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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陆良醒过来,陆舒因也见到了那个满脸苍白消瘦的人。
陆良确实是瘦了,体内毫无节制犹如疯子一样的癌细胞迅速的消耗掉了陆良身体里面所有的能量,双眼深深的凹陷先去,带着不健康的青紫色,犹豫从墓里面挖出来的干尸一样。
推开门,陆舒因走进去,两个原本应该是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终于见到了一面,从很久很久之前再见的时候,陆舒因即便是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深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之后,陆舒因走到陆良的床前坐下。
“不管你想不想看到我,我还是要过来一趟。”陆舒因说,语气有些生硬,自从那次陆良去了任玉的墓前之后,陆舒因好像忽然之间就不恨陆良了,只剩下一种再也不见的念头,宁愿和这个人成为一个陌生人。
“过来就过来吧。”陆良说话的时候呼吸声很重,好像即便是说这么两句话也让人觉得很累一样。
陆舒因抽了抽鼻子,到底还是忍住了自己的眼泪,笑着说:“你自己不想治的?”
“治不好,就不治了吧。”陆良的视线落到了窗外,今天是个很好的日子,梅雨季节过了之后天气就会好一些。
天很蓝,完全没有一丝杂质的那种蓝色,让人觉得这种颜色是那么舒服,想要一直盯着看下去。
陆舒因抿了抿嘴唇,今天没有化妆,脸色有些难看,嘴唇发干下意思的舔了一下。
“你还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吗?”陆舒因生硬的语气拉回了陆良的视线,陆良看着现如今唯一过来看自己的亲人,眼神也不自觉的缓和了很多,或许真的要到了快要死的时候才会忽然之间发现,其实人这一辈子在乎的东西到了这一刻未必就是真的重要的东西。
他陆良这一辈子,自卑自私自利,早年也有过雄心壮志,想要闯出来一番的事业给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瞧瞧,也曾经觉得任玉那样的大小姐看上自己,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走是一件很风光的事情,虽然后来这种风光成了别人嘴里的吃软饭。
现在回头想想,为了别人的嘴巴目光活了一辈子的自己,陆良竟然觉得有些空虚,他没了自己心爱的妻子,也和自己唯一的女儿闹成了这个样子,到了这最后的时候竟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没了,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也没少做。”陆良咳嗽着。
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胃还有肺部,不知道最后回变成什么样子,陆良不懂但是知道应该是活不久了的意思。
陆舒因没有说话,也没有看陆良。
“不过……”陆良看了看自己日渐干枯的手指,缓缓的说着:“你要是没意见,就把我跟你妈埋在一起吧。”
陆舒因没想到陆良的愿望竟然是这个,眼前瞬间就被一片的水雾蔓延而过,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和我妈埋在一起,陆良你早干什么去了!”陆舒因忽然站起来,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声嘶力竭的喊着。
“早二十年你干什么去了,你那么在乎她的话,为什么让她跳楼啊。”陆舒因抹掉自己的眼泪,别开头不去看陆良。
“我也不是非要……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陆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睛也有些泪光。
陆舒因坐下,双手捂着脸。
“你怎么可以这样。”陆舒因的声音带着鼻音和哭腔从手指缝里面漏出来,陆舒因睁开眼睛,平缓了一下自己的语气,低声说着:“我不知道,现在她还是不是爱着你,但是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她是爱着你的。”
任玉她的母亲,就好像她的名字一样,宁为玉碎,带着对陆良最后的爱情从楼上跳了下去,即便是失败但是却也忠贞。
“好,我会把你们埋在一起的。”陆舒因点点头,这个她没有权利拒绝。
陆良欣慰的点点头,好像终于放下了一块心口的大石头,然后指着自己床头的一个柜子的抽屉说:“那里面你帮我拿点东西。”
陆舒因顺着陆良的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抽屉里面是一个文件袋,拿出来递给了陆良。
陆良绕开上面的线,有些颤抖的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印章,看着那个印章说:”这是任玉当年还活着的时候给你准备的东西,说是你长大了就给你作嫁妆。“
陆舒因伸手拿过来那个小小的印章,是个银色的,上面还簪着陆舒因的名字。
“里面的东西有些困难的时候拿出去卖了一些,但是这些年我也都赎回来了,就是少了一条钻石手链,说是让人拿走了。”陆良说着,眼神一直看着那个小小的印章,那个手链给了就给了吧。
陆舒因拿着手里的东西,一直没有说话,指腹滑过三个小小的字,好像还能感受到当年任玉在上面记挂的希望。
她应该是想要看着自己出嫁的吧,陆舒因想着。
“那条手链我给你补了一条,回头你去看看喜欢就带着,不喜欢就扔了吧。“
“这是你的补偿吗?”陆舒因早就已经看不清楚陆良的脸,眼前都是一片的水雾。
“不是。”陆良摇摇头,干脆而直接,但是话锋一转却又接着说:“就好像你说的,晚了。”
不管是补偿还是疼惜都晚了,晚了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二十年,这二十年早就已经让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这辈子只能带着这些离开了,陆良这样想想忽然就觉得或许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嗯。”陆舒因点点头,将那个小小的印章收紧了自己的口袋里面,那是任玉留给她的东西。
陆舒因记忆之中的任玉早就已经模糊不堪,只有那个相片上面的遗留还有那决绝的一跳是心中不可磨灭的痕迹。
陆良交代完了任玉给自己的事情之后,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要和这个女儿说什么了,太久的疏离让两个人早就没有话题,气氛瞬间沉默下去,陆良继续歪着头看着外面的天空。
陆舒因察觉到这种沉默的尴尬,擦干眼泪站起来引动了陆良的实现。
“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让医生给我打电话。”陆舒因脚步犹豫了一下,但是终归还是没有留下来。
陆良目送着陆舒因离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神情有些落寞,可是这些年他什么都没有做,又凭什么要求陆舒因做什么。
陆舒因一出门,刚刚擦干净的眼泪就掉了出来,口袋里面的那个印章好像变得很沉很沉,带着任玉的记挂,或许还有陆良的一些什么,但是却也不愿意去深究。
陆良能把这些东西留下,或许也不是对他们母女一点情面都没有吧,至少还是记挂着二十年前任玉的话,还记挂着陆舒因的嫁妆,一件一件给赎回来。
脚步缓慢而凝重,好像在这几步之间的距离生生走过了这二十年来的曲折与忐忑,缓缓地走到今天,这一步陆舒因回头看过去,竟然是如此的烟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管是自己的母亲也好,还是杨婉莹和陆舒南也好,人死灯灭过去了的都过去吧,陆舒因不想继续抓着了,就算是抓得住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怨恨,难道还能抓得住那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