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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姐姐已经死了。我知道他艰难，但是……其实放下又有什么不好呢？”
宋如烟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反驳道：“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自然是可以轻松的说出放下这样的话。你不是他，你有什么权利这样说出这样轻松的话，哦对，也正是因为你不是他。所以你可以轻松的说出来。人啊，就是这么自私。”
宋如烟忍不住说道：“蓝院长，我原本觉得你是一个很磊落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的。你小时候被人抛弃过吗？如若没有，你凭什么说放下更好呢？你说放下更好的时候，有摸着自己良心吗？”
宋如烟冷冰冰的看着蓝二夫人，嗤笑道：“没有，你不过是站在你的立场说话罢了。”
她起身，说：“恕我不能陪您了，还请自便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宋如烟已经不想和她说什么了。
蓝二夫人抬头看着宋如烟，宋如烟的眼神像是一团火，足能将人烧尽。她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不过到底还是开口了。
“那场灾难里，姐姐也是受害者。”
宋如烟一愣。
蓝二夫人认真的看着宋如烟，眼眶微红，说：“那时候姐夫家全家被杀，数月后，张大帅便娶姐姐过门，整个北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无人知，白家家毁人亡。”
宋如烟停下了脚步，她没想到张铭恩的母亲不是自愿嫁入张家的。
但是……原来是被抢过去的？还是已婚被抢？
又并不奇怪。
蓝二夫人不再看宋如烟，垂着头说：“那年冬夜，姐姐连夜带着铭恩从北平逃来了南城。方才害了一家人。”
她抹了一把脸，苦笑一下，说道：“张铭恩痛苦吗？是，他痛苦。可是谁又不痛苦呢？我姐姐、姐夫琴瑟和鸣，从未想过去什么张家当太太的。可是他们强抢了她，姐姐第一个孩子夭折后精神就不好，那个时候大病初愈，那么快的怀上张铭恩只会让她的病情加重。她逃出来后来南城找我们，我们根本不知道她故意丢了铭恩。”
她整个人透着落败，说道：“姐姐因为这件事儿疯了，其实她丢铭恩的时候是不是发病期间我们都不知道。姐姐和我们团聚也不过十日，张家人追了过来，逼迫我们交出姐姐。父亲不愿，被抓进了大牢，不过几日，母亲将我丢到城外，等我再回城，陈家躺了一地的尸体。”
宋如烟没言语。
“我不知道自己今时今日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和你说这些，但是如烟，没有人是不痛苦的。世道就是如此，我们都难。我知道张铭恩不能原谅我姐姐，可是我真的求你，求你帮我一把，劝劝他。姐姐真的是发病了，她的遗物里都是他的玩具，，就这么死死拽住，在没松开过。”
她低语：“这些事我不会告知他，他如今认了张家小姐做母亲，日子也算富贵，只是，他去看一眼，也能了我多年梦魇。”
现场一片安静。
宋如烟咬着唇，半响，她轻声：“二夫人，刚才说那些话，是我不好，对不起。”
宋如烟是个干脆的人，并不扭捏。
蓝二夫人苦笑着摇头。
只是宋如烟又道：“可是帮你去劝五爷，我做不到的。恕我无能为力。如若我明知道这是他最大的痛苦还要逼迫他面对，那么我觉得我算不得他的朋友了。”
她声音很轻，但是坚定，说：“我希望他好，原谅与不原谅……我觉得还是让他遵从本心吧。我为我刚才那样说你道歉，但是蓝二夫人，你姐姐她故意带了张铭恩出来，然后丢了他。她完全可以让张铭恩在张家长大的，自己逃便好了，她这样的行为，换做是我，我是绝对不会原谅的。不管她而后又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原谅。更何况……她也什么都没做。她是遭遇了很多痛苦，但是她遭遇痛苦就能伤害旁人吗？总归，我言尽于此。这个忙，我不会帮。”
宋如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其实你找错了人，我冷酷又自私。我是不会让你在用这件事儿去伤害张铭恩的。”
她浅浅的笑了一下，说道：“蓝二夫人，算了吧。其实，既然你没想过寻仇，就别在找张铭恩，大家各自安好，有什么不好呢？”
蓝二夫人瞬间看向宋如烟，半响，认真道：“我也做不到。”
她起身，说：“也许我来错了，但是如烟，我不能放弃的。姐姐这一生坎坷，他是她的儿子，不该怨恨她的。”
铃铃铃，门铃响起。
小凡匆匆进门，说：“小姐，隔壁的老夫人请您过去一下。”
宋如烟撑着一把漆红的油纸伞，一身精致的红格子连衣裙。
她轻轻按了按别馆的门铃。
门口一个婆子正等在此，立时将人请了进去。
宋如烟走在台阶上，感觉到雨似乎有些大了几分，脚步快了几分。
她是知道的，霍老夫人准备要离开了，只是这件事儿大概已经是三日前的事情了，倒是不知道霍老夫人为何还没走。
思绪流转间，已经进了客厅。
老夫人不管什么时候都穿的精致得体，一丝不苟。
而她身边的不是旁人，正是霍二爷。
看到宋如烟进门，没有什么更多的表情，抬手示意她坐下。
宋如烟哎了一声，坐在了老夫人对面，乖觉的叫了一声霍奶奶。
霍二爷扬了一下嘴角，随即将一只苹果递给了宋如烟。
宋如烟道了谢，接过苹果捧在手中，不过也没吃，反而是搁在腿上，这样看来有几分有趣。
霍老夫人上下打量宋如烟，随即说道：“陈衣来干什么？”
虽然看似平静，但是宋如烟却觉得这话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恨不能杀人的口气。
她笑眯眯道：“您还盯着我们家？”
霍老夫人哼了一声。
倒是霍二爷承认，说：“我进门的时候碰到了蓝院长。”
其实并不是他说的，老夫人的随从过来开门的时候看到了蓝二夫人，进门自然是要说的。
对于蓝二夫人这个人，老夫人的印象真是差极了。
或者说，蓝二夫人牵扯到的人很容易触动老夫人的神经。
老夫人扫了霍二爷一眼，倒是也没为他解释什么。
宋如烟长长的睫毛闪了闪，笑着说：“她请求我帮忙。”
帮什么忙，不言而喻。
老夫人哼了一声。
宋如烟靠在沙发上，缓缓道：“人是同我一起出来的，若是老夫人感兴趣，可以……请她过来好生与您谈一谈的。想必人还未曾走远。”宋如烟带着笑意，不过话中有话。
老夫人自然听得出来，她嗤笑一声，随即扫了宋如烟一眼，说道：“你倒是有些意思。”
宋如烟摊手。
老夫人肯定地说：“你没答应她。”
宋如烟反问道：“我答不答应又有什么呢？再说，我这个人不怎么好心。这点，霍二爷应该一清二楚的。没有好处的事儿我是不会做的。我犯不上呀。”
她摆弄手上得到苹果，长发垂了下来，透着几分难辨的气质。
霍老夫人道：“我后天启程回北平。”
宋如烟咬咬唇，轻声道：“那祝您一路顺风。”
霍老夫人又道：“若你想来北平做客，可以寻我。不管如何，我们也是做了几天邻居的。”
宋如烟想，这算不算是老夫人的示好。
又一想，似乎不算吧？
她轻声道了一个好，随即抬头看霍二爷，轻声问道：“霍二爷送老夫人回去？”
霍二爷随意的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透着几分慵懒，听到宋如烟如此询问，抬头看她，四目相对。
霍二爷声音低沉冷淡，回：“苏小爷送。”
宋如烟咦了一声，随即哦。
苏星和老夫人看起来关系很一般的感觉，怎么着，苏星和张铭恩不都是外孙吗？何况这张铭恩还不是亲外孙，咋地还区别对待呢？宋如烟刹那觉得，宅门深似海啊。
虽然是个外人，但是宋如烟也不是没有感觉的。
她笑嘻嘻的说道：“这样啊。”
随即又低头摩挲自己的苹果。
“你觉得……苏星这个孩子怎么样？”老夫人突然如此问道。
宋如烟哎了一声，抬头道：“苏校长吗？挺好的，不过我又不怎么了解他。”
宋如烟有几分警惕，毕竟这可是霍老夫人，她若是一点都不小心，指不定就让人干掉了。
谁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苏星了。
最奇怪的就是霍老夫人了，对张铭恩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便宜外孙比亲外孙苏星还好。
她笑：“您的家人，您若是不了解，我这样的外人就更不懂什么了。”她摊摊手，随即浅笑道：“您说是吧？”
霍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点头，她道：“也是。”
她若有似无的笑，笑够了，摆摆手，说道：“回去吧。”
宋如烟没动。霍老夫人这一出儿来的挺让人意外的，难道仅仅是为了这样的小事儿吗？
霍老夫人道：“难不成你还希望我请你吃饭？”
宋如烟起身，轻声细语，道：“其实您请了，我也未必敢吃的。我胆子很小的。”
她浅浅的笑，但是话中的含义倒是不像胆子小。
霍二爷若有似无的扬了一下唇，随即起身，说：“我正好也要走了，送你。”
他不多看宋如烟一眼，反而是与霍老夫人声音温柔，说：“祖母，我先走。若是有什么，您与我联络。后天我去车站送您。”
这样的霍二爷在当真十分难得了。
宋如烟都没听过他这样温柔的说话，果然是祖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