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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晏惘惘地,低头留意他骨节清秀的手,放松了抓紧,抓紧又放松,只是谁都没有迈出第一步。就这么两两相望,却没有拥她入怀。
她垂丧,哀致的意味凝固在眼角。“没事就好。为了我,犯不着。”
他闷声坐了会儿,到底转过脸,看他朝思暮想的姑娘,沉沉绵绵的声音徐徐道:“过来吧,让我抱抱你。”
眼泪骤然决堤,他还是爱她的,哪怕心里有万万千千的沟槛,他还是愿意为她空出怀抱拥她一人。
扑过去,撞到那个结实的胸膛里,胸口飘飘然溢出龙涎香,淡淡浮起杜若的味道,间或参杂却不喧宾夺主,那是他独特的气味。
手指慢慢攀上他胸都缂丝纹路,低声道:“您瘦了。”
胸口突然前后起伏,好似肺腑身处一股凝聚许久的恶气向上喷薄,他一手握拳抵在唇上连连咳嗽。
晏晏紧张地支起身看他,“您怎么了,不是说没犯病么,怎么咳成这样?”
他说不碍事,曲加粉饰,道:“这阵子睡不够,大概是染了风寒了。”
她心眼很小,满心都是关于他,听他咳嗽已经心颤,何况又是赶路,又是染风寒,连累他心上身上都千疮百孔,自觉已经是万死不辞了。“您这一程出来有没有带老卢?”
百里牧说没有,“焦急出来,哪里顾得了这许多。”
晏晏有点犹疑,为难踟躇了会儿,自家王爷跟六王爷不对付,连带肯定不待见他身边的人。她握住百里牧的手腕子,定定看他,道:“您别讳疾忌医,请老何给您号号脉吧。”
百里牧自然知道老何的来历,那是老六随身的郎中,才刚维系的风平浪静,一触即发又刮起了风暴。“你脑子被驴踢了么,老何是老六身边人,你让他给我号脉,这不是自己脱了盔甲让人家戳你心窝子么。即便我没病,他也能想辙给我下药,别说如今……咳咳……”
他多早晚骂过她这么多回,脑子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被门夹了,横竖在他心目中,她已经是那个没脑子还不守妇道的女人了。说什么都自讨没趣,成见已然这么深了。
咳嗽止不住,肺管子颤得厉害,打小喘症起了头,一时间刹不住尾似的。
他快步出去,陆鸣侯在门外,“主子,您又咳嗽了。”
他扶着门,冷声道:“费什么话,煎药去。”
百里牧过到了隔壁,并非有意要发怒,可情绪上到底是过不去的,身上喘症有复苏的迹象,不想让她担心,也是他另一层考虑。
晏晏枯坐在床上发愣,靠在床围子上目视前方,眼神茫然找不到焦点,人如浮萍,这会儿真是无依无靠了。燃文 en521.
宋喜端了汤药过来,上了船之后,她就没有断过药,前阵子是调息月事,今儿又是放火烧身,宁神汤药不可偏废。
她觑了眼红漆托盘上的沟渠似的药汤,“哪儿来的?”
宋喜回道:“老何送来的宁神汤。”
“倒了。”她曲膝,双手环过膝盖,怒其不争的样子,“那头送宁神汤过来,这不是上赶着给王爷添堵么。”
宋喜自认短视了,的确她思虑不周,宁神汤这回落在九王爷眼里,非要气得七窍生烟不可。“主子恕罪。”
不好怪她的,不过是个人人都可摧残的婢子,一贯都是榆木脑袋,凭着满腔子忠肝义胆安身立命,随身伺候跟了她,得不到半点好处,还赔上了清白的前程,不值当的。
王妃心烦意冷,她就别再里头裹乱了,只好躬身退出去。
甫一迈出门槛,陆鸣过来提溜她,两人七拐八弯找了个冷僻之处说话。都是担着侍奉主子的差事,眼瞅着昔日你侬我侬的小夫妻,转眼间关系就远隔千里,要说谁有错吧,在特定的情境下,都是被算计的人,被命运拖着走,还能造出什么天地来。
陆鸣还是要替自家王爷正名,道:“王爷不是无情的人,这回真是被伤透了。”
宋喜抹起眼泪,道:“王妃才苦命,与贼人周旋这么久,真真是不容易了。这回王爷非但不可惜她,还诸多嫌弃,过往都是温言细语,说点重话都怕吓着她,如今倒是翻了个样了,句句诛心,不是戳破肺管子的话,他还偏不说。”
陆鸣鄙夷她一眼,道:“你要命不要,敢在背后说王爷的不是。王爷是顶天立地的男人,男人最痛是什么你懂不懂?不懂你别瞎说,王爷心里的痛,不比你主子少一里半里。这阵子王爷风雨兼程追赶,还不就是为了早日救出王妃么,食不知味,睡不安寝,连早前就压下去的喘症都残渣泛起了,可不容易么。”
宋喜是女人,自然疼惜女人多点,何况她自个儿的身子被人渣贯破,知道女人碰上这种事,决计是吃亏到死的那个。外人不理解,自己也无法开解,成了梦魇能困扰一辈子。“王妃为了王爷能豁出命去,王爷行么?”
陆鸣王八似的对眼,左右瞅了瞅,“瞎说什么,王爷贵体尊荣,可不兴民间那套生死相随的。”
宋喜早两天受了重创,站久了身上吃不住力,歪歪斜斜往旁边倚过去。陆鸣眼明身快,忙侧身过去递过半个肩膀,让宋喜借了把力,“你这是怎么的了,没吃饭站不住么。我还没问你,这阵子在六王爷的船上,你过得好不好,受欺负了么?”
不提还好,一提就扎心,宋喜本就怯懦,碰上陆鸣偶尔知冷知热的一通询问,情绪一时受不住口,抱着陆鸣好一通嚎啕。
陆鸣收拾干净身子十几年了,还以为练就了铜墙铁壁,早已清心寡欲,可冷不防宋喜脆弱的一扎,在心窝子里撞出了个漏风的窟窿。
宋喜嗫嚅道:“我身子坏了?”
坏了,陆鸣理解成身体不好,那是病了。虽然是半残身子不算个全乎男人,但关怀姑娘的心是相通的,双手拢起来,圈住了宋喜,低声抚慰似的口吻。“是不是担惊受怕,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