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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月黑风高,阴雨连绵,是个溜蛇的好日子,肥遗就是在那夜的太华山脚处捡到的苏翀,他瘫倒在一片血泊里,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可着实是脏的太过吓人,她拽着他的右腿一路拖了上山。
中间苏翀疼醒过一次,从地上的视角仰视着她的背影,她的身上洒满月色,行走间裙摆摇曳如天边浮云,可还没来得及惊艳就又被拖上一片原生态的石子地,硌上伤口晕了过去,原本还有半口气的苏翀差点一命呜呼。
第二天一早,苏翀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昨夜的姑娘在在窗旁认真的碾着草药。
“你的名字是?”苏翀冷不丁听到她说话,愣了一瞬“苏翀,翀是左羽右中。”
她抬头看了苏翀一眼。“苏翀啊…是个贵气无比的好名字。”
“那你的名字呢?”苏翀准备下床,一边把被子掀开,一边问到。
“肥遗,肥婆的肥,遗留的遗。”
然后就听到扑通一声,苏翀在地上疼的脸色惨白,仍然坚贞不渝的笑个不停。
“肥姨,这个名字好!”
肥遗忽然觉得昨晚自己的脑子被驴踢了。
肥遗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良心,几次下山去采办药材,苏翀蒙着面跟着出去兜风,恍惚间似乎听卖包子的老伯说到最近莫名的大旱,他转头刚好看到肥遗望着太华山的方向,眼里满满的都是怅然。
苏翀家中做粮食生意,因为大旱,苏翀伤好后就回了家。他走的那天站在门口望着肥遗,很久很久都没有告别,肥遗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推他出去,然后关了门。
过了几个月后的一天,肥遗照旧找了个阴雨连绵的夜出去溜蛇,最近太华山下雨的次数总是格外多些,一路上满是泥泞。
小蛇滑溜溜的在泥泞中穿行,她低头认真溜着蛇。太华山一代总是人烟稀少,跟着蛇走她也从来没撞上树。
只有这一天,她撞上一个胸膛。
苏翀浑身泥泞狼狈不堪,肥遗抬起头,满脸都是雨水。肥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由来的欢喜,可是嘴角还没来得及挂上笑,就被长剑贯穿了胸口。苏翀满眼都是绝望,握着长剑的手颤个不停。“你为什么会是肥遗…为什么是你…”
有蛇焉,名曰肥遗,六足四翼,见则天下大旱。
肥遗嘴角撑起一个难看的笑“我也想当个贵族小姐呀,这不是命不大好嘛…反正我也活腻了…这次有经验了,再投胎一定要投个好的。”她的身体化成光点弥散在空中。
在苏翀眼里,变成一次一生难见的美景。
可苏翀怎么会知道,这一剑下去她魂魄都碎了,怎么还会有下辈子。
苏翀是个涉世未深的浮世贵公子,可她却是个十恶不赦的千年老妖怪。肥遗希望,苏翀再也不要遇见像她一样的大恶人。
我在未来爱上一个人。
化成人形那晚,受雷劫之后,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两年后的自己爱上了一个人。那人眉眼却似在千山万水之外,看不清切。
“若你知道你在未来将爱上一个人,若你在不久后确信自己遇见了那个人,会如何?”后来我这样问他,他但笑不语。
“我会想接近他,了解他,然后,我就真的爱上了他。”
太华山高五千仞,蓝天倾覆,白云悠行。他衣衫已褴褛,立于崖边,仿佛将山下万丈红尘尽数抛去。
一见他,便知是他。我问他是谁又为何来此。想着既是我要爱的人,定要好好待他。
“庄赤。”声如檐间雨落木盘,却未答其他。
“好奇怪的名字。你……”我没能说下去,他眼底像是有烈日在暴晒冰雪,说不出的悲伤。
“没你奇怪,肥遗。”
“.…..”原来我爱的人是这样清俊的眉眼,这样……毒舌。
庄赤很自然地在山上住了下来。
夜里我翻来覆去想自己到底是如何爱上他的,日久生情?难以入眠,索性披着月色去见他。
庭下如积水空明,有公子如玉。
庄赤正借着月光坐在石椅上做着什么,我走近看,却是一个灯笼。
庄赤朝我招手:“过来一起做。”
“做这个干嘛?”
“你怕黑,没月亮时,可用它照明。”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是怎么知道我怕黑的,他又开口:“我多讲些故事在里面,穷书生富小姐什么的,你没事时可以听听,我……”他顿了顿道:“你到时候施个法。”
见我一直打量他,他望着我疑惑地挑了挑眉:“怎么了?”
“我曾梦见未来的爱人,那人,好像是你。”
他神色一变,良久,说:“是我。”
一年时间须臾而过。肥遗化人形后,次年同日要受雷劫。第一道雷电劈下时,我看见他神情焦急而恐惧。
也对,他不过是个凡人,真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爬上太华山的。
我说你别担心害怕。他神情奇怪,颤抖着拥我入怀:“我怎么能……我最害怕的不过今日。”
我们相爱相伴二十载,他不过四十来岁,竟一日间陡显老态,病重欲亡。
“别费力救我了,我早知有这一日。”庄赤望着檐下的灯笼,笑了笑,还好,二十载光阴,不曾悔一寸。我爱电子书 .52xtxs.
“有只肥遗下山游玩,一日碰到天师祈雨。天师一见她,知晓是造成天下大旱的元凶,怒,重伤之。她却从此缠上了天师,说他名字奇怪,要他讲故事,天师烦不胜烦,只说会施法做一个会说话的灯笼,专给她讲故事。然而,只是口头言,终没做过。不久,这肥遗历天雷之劫,因之前天师,伤他未愈,没能挺过去,被打回原形,需两万年方可再成人形。可天师爱上了肥遗,万年太久,他等不及。天师使用禁术,耗尽修为,逆转时空,回到肥遗化成人形那晚……”
我以为我在未来爱上了一个人,但其实,我的未来,不过是他那样爱着我。
檐下灯笼还在欢快地讲,而屋外墓已青青。
太华山十里无鸟兽,唯有一兽,名唤肥遗,一见肥遗大旱三年,今年三个月大旱怕是有人见肥遗所致。唯一解救之法:杀肥遗,取蛇胆。这是师傅告诉阿遗的,此方前来正是如此!
师傅还告诉阿遗,“进去后,如遇一女子,只需叫她阿胖。”师傅给了阿遗两件法宝:雄黄、匕首。“匕首见血,为师定当来助你!”
太华山茂林修竹,越往深处走迷障越浓。阿遗迷失在这迷障,大抵绝望之际,有人莞尔提灯寻了过来,迷障迅速退散。是一素衣女子,冷若冰霜。“阿胖!”阿遗想起了师傅的话。
那女子冷眸一闪,周身都温暖了起来。“阿遗,别来无恙。”
阿遗想起了师傅的告诫,同那女子交谈周旋,待女子走近,趁女子不备,拿出雄黄掷身于女子。女子大惊失色拿袖拂面,雄黄散落全身。
顿时,女子现出原形,为一头双身四足两翼之兽。“果然是你,肥遗兽!”阿遗喝道,欲拿匕首杀之。没曾想,这兽逃得如此之快,匕首只斩了其尾,就不见了踪迹。正欲乘胜追击,迷障迅速袭来,将阿遗团团围住,阿遗不见得路,只好作罢。
正在此时,一道士飞身来到迷障,给阿遗施了定身之术。“师傅!”阿遗惊喜道。道士拿过匕首,撩起蛇尾,骂道:“该死!”迷障愈演愈烈,这迷障可是有毒的。道士只好出此下策,拿匕首比着阿遗的脖子说道:“你若还不现身,我就杀了他!”
风声呼啸而过,空中是窒息的味道,只闻其声:“好你个妖道,几次三番蛊惑阿遗来害我,真是不可饶恕!”话音落下,迷障尽数退散,前方站着那女子,威严盛怒。素衣上沾染了斑斑血迹,手臂上盘着一条断尾小蛇,血顺着手腕流向指尖滴落在地。
几百年前,阿遗与阿胖是太华山上的两条肥遗蛇,而阿遗与阿胖就是那种惺惺相惜、相依为命的存在。当然这是妖道没来之前,妖道要拿肥遗蛇胆,成旱魃,天下为祭。
阿遗为救阿胖,生生被妖道徒手拿走了蛇胆。阿胖匍匐在地蛇尾一摆,抽中妖道之手,蛇胆飞出太华山,坠入有孕之妇,阿遗又得以重生。阿胖拾起阿遗蛇身,一同修炼,才有了这一头双身之姿。
二十年后,妖道利用新生的阿遗,斩断了阿胖的两足两翼,阿遗最见不得的就是阿胖的血,见后记忆复苏,感而有愧,便自刎于太华山,后这就有道迷障。百年后,这妖道又带着阿遗的转世来到太华山,也就是今日。
“百年前斩我双足双翼,今日又断我蛇身,这账是要算了!”说着,阿胖就与妖道斗起法来。阿胖之前受了伤,自是落了下风,被打倒在地,眼见匕首就要刺向阿胖,阿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阿胖身前。
“阿遗!”
欲拔出匕首,却被阿遗死死扣住,一时拔不出来。这时,阿胖飞身来到妖道后面,用一只手穿透妖道胸膛,脏灭人亡!阿遗同妖道一同向后倒下,阿遗倒在了阿胖的怀里。
“阿遗,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再次舍下我!”
魏庭意识渐渐模糊,却突然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死死抓住来人的裙角:“救我!”
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大石头上。
“你醒了?”声音清冷,容貌姝丽的女子立在他身边,腕间极其诡异地缠了一条小蛇。
魏庭只讶异了那么一刻,随即缓缓笑开:“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多谢姑娘了。”
那模样,那风骨,真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魏庭在山上留了好几日。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得越来越长,有一天,他看着她问:“为什么留我?”
他告诉她他是被争夺帝位的皇兄追杀至此的,而在这太华山上除她之外千万年来都没有活物踏入。
她眼神一沉,良久,抿着唇慢慢说:“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被上苍所抛弃的孩子。”
然后她也不知道这个凡人怎么就那么大胆,竟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那便让咱们两人相互作伴吧。”
“你可知我是谁?”
太华之山有蛇,名曰肥遗。魏庭勾唇一笑,握着她的手更紧了紧,声音温柔缱绻:“阿遗,你于我来说只是我的阿遗。”
触及到他眼底的笑意,这手就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
过了一阵整日相对的生活,直到有一天魏庭站在山巅负手而立,对她笑着说:“阿遗,我要这天下,而只有你能帮我。”
阿遗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一但我踏入尘世,世人将蒙受怎样的大难吗?”
“我知道阿遗,我早已准备好了。”他早就通知部下囤好粮食,他话里尽是得意,仿佛这天下已尽数被他握入手中。
阿遗垂下眼睫,勾起的嘴角隐隐含着嘲讽:“好。”
肥遗出,而天下旱。当年全国各地颗粒无收,数万人死在这场饥荒中。
一直默默无闻的三皇子魏庭却突然开仓,在全国源源不断地放出粮食。一时间世人皆对他歌功颂德,眼看着他成了民心所向,登临帝位指日可待。
魏庭和阿遗说这事的时候神采奕奕,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阿遗只是低着头,五指轻轻划过他送给她的灯笼,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流言不知道是从哪儿传起来的,反正很快就烧到了各地,说这次旱灾是跟他从太华山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有关。
魏庭来找阿遗的时候满脸倦怠,能看出来他这段时间经历了怎样大的压力。
他说:“阿遗你回太华去吧。”顿了顿,“别被人看见你是从我府里出去的。”
阿遗走后定会下雨,若是被人看见是从他府中出去的,那他跟灾情有关的罪名就被落实了,势必会影响他的皇位。
阿遗看着他紧张的神情轻轻地笑了,微微昂起下额:“魏庭,你不适合做一个君主。因为一个合格的君主不会因为一己私利而祸害苍生。”
说完,脊背挺直,从容地迈出了王府的大门。
走到大街上,行人的注视下端端正正地跪好,对着天空朗声而道:“太华山肥遗,愿受天谴,以救灾民。”
“轰隆”一道紫雷从天而降,狠狠地劈在她身上。
与此同时,天降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