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罔千年初遇她的时候还是在冬天,只记得第二日打开窗来映入眼帘的便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不远处有一位女子缓缓走过来问:“大夫,娘亲患病,可否随我去为她诊治?”
本着医者仁心,他转身拿起药箱的功夫面前人便不见了,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她刚刚走过来的情景,一身白衣身后伴着大雪,雪色与衣色让人难以分辨。
女子的消失到让他疑惑了半刻,本想出去寻找,后也因雪大而不了了之。
他家世代生于灵山,小小的山村到也不失安乐,自己更是村中唯一的大夫,这里很有灵气生病的人也不多,那个姑娘倒是让他牵挂了许久。
又过了几天医馆几乎每天都会来那么一个倾城绝色的姑娘,渐渐的心中疑惑更多,边准备出去寻求答案,谁刚刚踏出门外,门外的场景便由冬变夏,随之又出现一名女子,那女子每走一步面前的脸变换了一个面容,无一不是前几天来诊病的女子的样子。
“你,你究竟是谁?”他虽看的入迷但也不忘此时的危机场景。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仙君。”
随着女子的一句仙君他的脑海中顿时炸开般的难受,一段段的记忆涌入,自己是原天上的仙君,为六界和平而诛杀妖狐,没想到竟这样被其迷惑而功力尽失,可脑海中为什么有两份记忆?还有一份竟是那个俞锦时与妖狐的过往。
“我不是这里大夫俞锦时吗?”他想既已这样,不如将计就计骗过妖狐。
千颜也是略吃惊了一下“你真的是锦时?”虽吃惊但也不忘高兴,径直扑到了他的怀里。
此后两人感情也是越来越好,千颜最喜的就是夕阳时伏在他的肩头一遍遍不耐烦的讲着他们的经历,他才知原是自己下界收她,她的爱人俞锦时因自己而死,她才使用千惑困住自己,将自己元神注入俞锦时神体中让他复生。
可笑的是人死如何复生,都是一己执念,千颜还告诉他自己如今她也是功力尽失,他看不禁向肩头回忆着那些美好事物浅笑着的千颜。
千颜之中总有一个是真颜,没有什么是能以一对千的,终日的相处让他找出了那个真正的她,破了这千惑,诛杀了妖狐。
临死前她还笑着道“有他陪我最后几日足以,”
随后手起,拂过自己的面颊摘下面具继续道“仙君既以逃出我的惑术那锦时恐怕也随我而去了,望我死后仙君把这个面具和他一起葬了。”
淮阳城内有座青丘山,山上有美人。
传闻某家纨绔子弟慕名而来,愿倾淮阳之财,以博美人一笑。
白宿拨弄着怀中娇嫩的花枝,将其编为花环,戴在美人的额尖上。究竟是花衬得人美,还是人衬得花好?他眼中徐徐波光流转,映着美人的模样,道不尽的绵缠。
“世人皆称我是败家子,为美人荒废了半生。可我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眼光,我只在乎你——”
白宿挑起美人的下巴,弯弯的桃花眼角似是带笑,“——阿尘,你是怎么看我的?”
阿尘抿嘴不语。
微风吹拂过耳畔,惹起满头的青丝飞扬,暴露的耳骨透出一抹绯色。不得不承认,她是喜欢上了他。
白宿自山头抱着美人归,一时间淮阳城内众说纷纭。
红色的绸缎,铺罗起满城的风光。琉璃珠装点的喜轿,一摇一晃地抬入白家大院。
俊男美女,有人说这是上好的喜事,却也有人反对。
新婚当晚,白宿喝了太多的酒,跌跌撞撞路都不能走稳。新娘子连忙上前搀扶住他,白宿扭头看着他的新娘子,皱起眉头,目光渐迷离。
“竟能生得如此貌美,你究竟是人还是妖?”
“是人是妖,有那么重要吗?”她反问道。
他笑了笑,也对,这不重要。遂低下头去,搂住他的新娘,吻上她的眼,她的唇。朱罗红帐,帘幔飞扬。
白府着了火,火光冲天。
浓烟废墟中,只逃出了两人,一个是少爷白宿,另一个是他妻子阿尘。
传言有道士路经此地时,连连摇头,说这都是妖孽带来的不幸。那些曾经反对婚事的人们此刻又站了出来,双手叉腰,满脸得意。
在他们看来白宿和阿尘,分明就是败家子与狐媚子相结成伴,只会霉上加霉!
也不知白宿是否听到了他们的讥讽,所以拿起美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得昏天暗地。
阿尘将酒壶狠狠摔碎在地,断了他的消愁之物。他立马就站了起来,说都不说,直接扇了她一个耳光子。
他命她滚,滚得远远的,再不要出现。
“你是妖怪,我白家上下几十口人,全是因你而受的灾祸!滚,离我远点!”
“证据,你有证据吗?”阿尘摇着头,泪眼婆娑。
“淮阳城内上百双眼,上百张嘴,这就是我的证据。”
黑色的夜里,下起了雨。有位姑娘就这么空手踩在泥泞地上,一脚一脚,跌跌晃晃地走回青丘山。
卖面具的人可喜欢玩花样,硬说这朱砂玉狐狸面具里住着狐仙,虽然东郭澜并不信这些东西,但是灯会没有面具可不好玩。
“这朱砂玉狐狸面具卖多少?”
“十文钱。”说着东郭澜就掏出钱袋付了钱,他边走边打量着这面具,喃喃自语道:“面具啊面具,你要是住着狐仙,我就跟你姓。”
他正准备套上面具,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定了定神回头看去。那是一个姑娘,薄荷绿的轻纱随湖风飘起,笑起来很是好看。
东郭澜有些疑惑:“姑娘是?”
“云裳,嘿嘿。”
“那……有事?”
“没事。”
东郭澜一听,心想是她逗他玩呢!眼角有一丝不悦,但并未显露出来,只是勉强牵了牵嘴角就转身离去。他走一步,她便跟一步,他停一下,她就停一下。最后东郭澜还是忍不住问她:“你又没事,跟着我干嘛。”
云裳就不乐意了:“你买了我,我不跟着你跟着谁!”
“你是……那老板吹嘘的狐仙?!”360 xwxs.
话音刚落,云裳笑了笑。
湖风吹得很柔,东郭澜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人来人往,不过是他们两个人以外的纷杂热闹,云裳有些傲娇地道:“我没有姓,不如你叫云澜吧!”
自云裳跟着他起,他的耳根子就不清静了。
云裳喜欢在池塘里抓鱼,每次全身湿漉漉地就跑过来问他要不要吃她抓的鱼,他反倒没好气:“你又抓我一条鱼,今天不准吃饭!”结果他每次都悄悄给她送饭。
云裳每次叫他云澜,他都会反驳道:“我再说一遍,我叫东!郭!澜!”
“你说过跟着我姓的……”云裳嘟着嘴,满脸被欺负的感觉。他却从不吃这一套:“你又不是狐仙,你唬我找个好点理由好不好。”云裳一个没忍住哭了出来,这一招东郭澜可是从招架不住。
一次云裳翻到一首诗递给他看,他看着她指的那句很是疑惑:“怎么了?”云裳说:“云想衣裳花想容,里面有云裳的名字,云澜喜欢云裳?”
“傻姑娘,这是李白写的。”
“云裳不管,云裳就是喜欢云澜。”
东郭澜明明知道她指的就是他,但是他在逃避,他说:“我又不是云澜,你不要看着我。”
“你说过跟我姓的!”
刚刚说完,她只觉脸颊一烧,他打了她一巴掌。
他说:“你用狐仙这种东西唬我很好玩吗?”
“云裳真的是狐仙!云裳从没骗过你!”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几近沙哑,眼前朦胧起来,这才发现原来他不喜欢她……
她头也不回地跑开,他暗叫不妙,立刻追了上去,却只是不小心踩碎了面具,她也就消失了。
数年后,一个小孩递给一个青衫姑娘一具朱砂玉狐狸面具,她给了他十两银子问道:“小孩,那卖面具是谁呀?”
小孩说:“云澜。”
她觉得很熟悉,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一只青丘小狐狸,睡在花香山坡上,月光凉凉照着她,师……
难听死了……躺在旁边石头上的小白狐拖着长音打断了正唱的兴起的我,扭了扭身子往我身边挤了挤,顺便把头侧过去继续看话本,不理瞪着她的我。
瞪了她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没甚意思,阿汐是同我闹惯了的,在青丘每日里都是修炼,性子静都难免觉得枯燥无聊,何况阿汐这爱热闹的小狐。
修成人形前狐族无法出结界,我常自人间带些人类姑娘看的话本给她解闷,除了修炼,阿汐一边听我讲人界的事,一边津津有味的翻看。我不在青丘时,她便缠着其他狐狸听些各界见闻,别的小狐被她缠烦了,告去长老那里,等我回来长老便逮着我一通数落,等我听完长达三日夜的说教,一脸怨念的找到正晒月光的阿汐,还未来及开口,她比我还委屈的转过小身子,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我,叹了口气,道:师兄,你师妹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在青丘的日子里,阿汐终于修成第一条尾巴,成功化形。她去人界玩,遇见了一个书生,好奇心起,学着话本里戏弄他,一来二去,竟是动了她一颗初出茅庐的少女心。
我先是对她遣词造句的水平表示了叹服,然后对她的初恋表示由衷的鄙视,你那么多话本子白看了,哪个书生是真会喜欢狐狸精的?
沈秋他不一样!
连名字都像是书里的,我嗤笑。
……
然而,若说阿汐缠狐狸的功夫是第二,那整个青丘没狐狸敢说是第一,第一的,那无疑是阿汐的固执程度。
她认真的修炼,不像以前总缠着我聊天看话本。我在青丘暇日无聊,长老索性赶我出去做任务。偶尔回来,阿汐说的也总是那书生。
在外任务耽误时间渐长,听说阿汐同那书生在一起了,过一阵又听说书生负心另娶……未等我赶回,却又听说她如愿嫁给书生。
几百年来,不愧是我青丘最固执的狐狸,竟追逐了那沈秋数个轮回。
原以为这样也算如她愿,谁知等我回去看到的竟是她灵气衰败。
狐族化人,一尾一象,耗费灵力巨甚,未及堪虚境前,若长期维持人形少不得采补,她不忍,又刻意幻化他喜欢的皮相取悦于他,竟至伤了根本。
我第一次真正在她面前动怒,气一介凡人竟如此待她,气她为他求全自轻,气何以今日才告知于我……一切的惊怒,都在她湿着一双眼睛,虚弱的一声师兄中化成自责……
她说他欺她骗她,可笑她还想着挽留,可笑她一直将懵懂好感夸张成爱意自缚……
最后,她呢喃着,师兄,对不起……
声音减弱,直至于无。
五百年后,青丘。
夜风吹过花香浮动,月光下,紫衣女子坐在石台上,膝上伏着一只红狐正困觉的打哈欠。
细看去,女子身后九尾虚浮,随着女子对月吐纳渐渐凝实,又随灵气导入怀中小兽八尾渐散。
似是听见有歌声……
一只青丘小狐狸,睡在花香山坡上,月光凉凉照着她,师兄很爱她……
师兄很爱她。
青丘山上有美人,美人是只狐狸精。这是淮阳城内五岁的孩童都会唱得曲儿,但在阿尘眼中淮阳城内的狐狸精不是她,却是白宿。那个她曾以为不在乎世俗的男子,说着场动人的情话,挑起了她的思绪。
他说他喜欢她,一辈子只在乎她一人。
但情话终归是情话,他终究还是在意的,在意他人的言语,在意她是个妖怪。
那场大火,本不该有人生还。她耗尽毕生修为,换来的却是他冷酷无情。她拖着瘦弱的身子,走过漫长黑夜,走过漫长的大雨,那真是场劫难,是她的不幸。
随后千颜亦随风而逝,他走了过去,捡起面具的一刹那胸膛竟开始了起伏,这是心动吗?她永远不会知道他现在是他亦是他。
千颜万颜,都只不过是一颜所化,她心中万千,但又何尝不是她一个,他身负两人之忆又何尝不是他一人。
狐生九尾,名为九尾狐,九尾狐非妖狐,是一种痴情的狐狸,他错杀了她,帝君罚他去青丘面壁,看着眼前的面具,面具上浮现了一张脸,正是她笑起来最美时的脸。
落日一点点没入西山,那是他又想起了她,原来这种感觉就叫做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