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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的第一场暴雨离开青州的时候，言臻的马车终于踏足了洛城。
这座城池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徘徊在街边的小摊都是些眼熟的老板，言臻坐在马车里，开了半扇窗观望，风溪则兴奋的搓着手，计划着回到往来居要做顿大餐，用来庆祝他们平安回来。
“老……老板……”
“怎么了？”
言臻疑惑的转头，不明白刚刚还兴致勃勃谈论大餐的恶灵，为什么突然间面色狰狞，好像看到了什么危险。
“你……你的头发。”
“哦，你说这个呀。”言臻抬手滑过鬓间，撩起了一指头发，神情自若的说道：“早上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只是夹杂了一些白发，年龄看上去也没有增长多少。”
“可你不是……”
“失去了同诡鉴的联系，我这副身体多少会出现一些问题，只是多了些白发，没什么大不了的。”言臻朝风溪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意。
马车安稳的通过正街，眼看着往来居就在前面不远处，突然惊蹄而止。
突生变故，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的言臻想要出去看看，却被风溪横手拦住：“老板还是安心待在马车里，我去看看情况。”
这个时候和风溪争执，显然是没必要的。言臻点了点头，叹道：“也好。”
风溪开了车门出去，透过缝隙，言臻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红黑色，在她的记忆中，能穿这种战甲的，只有华盛国的血河军。
“杨阿大，这里是洛城，你们穿成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是想造反吗？”
这声音是城主府亲卫统领的，言臻对他并不陌生，但他口中的杨阿大，却是言臻不认识的。
“统领严重了，造反这种要杀头的罪名，我们可承受不起，若是城主府不愿意看到我们，等我们问过将军，自然会给城主府一个满意的答复。”
“将军，你们的将军是谁？我看他也是意图谋反的罪犯！”统领显然是认定了杨阿大的罪名。
言臻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外面的风溪显然是听到了，扬声唤了声统领，迎上去耳语了几句，统领便摆了摆手，让手下人避开了半条道。
看着杨阿大带着人堆着另外半条道，风溪皱了皱眉，问道：“这位大哥，您也让让？”
“没有命令，不让。”
“你……”风溪指着杨阿大，气不打一处来，可偏偏那人穿着血河军的战甲，不用问也该知道，这些人和将军有些关联，既然不能刀兵相见，那就只能好言相劝了：“我说兄弟，我家老板着急回家，你们就行行好，让让路？”
“我说了，没有命令，不让。”
“命令命令，你们到底要谁的命令？金枪杨策还是银枪杨开？”
“你认识我家将军？”
果然，这些人真是血河军！
确定了这点，风溪的底气充足了些，正想搬出自己同杨策的关系，没有关紧的马车门后，就飞出了一块令牌。
那是杨策出夜城时给言臻的，对血河军来说，见令如见杨策本人，稳稳接住明显后劲不足的令牌，阿大仅仅看了一眼，就大惊失色，挥手带着队伍退让的同时，还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弯腰问道：“车中可是言姑娘？”
“是。”
“刚才多有冒犯，还望言姑娘勿怪。”
“不怪。”
“言姑娘请。”
阿大做出了请的姿势，风溪目瞪口呆的看着，半晌后，听到马车里的咳嗽声，才堪堪回神，跳上马车扬鞭冲向不远处的往来居。
下马车的时候，言臻没有回头去看那些血河军，而是期盼的看向往来居，发现阁楼和自己离开时没什么两样，眼中明显多出了一些失落。
阿策他，还是没有回来呀！
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言臻避开了想要上前搀扶的风溪，略显不快的提醒：“我又不是走不动道，不用这么着急我。”
“我这不是怕……明儿个起来，你就变成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了。”
风溪嘟囔着嘴，大概也有些尴尬，作为一只充满恶意的灵体鬼怪，此刻竟然会忍不住去关心活人。
“反正我已经帮你拿回兵器了，若是我死了，你正好继承往来居，往后即可以靠着往来居的情报网获取德妃的消息，又能避开与德妃一切相遇的可能。”
“老板，别说的跟你明天真的会死一样。”风溪翻了翻白眼，赶在言臻前面将往来居的大门拉开。
正午的太阳透过渐渐开放的大门照进阁楼里，暖和的气息一下子驱走了楼中的寒意。
原本背对着大门的男人缓缓转身，和逆光中心的言臻四目以对，早就失去生机的黑色眼眸诡异的亮了几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阴风呼啸而过，将男人背后架子上的折扇吹落，平和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正要插嘴说着什么的风溪才起了个头，就听到侧后方的言臻轻笑道：“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杨策点头，迎着阳光朝前走了几步，手臂上冒出了缕缕黑烟，他却不管不顾，愣是站到了言臻的跟前，在她点头的同时，将她搂进了怀里：“以后，臻儿都没办法将我赶走了。”
“嗯。”
“另外，有些血河军的兄弟最近需要在青州落脚，还得麻烦臻儿想想办法。”
“嗯。”
“臻儿是不是累了？”
“嗯。”
“那先去歇着，我……”
“嘘！”不等杨策真的将言臻抱去休息，风溪就朝他比了个止声的手势，示意他仔细去看。
此刻言臻被他搂在怀里，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前，即使哭了，也没人看的见。
也亏得风溪提醒，不然杨策根本察觉不到，她那微弱的颤抖。
等言臻哭够了，就着杨策胸前的衣服擦了擦眼泪，风溪早就将往来居的大门重新关了起来，没了阳光的灼烧，杨策明显舒适了许多。
可他再怎么舒适，也逃不过言臻的眼力：“阿策受伤了？”
“一点小伤。”
“我看看。”杨策下意识想要避开的位置，就是他受伤最严重的位置。
利落的卷起他的衣袖，看到他手臂上隐隐冒着黑气的巨大伤口，言臻微微迷眼，质问道：“无垢城的猎灵师干的？”
“什么猎灵师这么厉害，连将军都能伤的了？”风溪觉得奇怪，以他对无垢城的了解，能够伤害杨策的人，都在秦淮对付言臻，按理说应该没人伤的了他才对。
“都是些不死不休的敌人，当年他们火攻夜城，这次算是我和血河军的兄弟们报了仇，这点小伤，不值一提。”杨策将衣袖放下来，盖住了伤口，下意识的将手背在了身后，好似害怕言臻会做出什么他没办法控制的事情。
为了转移言臻的注意力，他甚至学乖了，知道在这个时候用同样的关心质问言臻：“臻儿的头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正准备跟将军你汇报呢！老板她……”
“风溪！”
“老板，这事将军迟早会知道。”风溪希望言臻能明白，杨策是拼了命都会保护她的，可他不知道，言臻也对杨策存着同样的心思。
在言臻不容反抗的目光下，风溪放弃了自己的坚持，投给杨策充满歉意的目光后，识趣的去了厨房。
风溪走后许久，杨策和言臻都只是彼此对视着，各自坚持着各自的心思，最后还是杨策率先败下阵来：“臻儿不想说就不用说，反正往后我是不会离开臻儿半步的。”
“三阿公死了。”
“臻儿很难过？”
“倒也不是。”对八大家族来说，活到三阿公这把年龄，不算长寿，但也绝不是短命，更何况三阿公是寿终正寝，临死前并没有受什么折磨，死后虽有着波澜，却也安然的躺进了自家的墓地，对徘徊在这个世界的很多人来说，这种幸福是求之不得的，所以言臻没必要难过：“按照计划，严烨很快就会进入荒古死地，如果他真如大小姐期待的那样，巫族的巫斜应该会同他一起。”
“难怪，巫族会突然收回圈养在夜城的幼兽，看样子他们是想在巫斜进入荒古死地之后，封闭山门。”言臻的话，让杨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从外面聚集的血河军来看，摆脱了那些幼兽的血河军，应该不再受制于夜城，言臻没有追问杨策，血河军和巫族的联系，只是将帝允设定的，在荒古死地围剿风冰的计划说了一遍。
“臻儿也要去荒古？”
“阿策可以一起。”
起初杨策还有些担心，听到这话，立马放弃了劝说，改为询问：“大小姐的计划中，都有哪些人会前往荒古？”
“严烨加巫斜，大小姐加殷素，还有我加你。”言臻没有说的是，帝允一开始的计划只有严烨，她自己，再加言臻，至于后面加的人，全是一开始的不确定因素。
“也许，还会多一个人。”
“谁？”
“零族族长，唐律！”
“噢，阿策为什么会觉得，他也会去荒古？”言臻挑了挑眉，很是好奇，这个被殷素复活后，就告别离开的人，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而且很明显，他会去荒古，是因为殷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