的往生剑。
小丫头舒舒服服的躺在殷素的怀里，看着唐律和夜葶狠绝的交手，本能的抓住了殷素正帮她按着伤口的手:“阿素，这个男人……”
“他是我的朋友。”
“他很可怕！”仿佛没听到殷素的介绍，小丫头只是固执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我知道。”
可惜，她已经离他无限近，再往后退，也不见得能退多远。
不过为了让小丫头安心，顺着她的意思点头，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所以殷素很自然的，点了点头。
满意的冲她笑了笑，偏头看到唐律已经用往生剑挑落了夜葶手里的匕首，小丫头轻咳了两声，抓着殷素的手越来越用力:“看样子，他还挺厉害的。”
“多谢夸奖，小子不才，比之殷素稍有不敌。”
往生剑至上而下，从夜葶眼前迅速插入地面，白光散开，封印术法的标志性光圈立即将震惊中的夜葶包成了大粽子。
确定封印已成，唐律这才拔出往生剑，转身朝殷素走过来。
蹲下身，用食指点在小丫头的眉心探了探，确定往生剑对她造成的创伤已经无法拯救，不由叹了口气。
“殷素。”
“我知道，救不活。”
听到唐律的声音，殷素低着头，始终不敢正眼看他。
小丫头的力道越来越小，殷素本能的反手握住她，可是没用，死气已经透过伤口完全将小丫头吞噬了。
看了眼自己握剑的手，已经因为能量使用过度变得透明，知道自己留在往生剑封印里的一半阴灵撑不了多少时间了，唐律皱了皱眉，想要对眼前充满悲伤的黑衣女子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不放心殷素，所以藏了一半阴灵在往生剑的封印里。
原本，这一半阴灵是要在殷素入魔，被往生剑侵蚀心灵，变成杀人机器时出来阻止的。
可他没料到，殷素不仅没有失控，还平安的从荒古战场走了出来。
当然，他更没有料到的是。
零族那三位长老，居然会利用他教的封印术，将他的记忆彻底封存，甚至用心良苦的伪造了另一份记忆。
若是早知自己会失约，当初离开的时候，就应该勇敢点，告诉自己的心思，然后将她也一并带走。
“咣当！”
长剑因为失去掌握者，顺势落在地上。
小丫头的手失去温度，从殷素手心滑落，包围着老宅子的白光以地上的往生剑为中心，慢慢收拢过来，诞生出一股怪异的风，吹起了殷素两鬓的头发，也吹干了她脸上未曾滑落的泪珠。
“殷素，对不起。”
阴灵最后想说的话，其实是另外三个字，可感应到自己如今真正所在的位置，又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配再说那三个字。
“阿律。”
“我在。”
“我会好好的。”
“好。”
“你……不用替我担心。”
殷素总算鼓起勇气，缓缓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唐律那张带笑的脸隐进白光，重新附在往生剑剑刃上，变成了封印煞气的标记。
就在阴灵消失的那一刻，匆匆赶路的唐律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朝无垢城所在的方向看去，右手食指本能的按住了太阳穴。
没多久，他又开始了赶路。
同样感应到封印异常的三位长老，早早的侯在了城门口，等了一夜，终于等到他们敬爱的族长，三人同时迎了上来。
“族长。”
“城内如何？你们三个不好好守着零族大院，跑来这里干什么？”
族长还是那个严肃的族长。
三位长老互相看了一眼，稍稍安了心，由大长老说明了一下城内的情况，二长老这才拱手向唐律诉苦:“影少主待在族长的院子里，说是没见到族长，就将零族大院给拆了。”
玄分朝历，玖国建国三年。
有修地图者行至无垢城，受城内居民热情款待。
其人问，城中之主为何人？
城民答:罗刹鬼剑。
其人大惊，连夜离城。
同年冬天，第一场大雪飘落之时，玖国大将军右白，亲率大军包围无垢城，却发现城中一个人都没有，只得命士兵退散。
“大小姐怎么会知道，空城计一定会让右将军退兵？”
问话的人，是殷素初进城的时候，遇见的胖大叔。
他虽然长得一副奸商的模样，对殷素，还是打心底的好。
冥祁命丧黄泉后，帝巫子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了他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当然，葬礼并没有请殷素，因为无垢城里的人都认为是她拿着往生剑封印了夜葶，再加上小丫头的死对她打击很大，没人敢这个时候告诉她冥祁的死讯。
等帝巫子处理完冥祁的葬礼，回头去找弟弟帝允的时候，胖大叔被所有城民推出来，成了殷素的军师。
本来，他要让殷素接受城主的玉令。
可殷素一再拒绝，城主之位就一直悬着，大家对殷素的称呼，也跟着胖大叔一起，变成了“大小姐”。
“三爷爷对这个右白，了解多少？”
“无垢城和外面的交集不多，据说洛氏王朝就是他领兵打败的，所以，他应该很厉害吧。”
殷素很少笑，也很少和人说话，胖大叔很庆幸，这个冷冰冰的丫头，私下里还会亲切的叫他一声“三爷爷”。
“洛氏是左素打下的。”
其实，殷素是想说，真正厉害的人是帝巫子，可仔细想想，八大族似乎和新起的玖国没什么关联，所以她将胜者的荣耀，永远留给了那个已经在荒古战场消失的女将军。
“听说右将军最近一直在命人寻找这个左素，大小姐知道这个左素在哪？”
“知道，她死了。”
“死了？”
“嗯，荒古大战，罗刹鬼剑就是和她一起同归于尽的。”
“可罗刹鬼剑不是……”
“三爷爷，我不想再做什么城主，如果您还希望我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最好能和其他人说清楚。”
“三爷爷知道了。”
殷素的态度很坚定，胖大叔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要怎么做。
那次，殷素简简单单的一个空城计就送走了右白的大军，城里的居民对她敬爱有加，她不愿做城主，大家就异口同声的说她是冥氏一族的大小姐。
无垢城是冥氏一族的祖地，殷素作为冥氏一族的大小姐，冥氏一族唯一留在这个世上的血脉，身份等同无垢城的城主。
就在殷素安安心心在无垢城安家的时候，胖大叔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枉死城的城主写的。
枉死城算是无垢城的内城，两城城主各自为政，之所以能够相安无事，是因为冥氏一族以前势大，所以枉死城城主需要俯首称臣，如今冥祁已死，他的女儿又不愿意接任城主之位，所以枉死城的城主很自然的，提出了要两城士兵都听命于他的建议。
当然，说是建议，其实是威胁。
毕竟，胖大叔的武力值完全压制不了他这个城主，殷素又有伤在身，他要是硬来，遭殃的还是无垢城的城民。
可就这样拱手将无垢城让出去，胖大叔又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
所以他犯愁，很愁。
殷素虽然不会安慰人，但对周围发生的事情，还是很敏感的。
她问别人，别人没胆子说，她只好特意堵在胖大叔外出的必经之路上，拿往生剑吓跑了众人，神情冷冽的质问胖大叔:“最近城民都十分紧张，三爷爷还故意躲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
“三爷爷觉得，我很好骗？”
“大小姐想多了，我只是……”
“右白又带兵打过来了？”胖大叔摆明了不想说，殷素又只好自行猜测，见胖大叔很肯定的摇头，她眯了眯眼，抬头朝内城的方向看去:“不是右白，是枉死城？”
“孩子，你如今是打不过风冰的。”
“风冰？”
听到这个名字，殷素皱了皱眉，耐心的回忆了好半天，才想起，帝巫子曾经说过，她要往北方接任一座城，城池的主人原本是她的朋友，因为总是被心魔控制，所以请求她，代为照顾那座城池。
而那个主人，就叫风冰。
一个为了不让自己伤害城民的城主，会是让无垢城所有人都紧张的危险目标？
殷素觉得，这事肯定有问题:“三爷爷今天是要去枉死城，见风冰？”
“是。”
“我替您去。”
“可是……”
“您老放心，现在的我打不过风冰，但他也别想留下我。”拿着往生剑，殷素并不觉得，有谁能真正威胁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