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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把老七带回来，堂堂北靖国的王爷，宁可站着死，也不能孬着活，到底孰是孰非，朕要听他亲口陈明，若真是一时冲动，起了歹念，朕一定会严加教训，还你公道。”皇帝说到底还是护短的，只要七王爷不是弑父夺权，手足相残，多半他也能半推半就对付过去，给彼此体面。
君君臣臣的道理摆在人伦之上，顾明轩再是痛恨不甘，也只能打落牙齿血吞，一个王爷，一个侍中府上的公子，能不能让人一命抵一命吧。
皇帝自知过于护短了，毕竟亲生骨血，他能体谅顾明轩，“派御医去顾府，不论用上任何办法，大内御药随意领取，不必呈报，务必要救下顾公子。”他又看着堂上重臣，“老七这个不孝子，速速抓拿归案，朕要问一问他的猪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这山芋烫手，谁都不好接，万一七王爷拘捕怎么办，是抓，还是不抓？硬抓吧，七王爷不服，兵刃相见，万一见了血，人家是皇室血脉的王爷，弄伤了王爷，不仅无功，反而有过。可是不抓，那就是办事不利，回来领板子扣俸禄，没准还影响了前程。
皇帝脸色不豫，“我泱泱大国，连领兵抓个肇事王爷都没人请缨了么？是不敢，还是无能？朕养你们这些孬种做什么？”
百里牧进退维谷，老七此人冲动，要是碰上其他人抓捕他，打闹上来多半会吃亏，可他的晏晏时日无多了，再这么耽搁下去，恐怕还没有问到药，日子就走到尽头了。一手是兄弟，一手是心肝，任凭哪一手空了，他都活不成人样了。
皇帝的目光如有厚重的分量，百里牧顿感重压，抬头一看，皇帝正看向他，暗示再明白不过了，任谁去抓老七他都不放心，唯有老九，也只有老九能够平安带他回来当堂对峙。
情势迫在眉睫，皇帝要是下不来台，任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百里牧只好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请旨带七哥回来。”
正合皇帝的心意，他如释重负地透了口气，为了体现公正，又道：“带上羽林金吾同去，万一他要是反抗，一定要带回来。”
从御书房议事回来，晴空万里，晌午的日头已经偏移了，原本想去毓琉宫辞行，既然暂时走不了，便转头走向甬道，往出宫的方向去了。
拐角大枣树下，站着老绿色大春袍子的宫女，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连碎发都挽起贴着鬓角，没有深宫多年的浸淫，轻易练就不出通体的老成，这人百里牧看着就眼熟，毓琉宫的穗玉姑姑。
他眉心一挑，穗玉在角落等他，想来是得到了上首的授意，“九王爷，娘娘等您用午膳，还请您移步。”
徐妃的消息倒是受得快，御书房里刚劈头盖脸的一阵弹劾，毓琉宫那头已经耳朵热了，可见徐妃在耳报神的安插上费了不少心力。
摆明了是鸿门宴，他当然不想赴宴，他一门心思赶紧找到老七，寻根问底，哪怕刨祖坟也要撬开他的嘴，挖开他的猪脑子看清楚，是哪根筋搭错了。
穗玉见他为难，一臂前引，道：“您就高抬贵脚，去见一见娘娘吧，她要是见不到您，指不定得胡思乱想到什么样呢。”
毕竟是生身之母，况且眼下出了大事，他尚且没有理出头绪，何况是妇人之见，更是心乱如麻。“母妃的消息倒是很灵通。”书屋 u.
穗玉得体地笑了笑，不置可否，九王爷聪明绝顶，这等子伎俩自然也瞒不过他。
花厅布了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可最醒目的是搁在上面的银著，缺了一根，不成一双。
徐妃抬手一比，冷漠道：“用吧。”
百里牧拿起一根银著，道：“您真是用心良苦，大道理我懂，用不着摆出一根筷子来戳我肺管子吧。”
徐妃忍了一上午的窝囊气，好不容易逮到百里牧了，当头当面就是一顿冷嘲热讽，道：“是我戳你肺管子，还是你戳我肺管子了？我瞧着你出息了！一道给公主发丧送皇陵，你非要急不可耐往京城赶，要是你在路上看顾住老七，他能下落不明出意外么？”
百里牧还当自己听岔了，敢情老七冲动杀人，罪魁祸首却是他？
他搁下银著，甚是无奈，道：“您还讲不讲道理了？”
徐妃恨铁不成钢，这是她最看重的儿子，现在成了她刮骨的刀，戳心的箭，苦心栽培这么多年，说撂挑子就撂挑子了，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娶了媳妇忘了娘，连毓琉宫都不打算来了。“这天下还有道理可讲么，你迷恋个狐狸精，连雄心壮志都磨灭了，如今一门心思要郎君砍柴，娘子织布，关门过神仙眷侣的日子了。可怜你的兄弟，一个个都快被人连根拔起了，你还浑然不觉！”
女人骂街就是这个套路，不管是高位皇妃，还是市井泼妇，总之一开腔，上下百年的糟心事都能给你往一锅里端。
百里牧都快束手投降了，“您能不能就事论事？”
徐妃泄洪似的一同发泄，醒过神来发现扯远了，目下要紧事还没有点透，轻易别把儿子往别人身边推。“本宫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有数么？”
百里牧摇了摇头，还真没数，昨儿豆腐宴散的时候还好端端的，还约定回京喝酒。不过一夜光景，老七成了逃遁的杀人犯了。
他把御书房听到的话说了个大概，徐妃点了点头，冷静下来计较了一番，道：“老七的个性，我们都清楚，就是个混子，最不像王爷，最没有大志，替底下人出头，能出动刀子扎人要命，这事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信的。”
百里牧也不信，但刀是老七蹀躞带上拔下来的，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众口一词冤枉他。“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他，若真是有隐情，也决计不能让老七含冤莫白。”
徐妃慎重地点头，这事儿别人靠不住，幸亏是重担是落在老九身上了，总归也不能让老七任人鱼肉了去。“这事儿你得上心，老七肯定是被人冤枉的，你要给我个准话，务必要全须全尾护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