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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家欢喜几家愁。
寒剑派弟们统一用饭的饭堂内,精神奕奕的年轻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门派中弟那么多，也不是谁都吃得起辟谷丹，便多雇了几个厨。
阿萝放下碗筷,其实依她内门弟的身份是有单独的小厨房的,但在今天这个时节里她并不想一个人呆着,可是现在就算坐在热闹的人群里她也品出了几凄凉。
她木然的看了没动过几口的饭菜，起身走出了饭堂。由厨房精调制的食材固然美味，但再尝不出曾经熟悉的味道。她压抑下头酸楚，尽量不去想陆星晚。
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她也算学会了顾及别人的想和脸『色』,再不好也不会在别人高高兴兴的时候显出丧气。
不过当下也没人注意她,弟们已经习惯她这位小师姐时常来饭堂一起吃饭了。
她出了饭堂，在空『荡』『荡』的廊下站定盯着远处落了雪的红灯笼出了会儿神。
不知道星晚姐姐现在在做什么。越是不想去想那个人,偏偏就越控制不住自己。
往年的这个时候总是陆星晚带着她一起过年,偶尔白琴荷也会过来。
大师姐醒了以后,她还以今年她们可以过一个团圆年了,谁能想到事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还略显稚气的俏丽脸庞上,流『露』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重苦涩。
想到大师姐她决定去看看她,入冬后她又病了一场,现在身体也没怎么好全。
她好像也多了很多事,不怎么爱说话,每天除了督促着她好好修炼，处理门派中的一些琐事,便在自己的房间里抄抄书练练字。
大师姐病了以后门派里的其事就又落在了二师姐身上,阿萝时常见不到她人，而且不知怎么的，明明二师姐也是亲和的『性』,她却不好意思也不怎么想去找她说事。
她满萧索的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沿着皑皑白雪铺就的路去了苏静云的揽风居。
她一边走一边又忍不住回忆往昔。
其实修真界不怎么讲究间的节日，过年除了像人间界那样装点点红『色』，彼此间送个礼给门派弟里加点月例，也就过去了。
当然也有些门派比较看重这些，不过多数时候修真门派是不在意这些的。
阿萝以前和陆星晚在一起的时候却是过惯了的，现在人不在身边她竟觉得这个冬天格外的冰冷漫长。
苏静云的揽风居里惯常点着云水香，阿萝到的时候她人倚在床边看书，不过也是不在焉的模样。
“来了，坐吧。”苏静云放下书招呼她。
阿萝看着她憔悴的神『色』原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如今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这些日该哭的都已经哭尽了，不谈陆星晚的时候，她们能聊的也只有修炼面的事。
只是想想从师尊到两个师姐她与她们之间都隔着无数疏离岁月，没有陆星晚在中间调和她们彼此之间竟然也这样陌生。但总的来说她和大师姐还是最亲近的，毕竟她也守了她十年啊。
她兀自又出起了神，苏静云看的中何尝不是酸楚，她醒来的这一年光景里眼睁睁看着小师妹从活力四『射』到失魂落魄，她现在哪还有十七八岁的该有的青春明媚啊。
她们都知道问题的根结在哪，但谁都无力改变。
苏静云勉强撑起精神安抚了阿萝两句，让她好好的修炼，今后的人生还长很多事并不是无从改变的。
但事实上，她自己也是身俱疲。就像是命运无的捉弄，或者说迟来的报应，她沉睡的那十年，无知无觉时的记忆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那些过往以梦境的形式时常来拜访，让她想忘也忘不掉。
就在刚刚阿萝来拜访她之前，她倚着床榻睡着了。
梦境里面交织着爆竹声笑声还有她们的脚步声，将整个冷清的门派都染上了层烟火气。
“哇，星晚姐姐，什么阿芷可以去放爆竹我就不行？”
“因你还小，万一伤到了手怎么办。”
“那好吧。”
“对了，星晚姐姐，什么叫过年啊？”
“过年啊，是传说有一个叫年的妖兽，经常会出来捣『乱』害人，人们想了很多办对付它。后来发现年兽害怕红『色』和巨响，人们便会在那一天贴满了喜庆的红『色』，穿很漂亮的红衣服。那一天就被称作过年。”
“这是真的吗？星晚姐姐，你不会又编故事吓唬我吧。”
“其实关于过年的传说有不，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就多看看书。”
“又让我看书。”
“调皮鬼，认真读书懂的多呀。总之过年是间非常重要的喜庆日，有很多乐趣。最重要的是这个节日必然要和家人一起过算团圆。我知道你们都没这习惯，但是我想让你们多沾沾烟火气，毕竟高处不胜寒啊。”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是站得高就觉得冷了吗？”
“果然平日就该拘着你多读书。”
“哎呀，星晚姐姐。”
稚嫩的童音与年轻姑娘欣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传来，好像她们就在她的房间一边聊天一边忙碌着什么。
“我是觉得你们都很孤独也很苦，想让你们多沾一点甜，只有发现了生命里的精彩和美好，有活下去的期待感。”
“星晚姐姐你说的话，我怎么总是听不懂。”
“你以后就会懂的。”
“哦，虽然阿萝听不懂，但阿萝觉得和星晚姐姐待在一起很幸福，这就是书上说的家的感觉吗？”
“是啊。”
“那我希望大师姐也能快点醒过来，大师姐醒了就又有人陪着我们说话陪着我玩了，对了，师尊也能开。”
“就你懂得多。”
“嘿嘿。”
“不过……星晚姐姐，大师姐真的睡了好久好久啊，她还能醒过来吗？”
“会的，她一定会醒过来的，我们要耐的着大师姐。”
“嗯。”
“把大师姐的房间贴完福字和窗花，我们去包饺吧。”
“好啊，不过晚上我可以放烟花吗？”
“求求你了，星晚姐姐，阿萝长大了不会炸伤手的。”
“那好吧。”
那两道声音又渐渐远去。
苏静云在梦醒时想要抓住那两个模糊的影，却从安神的淡淡云水香中苏醒，满腔的苦涩。
她从一瞬间的回忆中抽神，看着依旧魂游天外的阿萝，“阿萝，往年的这一天你们都在做什么？”
阿萝被惊醒，定了定神，“也没什么。”
她像是忍受不了什么一般，猛地站了起来，“我该回去练功了，大师姐我改天再过来看你。”
说完也不苏静云反应就匆匆跑出了门。
苏静云看着她的背影哪还不明白她这是触景生，却又实在受够了回忆的折磨，不想再谈毫。
可是真的能逃得开吗？
回忆是最伤人的刀，所有的欢笑与幸福全都停留在那里，可偏偏有个回字却又真的回不去了。
苏静云思绪轻飘如柳絮，落不到实处。
陆师妹，其实我现在是真正醒了，你能再一我吗？
*
阿萝从苏静云那里出来，像个游魂一样在门派里时走时停，几次出神又回神后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回了自己的居所，直接去了小厨房，她的小厨房里现在只有一个厨娘，就是桂香。
桂香是陆星晚当年请来的厨娘，她与阿芷一样在门派里待了近十年了。
这么多年她们的饭食，不是由陆星晚准备的，就是由她负责的。
陆星晚离开以后她便将桂香要到了她这里，桂香是个有些憨厚的姑娘，她不怎么爱说话，见人总是羞涩的笑一下。
这会儿见到阿罗来了，便也只问她想吃什么。
阿萝说想吃饺，而且亲自动手和她一起包了，过去那么多年她们曾经无数次这样做过，桂香倒也习惯了。
两个人的动作很快，在天完全黑起来的时候饺就已经端上桌了。
阿萝叫桂香一起吃，桂香在围裙上擦了擦沾水的手也没推辞。
饺的热气扑了满脸，阿萝吃了两口，眼泪差点落下。
她不明白，怎么日就过成了这样？星晚姐姐走了，她和白琴荷之间也是重重裂痕。
她还是无彻底放开『迷』失之殿所见的事，白琴荷去了一趟大漠也像多了诸多事，来找她的次数变了，每次见到她神『色』也是晦涩难言。
她清楚的感觉到她们之间出现了一道裂痕，这道裂痕不足以让她们的感走向致命的毁灭，但恐怕也永远难以愈合。
前进不可能圆满，后退不可能决裂，永远不上不下，永远痛苦纠结，直到身俱疲。
她想着想着到底忍不住落下眼泪。
桂香在旁边看着转头无声叹息。
主人家的事她不如阿芷和墨竹看的那么清楚明白，但是毕竟与她们相处多年，原本不懂时间长了也就懂了一两。
归根究底也不过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慕清雪听到了外面的烟花爆竹声响，有瞬间恍惚以下一刻门就会被敲响。
她怔怔出神，眼前的门居然真的被开了。
陆星晚牵着幼时的阿萝步伐轻快的走进来，她笑意盈盈的说，“饺煮好了，掌门和我们一起吧。”
“传音不就好了，何必多跑这一趟。”慕清雪下意识的回应。
阿萝得意的歪着脑袋，“星晚姐姐说这样有气氛啊。”
“就你知道的多。”陆星晚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走啦。”
说着转身又向门口走去。
慕清雪下意识的跟着一动，眼前的景象却一下消失了，门好好的关着。
慕清雪琥珀『色』的眸里晕开一抹恍惚，她放松了挺直的脊背，屋内的寂静将她包围。
酷暑严寒对她来说都已经是无，可此刻她竟觉得刺骨的风从窗口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慕清雪静坐了几息，连窗外传来的烟花声都消失了，仿佛一切从头到尾都是错觉。
陆星晚。
她垂下目光看着桌案上摊开的书籍，默念着这个名字。
从前是什么感她已经辨识不清，如今念起来却是愤恨是舍不得挖不掉的烦躁。
有些人她在你身边时你不以意，认她可有可无，当她不在了你觉出她已经融进你过去的所有光阴里，想忘都忘不了。
早知道……
她不愿意再想下去，随手施下结界，再也不会有任何声音传进来扰她。
她长久的坐着，任窗外光线明灭，任屋内被黑暗与凄清月光统治，她只是久久坐着如同一座抽离了全感的神像，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