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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归去来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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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记住【90书院】 90shuyuan.com,更新快,无弹窗!     世界那么大,找寻一个人是很艰难的,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所以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是却哪想到,如此的准备,却还是在寻找之时惊慌失措了。
    那里分明是冰雪国,常年积雪,寒冷刺骨。常年不见人烟,他知道,原本这里并不是这样的,
    这一辈子,罔千年去过很多地方,他去过那些年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沙漠,去过每一次重逢转世,他所停留的位置,看过山川河水,去过神山,去过青丘,那些地方都没有太多的改变。
    他并不喜欢呆在这里,可是,他知道,那个人确是被关押在此,没有阎魔大人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开。
    那些应该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没有人记得,没有人会再次去寻找,可是偏偏一直留存在他的记忆深处。
    转眼又二十年了,这一次,他一定不能再错过了,那是能够唤醒她的唯一方法了。
    罔千年知道,有些东西被尘封了太久,再次召唤出来并不一定是好事,可是他已经等了太久了,不管是怎样的场景,他都想要去积极面对。无论结局如何,他都做好了准备。
    旁边的尹错弦看到罔千年眼里闪烁出的星光,不禁好笑:“你不会还在犹豫吧?这么多年了,也该做个决定了。”
    “是,这么多年了。”
    “我没想到都有转转,还会走到这里,我以为那已经是第一次的开始,却没有想过命运如此纠结。”尹错弦垂眸,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命运并不是被安排好的,我们都可以做出选择,只不过就要看我们选择怎样的过程。”
    “姐姐········她会愿意接受吗?”
    “········”
    罔千年倒是沉默了,他做过了各种打算,想过了各种可能,他感觉所有的一切都会接受,但是偏偏有一个漏洞,这个漏洞是他最担心最在意的事情,那便是她愿不愿意?
    他不想用等后来作为束缚,他更愿意的是让她自己选择。
    可是他们两个的选择,如果有了冲突,又会怎样呢?
    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更是不想面对。
    “我不知道,我·····”
    “没关系,我又何尝不是一样呢,我总以为自己的想法并是对的,从来没有考虑过姐姐的想法,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就真的不想去想了。”
    “我其实还有点担心何忆······”
    罔千年的声音有几分沙哑,“小家伙待在我身边很久了,我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小小的姑娘,从来没有把她当做谁的替身,但是有些时候这些会重叠在一起,到了这个时候就真的没办法选择了······”
    “你们很残忍不是吗?”
    尹错弦摸摸鼻子,不要虽然有几分无辜,但眼睛里还是闪过了一丝失落。
    “是啊,你也残忍,我们都很残忍的吧。”
    “虽然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很不公平,我在第一次接受小家伙的时候也是带着目的的,但是如今········突然就想要停止。”
    “千百年之前,最开始的元神是个妖怪,但是她不知道,她只知自己的真身虽类似仙鹤,却只有一只腿,所以大多时候,她并不愿意化成真身。”
    “如同毕方?”尹错弦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忍不住发出疑问。
    “也差不多,可是这些年时间在变迁,各种战争各种灾难导致了很多东西在消失,也有很多妖怪已经灭绝,神界,人界,妖界,魔界之间难以平衡,于是,就衍生了各种问题。”
    毕方只能在冰雪国一年中唯一一个多月是夏天的时候才不会冬眠,夏天可以出门活动,若是其他季节一出门,身体便要被冻僵了。
    那日,天朗气清,毕方倚在荷塘边望着一只红色的蜻蜓发呆,荷叶随风微摆,墨轩轻飘从她身边飞过,洒落下满池的清香。
    毕方却是一怒:“不,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她几乎是屏住呼吸:“这样的迷香,岂能阻止我。”
    说罢,便拂袖而去。
    墨轩再次见到毕方是在三日之后,冰雪国的青山之上。
    四面是无数红绳穿起的铃铛,随风沙沙作响。
    也就是在同一时刻,原本风和日丽的天突变,顿时雷雨交加,阵阵寒意来袭,最后竟下起了雪来。
    到底还是来了。
    山上巨大的雪球如同无数的小石子翻涌而下,直到砸断了红绳,铃铛一直响彻山谷,人们才知道,是雪崩。
    毕方看着山下惊慌逃窜的人们,刚要去帮忙,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倾,糟糕,整个身体已被冻僵。
    几乎和二十年前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若是当年她不管这些人,是不是也不会来这里受罚了?冰雪国王昏庸无道,神要国亡,他人岂能干预?
    可,到底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啊。
    二十年前,她违抗火神,救下那些人,却被火神囚禁于此:“二十年后若你还能救下他们,我就让你离开,从此还他们安宁。”
    可二十年前不同的是,那一日是火灾,她只身吞下一团团火龙保住了这个国家,二十年后居然是雪灾,她虽然早知道,却无能为力。
    她本该是喜火讨厌寒冷的,二十年的风雪足以灭了她的心火。代价是魂飞湮灭。
    所以火神问她后不后悔的时候,她仍然跪在他身边,摇头:“求你救救他们……”
    冰雪国的雪崩终究是停住了,据说是一只仙鹤救了他们。墨轩受到了万人的爱戴。
    但人们奇怪的是,这只仙鹤只有在白天可以看到,晚上却离奇失踪。
    “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说这话的时候,毕方正沉着脸侍弄满池的荷花,语气却轻缓不带一丝感情。
    宁邀很傲气地一扭头,不回答。
    说起来,这件事确实很令宁邀丢脸。
    那是毕方三万岁的生辰,作为上古的神兽,毕方第一次见只有一万岁的宁邀。
    活活差了两万多岁,竟也被天帝乱点鸳鸯谱。
    毕方蹙了眉弯下腰捏住了宁邀的脸:“你说,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宁邀冷哼一生,“你太老了。”语毕,原以为会暴跳如雷的毕方,无声地笑起来。
    宁邀一万五千岁的时候,毕方乘仙鹤来他仙府,满座皆惊,没有人想到那上古的神兽竟肯屈尊,只有宁邀拂袖而去,在宁神君的劝慰下才勉强见毕方一眼。九九中文
    她抬手拿出准备好的锦盒,忽而微微一笑,问他:“怎么?还是不喜欢我吗?”宁邀已经长的够高,不需要她再弯下腰,却仍露出少时厌恶的表情:“不喜欢,你好丑,还是灾星。”从那以后,一足两翼的毕方极少在旁人面前显出原形。
    至于第三次,也就是这次,起因是宁邀抢了人家的新娘,苦主怒气冲冲,索性告到了她那。
    若是普通人还好,偏偏是东海帝君的新娘,孔雀王的女儿,云绯。
    毕方抚着额头叹息:“她有什么好的呢?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宁邀没有回答,反唇相讥:“你有什么值得让我喜欢的呢?”
    白鹤与毕方苏薇相识是在一个夏日里。那一日树上的蝉叫得不亦乐乎,树下两人打得也不亦乐乎。
    说起原由,还不是苏薇抢占了鹤族的地盘。那清水湖本是鹤族避暑的地方,如今却被人捷足先登了。纵使对方是传说中的神兽,作为鹤族族长的白鹤也丝毫不让,势要争回一口气。
    这一仗整整打了三天三夜。鹤族众人从担忧地劝架到对两人道行法术评头论足,再到替自家族长加油助威,最后终于到了下注赌胜负的地步。
    按道理说,十个白鹤的战斗力都顶不上一只毕方。可奈何苏薇刚出世不到二十年,又受了重伤,便只能堪堪与有着三百年道行的白鹤打成平手。越打到后面颓势越显,然而苏薇也是个有骨气的姑娘,就为了自己给自己下的一百两注,也绝对不能输!
    于是最终还是白鹤先停了下来:“喂,你不行了,再打下去是要找死吗?”
    “要你管!”苏薇抖了抖自己的翅膀,“谁叫你们跟我抢地方!”
    “是谁抢谁啊?我们鹤族占领这个地方三百年了!”
    “那你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是什么意思?”
    “是谁先朝我喷火的?”
    “……我这不是控制不住嘛。”
    一边吃煎鱼看戏的鹤族众人一看打完了,纷纷清算起赌资来。
    “族长,这算谁赢啊?”
    “我!”白鹤与苏薇同时喊道。
    看着对面的小姑娘浑身鲜血,那唯一的腿也被折断了,两个翅膀上的羽毛飞的到处都是,白鹤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算了算了,算我俩平手吧。”
    就这样,苏薇和鹤族都在清水湖里面住了下来。苏薇的伤势很重,倒是多亏了热情好客的鹤族人送食送药。可是苏薇又是个爱恨分明的性子,于是等她伤势好些的时候,便隔三差五去找白鹤单挑。
    苏薇的战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而白鹤却始终保持在同一水平。于是终于有一天,白鹤败了。
    那一日,湖边的柳树叶边缘开始泛黄,蝉声已经听不到了。
    风吹起苏薇红色的裙摆,白鹤愣愣地看着一只蜻蜓停在那上面。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白鹤回过神来,微笑道:“我输了。”
    苏薇把手里的剑收了回来,道:“虽然我赢了,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所以这清水湖……”
    “这清水湖是你的了。”白鹤接道:“我们要走了。”
    “哎,可是——”
    鹤族说走就走。当天晚上所有鹤都收拾好了行囊,只等明日一早便要启程。
    “为什么这么急呢?”苏薇在门口徘徊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去问了白鹤。
    “我们鹤族是很脆弱的,这里的秋天并不适合我们生存。”今天他似乎格外有耐心,要是平常,他早就开始冷嘲热讽了。
    “好,好吧。”似乎并没有什么一定要他们留下的理由,可是苏薇知道自己不想让他们走。
    不想让白鹤走。
    “你……以后小心一些,不要再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了。”
    “哦。”
    她终究留不住他们。此后经年,她在清水湖等啊等,可再也没有见到过敢和她抢地盘的人。
    夏日蝉鸣。蜻蜓落在衣摆上,今年的夏天也是一样的长。
    毕方淡笑起来:“你又没和我相处过,怎么知道没有呢?”
    她在宁邀能吃人的目光下将娇娇弱弱的云绯送回了东海帝君处,却见原本傲气的少年极冷漠地朝她笑:“毕方,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之后又是长久的分别,直至云绯出事的消息传到青水,她才知晓,几个堕仙劫走了云绯,宁邀扛了剑怒气冲冲地上门要人。
    堕仙是从弱水逃出来的,有些能耐,劫云绯本想牵制东海的帝君,却万万没想到引来了宁邀。
    毕方赶去的时候,宁邀已负了伤,杀红了眼。
    她降下火种,传说中毕方是带来火灾的神兽,确实不错。那一日,她救出了云绯,却不慎将火种带给了人间,死伤无数。
    所以天帝罚她永生永世沉入弱水,很公平的惩罚。
    她最后一次见宁邀,依旧是自顾自地侍弄荷花,半晌才轻声地问:“现在呢?还喜欢我吗?”
    然后不等他回答,她释然地吐口气:“没关系,喜不喜欢没关系。”
    是的,没关系,重要的是,她曾拥有过一个不会喜欢她的少年,如今她知道,这个少年平安无事终将喜乐,就可以了。
    传说中,毕方是能够带来灾难的鸟啊。
    其实墨轩就是火神,他白天以仙鹤的身份陪在毕方身边,晚上化成真身,回到火神宫去。
    不得不说这些年的朝夕相处,毕方的善良打动了火神,他曾一度想收手,奈何放不下面子,说出去的话,岂能收回呢?
    毕方以魂飞湮灭的代价,换取了冰雪国人们一世安稳。
    墨轩将她的飞灰散落在冰雪国每一个角落里,他自己化成了冰雪国冬日最温暖的阳光。
    可他还可以高高挂在天上,而她却只能化作露水。
    朝生,暮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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