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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连阴了三个月了。w世界好像在这一瞬间开始停止,一切都没有方向。
倘若是过得久一点的仙人,妖兽或许还会记得那个故事······
那是一个久远的过去······
三足金乌每日恹恹地在天空中转上不到一个时辰就又飞回隅谷,再不愿给中州大地带来一丝光与热。
螭吻此时正站在崦嵫山的蒙水边,思索此时叫出金乌是否失礼这个问题,还未等他得到答案,一个清亮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我说老鸟,这次来找你的小哥很好看呢!”接着,他就被人抱着腿举了起来。孰湖抬头看向被自己举起的少年时,三足金乌的光芒正缓缓透出水面。光芒中少年的脸精致温和,眉眼间的一丝惊异也煞是好看。少年恼羞成怒地一句轻声呵斥,竟让孰湖再听不到金乌的怒吼,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个初见的少年。几万年来,她的心还从未像现在跳的这般快。
在虞渊的梦里,从小就有一个片段,一直萦绕。
在梦里,他会梦见一个女人,一个棕色长卷发,身穿鹅黄罗襦裙,手臂上长满了棕色羽毛的女人。那个女人喜欢把他抱在怀里,喜欢把他高举过头顶,迎着太阳在桃林里转圈圈。三岁的他,八岁的他,还有一个是…桃子的他,特别大的桃子。
虞渊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自己是一个桃子,就如同他看不清女人的脸一样。
后来,虞渊找来了周公解梦。周公是村里有名的算命先生。周公听完他的叙述后,告诉他,崦嵫山蒙水一带有你要的答案。
于是,虞渊启程去了崦嵫山。到达崦嵫山三日,才在蒙水旁的岩石上见到那个女人。女人长了张清冷的脸,不像梦中那般热烈。
是女人开的口,“我等你很久了。”
虞渊惊奇,“我们认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想不想听故事?”
崦嵫山上的丹木要开花了。
孰湖要赶在丹木果实成熟之前找到下一任契约人,完成身为上古神兽的宿命。
东海一望无垠,波澜无惊。水天相接处,孰湖饱满的羽翼鼓风而起,扶摇而上。顷刻间,便已落至岸边礁石旁。
礁石远处另一边熙熙攘攘,各路修仙者都慕名而来。世间传闻,上古神兽孰湖将现于东海,得孰湖者得天下。但却甚少人知晓孰湖的真容。
孰湖理了理自己的棕色鬓毛,收起自己油亮的蛇尾,众人只见礁石处孰湖丰满的翅膀包裹成巨大的茧,忽就散发出刺眼白光。再起眼时,浪花涧涧拍打礁石,何曾还有孰湖身影。
人群中忽地一声惊喊,一黄衣女子抱起一个柔弱小道士就仓忙逃走。自此回去,孰湖现身之日,蛮女光天化日强夺弱男倒成了一时笑谈。
“你身为女子,怎能如此野蛮!“小道士气愤的指着黄衣女子。
孰湖直直的盯着他笑道:“因为我生来喜举人呀。”
顾尧骑在马上,控着缰绳,一步一步向着日落的方向走去。
世说极致之景莫过有二,一为日出于扶桑树东,另一为日落于崦嵫山西。他刚从扶桑远渡归来,急不可待地想看这第二重美景。
等他绕过最后一个山头,日已有西颓之势。来得正是时候。他想着,悠悠扬鞭策马。
可惜,有人先了他一步,占了极佳之位。
那是一个妙龄女子,左右不过二十岁光景,正半倚着礁石逗弄雪白海鸥。见有人来,这才慵懒地抬起头看向他,轻轻一笑,“好久没人到这来了。”随着她的动作,一头红棕长发披散,风情自成。顾尧不是好色之人,却还是忍不住教心跳漏了一拍,半晌,才开口,“在下顾尧,不知姑娘姓名?”
那段时光大概是他这一生最快活的时间了。孰湖,是崦嵫神兽,守于此千年。顾尧,是虞山国王之子。两者相遇,竟是难得的知己。他每日只是提着酒去海边,和孰湖从上午一直坐到晚上,时光流逝,斗转星移,却再与他无关。
这日,孰湖问出了心底疑问,“你既然是皇子,为何不去争一争王位?”
顾尧望着海面神色安然:“我心逍遥,杯酒足够。不过是王位,他们既然喜欢争,让他们争去就好了。”
“你倒是看得开。不错。”孰湖面上带了三分淡淡笑意,带着咸味的海风拂面而来,将她鹅黄衣袂扬起,白皙双颊在阳光下染上了一层酡色,看得他竟是有些痴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顾兄,你失态了。”两道灼热目光实在是难以忽略,孰湖浅浅勾起唇角,轻如蝉翼的一吻拂过,转瞬即逝,只剩一道金色光影踏碎粼粼波光,远去了。
只可惜,他逍遥,其他人却不会任由他逍遥。
变故是在转瞬间的。
没有人知道那冷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
孰湖先觉察出了杀意,在寒芒将近之时一把揽过顾尧,避开了那致命一箭。甚至就这样抱着他冲下了山崖向海边奔去。一时未反应过来的顾尧就这样傻傻地靠在她怀里,直到海边,才猛地涨红了脸,“你......你放我下来!”孰湖依言放下了他,脸上罕见的收敛了笑意,只低下身化出本体,对着他道,“上来。”
“去哪儿?”
“琴川。”
琴川,是虞山的国都。
“我不想回去。”顾尧挣扎着就要下来。
“他们能追到崦嵫,就能追到虞山的任何地方。只有拿到王位,你才能有自保的能力。”孰湖在赤红双翼在阳光下灼如炽焰。
“但,也是囚笼......”顾尧的声音淹没在汹涌的潮水之中,碧波千顷,孰湖所到之处海水纷纷向两翼分开。她奔跑的速度不输良驹,他不得不低伏着趴在她背上。
元安九年,王位易主,顾尧继位。小飞电子书 .xf.
登基大典结束后,顾尧将手中的半盏清酒倒入河中,“孰湖,这半盏赠你,还有,谢谢你。”
他转过身,将城门轻掩,连同风月清霜一并关在了门外。
小道士一时气结,羞的从耳根红到脸颊。这女子生的极美,精亮的眸子顾盼生辉,婀娜的身段让人浮想联翩。想到这里,小道士的耳朵根儿更红了。
孰湖拉起小道士胳膊,认真的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不等小道士回答,孰湖御风化为原型,将小道士驼于背上,向着月光的方向前行。小道士只记得当时趴在孰湖背上,耳边风声簌簌,心如小鹿乱撞。
此后,二人辗转于四海八荒拜师学艺,这倒不是孰湖的意思,而是小道士自己执意而为。
崦嵫山的丹木花复开复败,小道士长成了大道士,瘦弱的体格变得精壮,青涩的眉眼也成长得睿智成熟,但孰湖从未问过他的姓名,永远只是小道士小道士的唤他。他曾问其原因,孰湖便用手指卷起颈间的棕色碎发,淡淡道:“我为神兽,在我漫长的生命里,历任主人的名字都是羁绊,不如不知。”小道士默然。
小道士一身正气,常与孰湖一同惩奸除恶,次次都冲于首阵。孰湖常怪他抢了她的风头,小道士却在她眼中看到了疼惜,总是满脸笑意的轻抚她额头:“我如此费心学艺为的就是保全你。”
在一次与妖兽的决斗中,小道士比以往都要勇猛,意与妖兽同归于尽。被小道士用内力推开的孰湖再快也阻止不了他自杀式的招数。
“为什么...”孰湖紧紧抱着血肉模糊的他。
小道士艰难地抬手,血迹沾染了孰湖的额头:“他们...都不愿意,但是...我愿意...我愿意给你...自由...”
“不...”孰湖哽咽着。
“我的名字...博衍...”小道士轻轻的在孰湖手上写着,身体逐渐化作破碎的精魄随风消散。
崦嵫山的丹木又要开花了。孰湖靠在东海的礁石上缓缓抬眼,海风拂来,恍惚间浮现当年瘦弱的小道士面色潮红,孰湖甜甜一笑,伸出手来。
“博衍,你来啦。”
没等虞渊说话,女人已经讲了起来,“我是神兽孰湖,长着一张人的脸,马的身子,蛇的尾巴,还有一对翅膀。当然这翅膀不是先天有的。”
万年前我是夸父的坐骑,夸父为了造福黎民,想弄清楚太阳一年四季的规律,便决定追赶太阳。身为坐骑的我,自是要驮他一程。我不知道我驮了有多远,我只知道我们一直没追上太阳,一直在后面。
在我累得半死,昏过去之后,夸父舍下了我,独自追赶太阳去了。去之前,夸父用他的手杖,在沙漠中化作桃林,护我一方周全。就这样,桃林救了我一命。
等我悠悠转醒,夸父已不见了踪影。我深知这一路凶多吉少,便飞速去往天宫要了对翅膀,插上去寻找夸父,从此这翅膀成了我身体的一部份。
等我找到夸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他喝光了黄河、渭水的水,却还不解渴,去太湖的路上渴死了,他最后的一滴汗水,化作了蒙水,身子化作了夸父山,也就是现在的崦嵫山。从此,崦嵫山成了太阳的落脚地。
而那片桃林,被人们称之为邓林,也就是现在的邓林村,你的故乡。
那片桃林是不会结果的,只会开花。而你,是个列外。你集结了万年夸父气息,终成精,开花结果。瓜熟蒂落,你成人。
你虽为人,却也不是人,你是一颗桃子。而你的真正身份是夸父之子,未来的太阳神。
梦里你梦见了自己的实体,还有梦见了我。你八岁前是我抚养成人的,八岁后我将你交给了邓林村的一处妇人家。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的故事讲完了。”
“你是说,我是夸父之子,还是未来的太阳神,你还抚养过我?”虞渊差点惊掉了下巴。
“是的,守护你,守护崦嵫山,是我的职责所在。还有,以后崦嵫山是你的宫殿,我是你的坐骑。”
“这么说我还得叫你声娘……”
“娘”字说完,虞渊就惊醒了。呼,还好是一场梦,要不然信息量太大,他得缓缓。
缓神过后,虞渊决定去崦嵫山,去见见孰湖。
“我等你好久了。”
“我叫孰湖,一直住在这,你是谁,为何到这里来?”
“我是北方之海的螭吻,此次前来是想请前辈每日可以在空中多滞留一个时辰。”螭吻被放下,红着脸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对着金乌恭敬地行了一礼。
“你生活在水中,我每日出现多久又与你何干?”金乌的声音愈加不耐烦。
“还请前辈原谅晚辈唐突。晚辈是不需要阳光,但晚辈的未婚妻是一个桃花妖,她三个月未受阳光洗礼,如今难受得紧,还请前辈成全。”
“老鸟,你看,我早就说你这样会引起众怒的吧!你呀,还是乖乖干活吧!”孰湖挑衅的望了金乌一眼,又伸出手举起了不安的少年。
“你们两个一起给我滚!”
螭吻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孩,轻叹一口气,自己虽求得每日三个时辰的日光却也引来这个大麻烦,也不知道此行是否值得。孰湖真的很美,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白玉般的手臂上一片红色的羽毛,神情总是妖冶而天真。这样的样貌,足矣让任何女人嫉妒,也足矣,让自己的未婚妻误会。
孰湖并不知道螭吻内心的纠结,她只是拉着螭吻的一只袖子,好奇的打量海边的一切。一只路过的小螃蟹引起了她的兴趣,也让她错过了螭吻愧疚的目光。
“孰湖,你坐在这等我,我一会儿上来接你。”这是螭吻第一次说谎。
“好,我就在这等你,哪也不去”孰湖还从未如此郑重地许下承诺。
此后的几百年中,海边的人总可以看见一个貌美的姑娘礁石上坐着,什么也不做。只是在阳光给海面镀上金色时,她就像想起什么似的露出清浅的微笑,这样的景色让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可她却总是欢喜地举起每个靠近她的男人,又在抬头望过去那一刹失望的放下。后来,她就消失了,天大地大,再没人见过她。
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一见钟情的只是一个人,那么另一个注定要回以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