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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迪云璟请他坐，茶香袅袅，沁入心脾。茶是好茶，只不过两个没有交集的人，总觉得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况味。“此番请九王爷过来，没有别的事，不过是闲谈两句。”
百里牧落座，兀自斟了茶，国君请他喝茶，他也不能真把自己当成座上宾，让他伺候斟茶。毕竟人在瓮中，还须步步为营。
赫迪云璟声如沉钟，嗓音极富磁性。“这些年，令仪过得好么？”
百里牧蓦然一震，他没想到是来拉家常的，还真是闲谈。令仪是北靖国的皇后，赫迪云璟直呼其名，自然是交情匪浅。
想当年，也算是在大江国一段错综复杂又简单直白的四角关系，只不过埋在彼此心里，心照不宣罢了。
当年七王爷尉迟云臻与王妃顾夭夭结合，却因为种种因缘矛盾纠结。那是仍然是大江国最受器重的二王爷尉迟云璟不可自拔爱上七王妃，可惜命运自有轨迹，他们最终相识在过期的日子里。芳华少女的令仪公主对二王爷芳心暗许，可惜王国公主的命运，总归离不开联姻维稳。
他颔首，下颌的曲线微微一弯。“父皇待母后极好，恩爱有加。”
赫迪云璟勾起嘴笑，玩味一笑，甚至有一丝轻谑的意味。“朕时常在想，朕是不是做错了。也许不该强迫令仪，违背了她的心意。如今听你说，她过得好，朕就安心了。”
百里牧一哂，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在别国君主面前给自家父皇拆台，自然不是他的行事风格。“母后入宫一来，端稳娴熟，是懿德典范。还为父皇诞下了一双儿女，更是得到父皇的珍重。”
赫迪云璟轻轻唔了声，“令仪能过得如意，朕就放心了。”
都是在官场政坛上打滚的老油条了，百里牧才不信跟他光扯闲篇，从相熟的人际入手，不过是为了让谈话显得有层次，不至于太唐突罢了。
百里牧拿着茶盏缓缓转了转，“茶的确是好茶，不过还欠缺一些凌厉的清苦滋味。如同与人交谈，若是不见针见血，总归是辜负了光阴。”
赫迪云璟展颜，缓缓扬起嘴角的弧度。“九王爷是绝顶聪明之人，可见此言不虚。朕也喜欢跟痛快又聪明的人打交道。”
百里牧笑道：“这么看来，本王对国君而言，有价值。”
有价值总归不是件坏事。
他又道：“也是巧了，本王也有事相求。只要国君能够施以援手，那么国君所求，本王必定会倾尽全力而为的。”
“这么爽快。”赫迪云璟道，“你就不怕朕让你颠覆超纲么。”
百里牧说不会，“北靖国与东越国中间可是夹着大江国，您就算要染指，也要先绝了尉迟家的江山嘛，何况您不是一直看那里不顺眼么。”
赫迪云璟不置可否，乐意拿自己打趣。“民间小道消息，九王爷也信？”
百里牧浅浅一笑，倒也没有探究真相的意思。“不可信么？”
国君倒是出奇的大气，干脆利落的应下了。“倒也是所言不虚。朕不仅要染指尉迟云臻的江山，更要染指他的女人。可惜，顾夭夭不知所踪下落不明，至今仍然是悬而未决之谜。”
百里牧心下了然，“国君是要本王替你找么？”
两人各自精明，却抛开面具，说起真话。这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所在。
赫迪云璟他说是。“替朕找到顾夭夭，朕可以完成你的心愿。”
百里牧笑道：“国君大气，连本王的心愿是什么都不问，就随意承诺，不怕做不到么。”无忧中文网
赫迪云璟坦率道：“能做的，朕自然替你做足。万一做不成，只要王爷不在世上，自然不算违背承诺。”
两人相视一笑，所言不虚。杀人灭口的确是个好办法。
百里牧道：“国君让本王找别人的女人，本王尽力而为。希望国君能救本王的女人。”
赫迪云璟颔首，睿智的眼光中透露出一丝狡黠。“听闻九王爷新禧，真是可喜可贺。宁可得罪了一船簪缨世家，也要迎娶御医之女，堪称情圣。朕想不明白，王妃是哪里不妥当，需要不远千里来到东越国请朕施以援手。”
此时不能讳疾忌医，在东越国的地盘上向赫迪云璟要人，想要隐瞒目光如炬的君主，是不可能做到的。“她中了毒。”
“御医之女，中了毒。听起来似乎匪夷所思。”赫迪云璟抿了口茶，“看来应该有个故事。”
百里牧坦率道：“本王不想说。”
人家不想说，赫迪云璟自然不会追问。自以为是的人，绝对不会喋喋不休。
“你想要林半枝？”
他说是。“本王私下打听过，林半枝销声匿迹多年，普天之下，也只有国君有能力找到他了。毕竟他是东越国人，而且忠君事主，是个贤臣。”
赫迪云璟哗然一笑，“贤臣。贤谁的臣，前朝余孽罢了。”
话锋急转，杯茶骤冷，不好谈呐。
赫迪云璟站起来震了震衣袖，回头轻吐两字。“跟上。”
百里牧紧随其后，眼前君主恢弘贵胄之气，后背上腾龙目眦尽裂，直直看裂了人心似的。他好奇不解道：“国君为何选本王合作？”
赫迪云璟蓦然回首，笑道：“朕欣赏情种。”
百里牧哑然失笑，居然被东越国君主捕捉到了这个优点，当真有些始料未及了。“算是吧。”
赫迪云璟心中一沉，勾起新月般的弧度。
出了偏听经过花圃，进入嶙峋的寿山石假山，弯弯绕绕之下，走进盘旋而下的石阶。两个身量高企的男人，一前一后走在黑夜里。
石壁上亮起了清冷的微光，赫迪云璟穿行而过，火光骤然腾起。
暗室不大，不潮湿，也没什么人气。
儒生打扮的人坐在石桌边，定睛看去，他在下棋，走近一看，他是个瞎子。
赫迪云璟冷静地看着林半枝，“你想要的人，林半枝。”
百里牧略显疑惑，“林半枝？”
“人，在这里。朕答应你的事情就算了达成了。至于你答应的，可不要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