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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丘提着油灯,小心翼翼勾着裙子踏进黑暗的森林中。
一听到怪异的叫声,她不由自主地向后张望。
什么都没有。
她高举起油灯,正寻思走哪一条路,眼前蓦地闪过一阵红影。
京丘手中的油灯霎时落地熄灭,她立即变得跟个瞎子一样。
然后就听见一句冷不丁的问话,伴随着一阵令人寒颤的冷风,“你跟着我干什么?”
京丘害怕极了,张嘴好像发不出声,只好大哭起来。林子里倏地飞出许多鸟,毕方只好手忙脚乱地哄着她。
经过一个时辰的干吼,京丘闭嘴了。
一团火自毕方手心冒出,照亮了二人的脸庞。
毕方板着脸,京丘只好坦白。原来是她看见毕方从家中密室里驱火闯出,家主赶来后误以为是她干的好事,便让她背了这个锅。
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毕方听后耸耸肩:“我本来就是自愿待在那里,而且你能把我抓回去吗?对了,你怎么会知道密室里关的是我?”
京丘暗暗观察毕方脸色道:“家训中有一条,密室封印妖孽,切不可外放。”
毕方听后垂下眼睑,转身离开。京丘没地可去只好跟着她。
天亮,毕方策马到一个波平如镜、水尤清冽,又种满了芙蕖的池子边。她一直盯着这个池子。
“这个池子怎么了?”
毕方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京家的家训谁定的?”
“当然是祖上京渊啊。”
毕方紧握住手掌,喃喃道:“果然是他。”他说过,只要她在密室乖乖待着,他的转世就会找到她。可是她等了五百多年了,却等来了昔日的宿敌,恶蛟。它狠狠讽刺了她一顿,并扬言势必要毁了整个京家,为自己报仇。毕方听后只好破开困住她的秘咒,追到恶蛟养伤的地方,准备了解它的性命。
这时池面突然波涛起伏,恶蛟冲出水面:“你若非要横加阻拦,我连你一起杀。”
毕方冷笑一声,纵火飞身而上,与恶蛟开始了满天角逐。只是它休养了五百年,恨意浓浓,毕方应付地有些力不从心。她咬牙,化出原身,红斑白喙,引燃元神后,满天竟是如晚霞般绚烂的火红,吞噬了挣扎的恶蛟。
恶蛟最后狠毒地点破道:“他不过是在利用你。”
毕方笑而不语,落回人形后跌在池边,芙蕖开得濯而不妖,她想起以前他说过,我料到五百年后恶蛟会卷土重来,介时还望你能佑我京家。等我想起回忆后,便设春日宴,高饮绿酒,三拜将你娶过门。
数百只仙鹤围绕着毕方,它们是她灵魂的引路鸟。忽然一只红蜻蜓停在了她的指尖,挥挥翅膀似要与她诀别。
京丘站了很久,听到脚步声,但这次她并未回头,只是冷然道:“恭喜兄长,借毕方之手除去恶蛟,通过家主考验。”
身后的少年怔怔地望着那一池芙蕖,记忆如潮水般袭来,他忽然就落了泪。
惩怕是更长……”
“她已不在,百年千年又有何异。甘愿画地为牢,守百年忆,这一生的长途,我一个人走。”
菏塘开,百年来,一人独坐静听台。
他是东海龙王,是海中至高无上的霸主,却再也不是如意的龙太子。
如意第一次见他是在东海龙宫的水牢里,那时他还不是龙王,是龙王最小最疼爱的儿子。
因她吃了很多条龙,被龙王知道了大发雷霆,联合四海龙王一同将她捉拿。
她寡不敌众,失手被擎,龙族都要找她寻仇,要龙王杀了他,他却为她求情,求龙王饶了她一命,龙王不允,他就私下里将她放了。
如意不解,便问他:“我吃了你族类,你为何不杀我反将我放了?”
“你非恶类,我信你,只求你今后别再伤我族类了。”他笑道。
那笑容是她修行千年从未见过的,那般动人心魄。
后来,她再也没吃过一条龙,遇见别的鲲鹏要吃龙的时候,她也会出手阻止,渐渐的她受到同类排斥,他们都笑她愚蠢,鲲鹏天生就是以龙为食,不吃龙吃什么?
从别的鲲鹏手上救的龙多了,同类都以她为敌,受伤也就成了家常便饭,但如意不悔,他要她做的事,她甘之如饴。
她路径南海,在那她看见一只鲲鹏在追一条龙,她立刻赶上前去,挡在鲲鹏前面。
“饶了他罢。”如意道。
鲲鹏摇身一变,竟化作一貌美女子,一脸惊恐状,“你想做什么?”
那条龙也停了下来,转身来到鲲鹏的身边,温柔的笑道“芃儿,怎么了?”
如意疑惑不解,他们怎会这般亲密?
“鲲鹏与龙并非天生宿敌,为何一定要食龙?我与他真心相爱,我便不会伤他同类。”鲲鹏细想如意刚才那一句‘饶了他罢’,便猜测她不是来害他的。
鲲鹏与龙也可以真心相爱吗?那她和龙太子是不是也有可能?如意思及此便微微笑了一下。
之后她与芃儿做了朋友,才知道原来那条龙是南海五太子,那天芃儿与他只是在追着玩耍。
如意告诉芃儿,她和龙太子的事,芃儿心知她对龙太子有意,就要南海五太子相助,让龙太子与如意见上一面。
五太子设计将龙太子带到蓬莱岛之后离开,如意早就等候在那。
“你做的事我都听说了,多谢你不蚕食我同类,又对他们出手相救。”龙太子含笑走向她,将一个盒子递给她。
如意打开一看,竟是一鹅蛋大的红色水晶珠,她望着他,不知这是何意。
“这血珠可使你提高修为,也可保你平安。”
那一天,是如意千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因为在蓬莱仙岛上,她心仪的人亲了她,跟她追逐嬉戏,陪她看黄昏日落。
不久后,南海五太子被杀,原因是他犯了龙族大忌,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芃儿知晓后,也随他而去。
如意担心,她和龙太子会不会也落得和芃儿他们一样的下场?
她所担心的竟真的发生了,龙太子爱上鲲鹏的事被龙族知晓,他被杀了。
如意伤心欲绝,当天杀了无数条龙,又去翻阅仙书,终于找到救他的方法。
她找到东海龙王,将自己颈中的如意宝珠取出,求他救救龙太子。
之后的事不必多说,他醒了,她死了,他忘了她,她永远记得他。
她希望他永远如意平安。
跌入一片流莺吟,如坠千丈红尘里。鲜小说 .xianxs.
几声调笑轻飘飘压入书生耳中,书生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抖,杯中的苦茶撒出些微。
水墨蓝,白玉冠,眉如画,眸若星灿。
红楼里的姑娘们找着了乐趣,丝绦身段轻轻一移,缠住了书生白袍衣袖。
勾栏美人轻点着唇,“你若想要了那幅画去,并非不可以,只要你…………”
书生白面染了胭脂,慌乱应下,携画踉跄跌至楼下,手中的画微微发热,他忽然忆起几日前的那场托梦,被困在画中的那人,琦异的鱼尾氳开的深色殷红。
她叫卿鱁。
自通衢拐入陋巷,她忽然从画里跳了出来,橘色的灯光照进她苍白的面颊。
她告诉书生她该是水中的鲲,天上的鹏,能扶摇千丈,也能潜至万里。
书生笑了笑,看着她皱着眉说道,“只是河水太宽,道行太浅,又受了伤,只能躲在画里偷着清闲……”
原来不是个凡人也是个会生病的。
掌心之下愈发生烫,卿鱁轻轻咳了几声,喉咙里压着一头闷兽。
书生清苦,家中最多的只是陈墨旧书,愣掏不出几枚治病的铜板。
他轻捏了捏自己的手心,身影隐入巷口。
他还是将大夫请了来,大夫捱不住他的求请不满的重重跺着脚走来,口中吐出几声怨骂。
书生在一侧低头默默听着,将大夫引入院内,诊好脉丢下个药方,他又必恭必敬将大夫引出。
行至巷尾,大夫怒眉粗声骂道,“你应了我的,千万莫忘了!”
几日过去,卿隧的面色愈发好了,她想这人间不如家人说的那般险恶,至少这几日里她得到了许多凡人的帮助。
而书生的面色却差了,倦色不待细观明晃晃爬了满脸,眼底是深深的青色,卿鱁想起几日来夜里他房中通晓未灭的油灯,轻轻叹了一声,凡间的书生,果然只会彻夜秉烛读书,为有一日升登云榜,这大概便是他的毕生所向吧。
日月窗间过马,这一日,到了别期,卿鱁要走了,谢了书生几日的照料,书生没有送她,因为她今日想独自一人走走她来时的路。
风渐渐大了,她去过红楼,又想去谢谢那日为她免费看诊的大夫。
红楼的姑娘拾起被风卷到地上的绣帕,旁的姑娘见此不怀好意的调笑,“怎么?如此心疼这帕子?莫不是真瞧上了那个白面书生?”
红楼的姑娘轻嗔,“净说些胡话!我呀,可是生平第一次收到书生绣的帕子,自要留着好好惦念的……”
那日的大夫见着她,皱了眉,口中只念着,“是你啊,那日的书生与你是相识的吧?那最好了,他答应给我抄的医书可还差上个十几本呢,你最好叫他动作快些,死乞白赖似得几本书还抄不好了……”
大风吹来,她突然觉得脸上凉嗖嗖的一片,愣愣伸出手来接住了泪水。
她此刻才懂得,原来她所得的这人间的善意,不过全来自那人。
羊毫笔探出头来在墨中舔了舔,南风袭入卷乱了书案上的画,有清瘦的阴影覆上书生执笔的手。
来的人道,“河水太宽,卿鱁始终游不过。”
书生的手狠狠一颤,笔下压出一抹深蓝,却成了他眼里一片汪洋。
吴悔近来常常傍坐于碧海中央的石礁,一坐便是一个朝夕。日出日落,潮起潮伏,如同生老病死,早看得淡了。这海的颜色,奈何总也无法看淡。
原因……他不知道。
他自小厌恶世俗,只寻心地一方清明,怎料却被一片海迷了心。他投了海,想看清海底究竟藏着他怎样的心障,却忘了自己不懂水性。
他终是见了自己的心障。女子头顶折翅,面容姣好,却生着一条鱼尾。被她擎在背上,竟是一种道不明的安心。女子将他送至岸边,转身便要离去。
“你是谁?”
女子未踌躇片刻,依旧游向深海,忽而又听见身后扑通落水的声音。
“顾长明……”
女子终于开口,眉宇间带了嗔怒。到底还是飞速游过去将他擎在背上。
“顾长明?”
女子不断地游着,口中重复着顾长明三字。
琉落忘了天地,忘了日月,忘了自己,却记得顾长明。
琉落为天上神鸟,名唤鹏。展开双翼,翱于风中,俯瞰这世间苍茫,兵戎相向,朝代更迭,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直到她在梦仙织的梦中见到顾长明。彼时顾长明为一国之将,浴血沙场,金戈铁马,铁骨铮铮大丈夫,受伤眉头不曾皱过半分。
不知怎地,琉落竟眷上了这个未曾见过面的将军。
而后,城破,国亡。
顾长明手持重剑,伫立城墙之前,一人,一剑,一身鲜血,无尽落寞。
琉落见到顾长明的第一眼,落尽了万年积淀的泪水。从前天地之隔,而今阴阳相隔,她无尽的思念,设想了万万种方式对她倾诉。他却听不到了。
琉落入魔一般地找寻复生之术。《通灵经》中记载,鹏化为鲲,折其双翼,取其灵血,匿于海底,以莲藕为托,鲲肉为身,日日以鲲魂为食饲之,便可另死者往生。
自此,世间再无名唤琉落的神鸟,只有一条隐匿于海底的巨鱼,她的容颜逐渐老去,肉身逐渐腐坏,却不知疼痛,只是呆呆地望着愈加鲜活的人偶傻笑,说着一些自己渐渐忘却的痴语。
后来,顾长明终于活了过来,却成了吴悔。因为魂魄脱离开身体的时间太长,从前的记忆烟消云散。
再次相遇,彼此凝视,眼里却只剩空洞。
(四)
这是我为琉落织的最后一个梦。
我曾设想过为他们编织一个完满的结局。可说来可笑,两相忘竟是我能想到关乎他们最大的完满。
我又想起琉落被天帝处罚魂魄散去时的样子。明明那样痛苦,她却仍旧噙着笑。
我问她:“你不悔吗?”
她只是一脸平静地将我望着:“我赌上一切,却仍不能让他活过来。悔,却也不悔。”
她噙着笑离去,而我消耗了千年功力夺下了她一缕魂魄,为她织了这个梦。
虽然故事的最后她仍旧未曾与她用生命去爱的男子白首不离。
但至少,梦中她救下了他。
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