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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寺里青松耸立,枝头还挂着白雪。在这万叶尽枯,大地一片荒凉的时节,天水寺显得郁郁葱葱真倒像是灵气汇聚的一方宝地。
城外不比城里,城里有高大的城墙遮着,还有许多各家各户的小墙挡风。比城外风小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而且温度也稍微高些。而坐落在城外的天水寺,本就处在风大的山腰,四中没遮没拦,风硬且冷。
前些日子红叶山上下了场雪,又冷了不少。但往来上香的人不绝,雪地被踩出一道道小径,像是白雪中的一道道污流。
也正是了,天水寺自前朝起屹立不倒,至今已有五百年的历史。其中也没出了什么得道高僧,亦或者德高望重之人。世世代代的香火全靠周边的女子们撑起,其中不乏名门贵妇,郡主帝姬。到后来干脆变成了一个姑子庙。
这其中的缘由,也是历史悠久而隐秘的。只晓得人秘而不宣,而大多数人对这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压抑太久且需要放松,保持平衡才是治世之道。
陈思悦踏雪而来,雪白的披风行走在一道道的污流里,似乎是格格不入,有似乎是因为天生属于那里。小荷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趟在泥里。
雪被行人踩得久了,自然就化成了污泥。寺里的姑子没有力气下来清理,就任由它们留在那里。
披风的下摆彻底被染黑了,绛紫色的棉靴也被泥污打湿。陈思悦这一路走的狼狈,她不愿意乘轿子上山,也不知道她是中了什么邪。
小荷心里埋怨,嘴上却不敢说。陈思悦身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累得腰酸背痛,像是走在了沼泽里。
陈思悦还没有想好,所以她不乘轿子。她想让外面的凉风把自己吹的清醒一点,问问自己到底想从江擎苍身上得到什么。
几颗汗珠从陈思悦的脸上滚下来,她差点儿以为这是她的泪水。用手帕擦下这几滴汗,她下定了决心。
陈思悦诚心诚意的拜了拜佛,临时抱了抱佛脚。庙里的浓烟熏痛了她的眼睛,从远处看庙里烟云缭绕,蓝烟蒸腾。
有个姑子挤眉弄眼的凑过来,行动倒是恭敬,“娘娘,一路上山想必是累了,让贫尼带娘娘下去休息片刻。”姑子干这种事很是轻车熟路,这也是天水寺能香火旺盛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理由就是,这里求子很灵。只要拜一拜这里的送子观音,不肖俩月就能怀上孩子。
江擎苍已经等了许久,兴奋的指尖都在颤抖。
陈思悦面色凝重,走得急慢。她推开门,迎面就看见一个背对着门的高大男子。男子听见动静,转头惊喜的唤了一声,“思思!”
陈思月被这一声呼唤心都化了,她动情的回道,“鸿泰。”鸿泰是江擎苍的字,是他们二人亲密的象征。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二人眼泪汪汪地对视许久,也不曾说一个字。相见相隔太久,横亘在二人之中的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们就像站在一道无底深渊的对面,二人各怀心思,无法跨越那道深渊。
这几年间,因为楚脩突然重伤,府里的人情冷暖陈思悦不知见了有多少,她也算得上是阅人无数。加上女子天生的敏感细腻,陈思悦的眼力不俗。
所以她看出来了,江擎苍双眼清澈,和几年前完全没有变。和她未出嫁前完全没变,还是一样的炙热,还是一样的温柔。
陈思悦的心口剧痛,疼的喘不上气。她痛苦的别过头,强忍着眼泪。江擎苍双手温热,始终没有越距。如果他的眼神里包含一丝肮脏的欲望,肯定瞒不过陈思悦的眼睛,那样反而让她好过。可惜他没有。
陈思月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留下一道道血印。那印子就像刻在了她的心上,可能一生都不会消退。
江擎苍担心的问,“思思可是一路上累着了,快歇一歇。这房里有些冷,我出去找些碳来点上。”
陈思悦拉住他的手,娇嗔道,“我就是心口有些痛,帮我揉揉就好了。”
江擎苍涨红了脸,不疑有他。
干柴烈火,翻云覆雨。
江擎苍打定主意要带陈思悦离开把她禁锢的北静王府,他浓情蜜意的和陈思悦说了,他抱着抛弃一切的觉悟,陈思悦只是笑笑。
后来陈思悦就和他断了联系,回到他高攀不上的云端,冷着脸不喜不悲。江擎苍不傻,他知自己为他人做嫁衣。他一腔热血被浇了一盆流冰,他痛的浑身舒爽。他们之间的深渊终究是过不去了,就如拆散牛郎织女的漫漫银河,是上天的旨意。
他断了念想,转身去了荒凉的西北。就让滚滚黄沙洗去他愚蠢的柔情和爱意,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是失了一段情和年少时光。
当日陈思悦狼狈的可以说是从天水寺逃走了。她换上准备好的亵衣裤,冷静的烧掉被汗水和污物打湿的。小荷不知在哪里偷闲,半天不见人影。
她无法直视江擎苍真诚炙热的感情,他动了真心。她能周旋在王府,处处争强好胜,不过是因为她不爱楚脩。她争的是面子荣华气派,而楚脩的宠爱只是得到那些东西的手段罢了。一旦掺了真心,谁玩得起。
凤溪就输在这里,她动了真心所以她玩不起。虽然她动不了凤溪,但是她知道凤溪赢不了她。她不能动真心。
她打定主意再也不见江擎苍,再也不和他联系。身体还因为他暖着,心已经被自己亲手放在外面的冰天雪地里冻硬了。她安慰自己,你不是出嫁哪天就把心给抛出去了吗,不在乎这一天了。一天和一辈子不是都一样,醒醒吧。
她仿佛失了神,回到王府一天没说话。
马上就要过年了,府里忙碌而热闹。库房里的大红灯笼摆在后院洗洗刷刷,装饰花园和长廊的花灯订做了一批新的,下人们忙的团团转。
而这紧张的气氛似乎没有干扰到楚脩和安素心。他们的生活一如既往,每天诊脉配药喝药,闲了聊几句。
楚脩偶尔会和安素心讲他小时候干的糗事,逗得安素心哈哈大笑。素心正是活泼爱笑的年纪,虽然平素表现的老成。楚脩早就看穿她的本性,投其所好逗她开心。
今日二人都有空,楚脩打开了话匣子。
楚脩每次要开始讲故事都是先咳嗽两声把气氛搞得严肃,他板着脸说,“安姑娘且坐好,本王今天有故事可拿来教诲教诲你。”
安素心夸张的行了一礼,款款坐下,学着男子的样子拱手说,“素心愿闻其详,王爷请讲。”
她的行为若是让旁人看见了,肯定以为她要被楚脩以无礼为名拖去砍头。
可是安素心的行为举止越是这样,楚脩越觉得是他们亲密交心的表现,反而高兴。
他正欲开口,安素心突然想起了什么,“王爷最近病情有了明显好转,素心叮嘱王爷要绕着后花园走上两圈,适当的活动筋骨。王爷可照做了?”
楚脩心虚,急忙掩饰,“走了走了,今天一大早本王就走了。”他的贴身小厮告状,“安姑娘可别信,王爷这几天都在房里一步都没出去,可每餐的肉却不少吃。”
安素心眉头一皱,两根眉毛拧在一起活脱脱一个八旬老妪。她明显不悦,“王爷怎的和小孩子似得,冬天本就身子倦,不活动更是不行。非但不活动还吃了不少肉,我这几天的药应该是白吃了,我说这几天诊脉都没有变化。”
恢复医者本色的安素心最为可怕,就是刀横在脖子上也不说一个不字。她身为医者的脊梁又直又硬,钢板都打不断。
楚脩挠挠头,解释道,“这几天外面风大,我怕吹着病情加重,让安姑娘担心吗不是。”其实他就是懒得,这几年的安逸日子还是渗进了他的骨头里,可能原本就是他流动的骨髓。
安素心失望的叹气,“一天不看着就不行,比小孩子还不自觉。”她站起身,“不知王爷能否赏脸去后花园转转,素心陪着。”
楚脩当然愿意了,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王府的前厅要来人会客,从库房里倒腾出来的东西肯定不能往哪里堆。冬天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都枯了,正好腾出来大片的地方。
库房总管李江是个小人,可是办事的能力确实一流。岁末年关真是整个王府难翻的时候,库房账房清理账本库存,核对报损都是大工程。而李江能把这些事情弄得井井有条每一个都是王府清算完成最早的。而且在检查时出错最少,和各方面的名录都合得上。
楚脩和安素心出现在后花园时,那里已经成了库房里的破烂和珍宝展览大会,库房里的尘埃加上冬天本就干燥的尘土把后花园淹没,使其面目全非。其中穿行干活的下人们每个人面部都绑着一块白布,口鼻那里都已经被尘土染黑了。
楚脩兴致倒是好,“正好安姑娘来观赏我北静王府里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