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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素心听到外面有些动静,不过是好奇才出去查看。
她正在到着上好的雨前龙井,拿着一本古医书。
外面天气清明,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在桌子上投射出大块的光斑。她捧着一只莲花纹青瓷茶碗,碗里是浓厚的祁门红茶,配着一碟子玫瑰乳糕。茶水香气扑鼻,乳糕奶香浓郁。
她一面翻着《伤寒杂病论》,一面喝茶,享受悠闲时光。自从楚脩不来找她,空闲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平时没空做的事都有了安排,她安慰自己算是因祸得福。她听到外面骚动起来,不明缘由的不想去知道。
安素心不喜欢凑热闹,能避着点最好。
她吩咐佳和,“外面的热闹不许去凑。”佳和年纪小,最稀罕这些个热闹事。佳和有点委屈,安素心太冷静淡然,跟着她有些没意思。
外面越来越吵了,声音小由远及近传来,最后简直就在安素心的窗子下面。她无奈放下书,“佳和,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她有些生气的吃了一整块牛乳糕,怎么就是不得安生呢。
佳和回来小脸吓得惨白,她捂着嘴话也说不利索。“姑娘,外面死人了。脸被打得肿了一圈,我认不清是谁。怎么把那种不干净的东西放在我们门外,成心羞辱咱们。”安素心把她拉进来安慰,“莫怕莫怕,你且在房间里歇歇,不要再出去了。尸体也不是脏东西,以后不要再说了。”
她抬腿出去,心却反常突突直跳。她又不是没见过死人,怎的这样忐忑?推开房门,跨出门,然后推开院门。她看见一团人围着什么东西在议论。
安素心拨开人群,众人的目光中包含着许多东西,冷嘲热讽,同情,怜悯。安素心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看她。然后她尖叫,死的人是王妈妈。
她眼前瞬间变黑,什么都看不见。她站不稳陡然跪在地上,人群以她为中心散开一个圆,把她包围在中间。
他们的身体在她身上投下阴影,把她笼罩其中,像一个牢笼,像一个深渊,而她从这个漆黑的万丈深渊坠下去,万劫不复。他们捂着嘴巴对安素心指指点点,眼中有笑意。安素心还在尖叫,除了这个她不能做别的。她还能做什么?她摸索王妈妈的手腕,身体冷的让她指尖颤抖,脉搏一片死寂。现在是春暖花开的三月,她冷的像在寒冬腊月。她想起梦中的大火,明亮的火焰与天空相接,而她在火焰也照亮不了的地方。如果那场大火也把她带走就好了,那样就不会……
安素心明白王妈妈死了,变成了一具尸体。尸体已经看上去僵硬很多,已经死去很久了。安素心忘了她活着的样子,即使眼前看不到东西,刹那间的看到的王妈妈的惨状也留在了她的心里。不停的不停的回放。
安素心眼前恢复了光明,她看清了王妈妈的样子。她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人,去请王爷过来!”
没有人动,她平静的说,“没有人去是吧,那我亲自去。”
她挤出笑,“如今我已经吩咐不了你们了对吗?如果不想被被赶出王府,还不快去。”她大喝一声。
周围人作鸟兽散。安素心跪在王妈妈身边,用袖子为她擦脸。王妈妈的脸上满是血肿,死的时候被潦草一扔,血全淤在脸上。安素心拔开衣服,看王妈妈的身上全是伤痕。她低吼,压抑着愤怒,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安素心的手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嘴唇被自己咬出血。她要查出到底是谁杀了王妈妈,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个都别想跑,要血债血偿!她心中的悲伤被愤怒烧干了,她像一只在愤恨沙漠上被烤干的小鸟。她看不到绿洲,要与沙漠死磕一辈子!她放弃了同情原谅,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回头。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为凶手辩解,她要为王妈妈报仇!
去传话的人跑到楚脩那里,只说安素心要他过去。楚脩正因为安素心这几日不闻不问生着闷气,他冷落她,本想能收获安素心一点嫉妒,不成想她没有一点反应。他有些生气,同时对安素心的真心产生了怀疑。她一心扑在景逸身上,连他顾不得了。他拂袖,“不去!有什么事让她亲自来见我。”
传话的人悻悻离去,嘀咕着安素心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安素心跪在原地,无力挪动一步,她是王妈妈养大的,说是她的半个母亲也不过分。亲人死在眼前,她什么都做不了。她隐隐期待楚脩前来可以给她安慰,她在府里的依靠只有他。凤溪不可信,陈思悦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她示好。
传话的人回来,居高临下的说,“王爷不来,说了要是有事就自己亲自过去。说的也是,你把自己当什么了,王爷也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安素心抬头怒视,“王爷是这么说的?”那人点头,“快把这脏东西清理出去,占着地方晦气!”
安素心一时半刻站不起来,她心冷了一半。她招呼自己院子里的人,“把王妈妈抬进去,穿戴好了。穿着这破衣服太难看了,人死了也要体面的走。”她顿了顿,“我去找王爷,你们先……待在这里守着王妈妈。”安素心的丫头们合力把王妈妈抬了进去,除了被吓到了佳和。
安素心觉得自己就像在风中飘落的树叶,无依无靠还失去了大树的庇护。她终归是要被零落成尘碾做泥的,不由得悲从中来。她强忍着眼泪,不能哭,不能给别人看笑话让他们欢喜。 王妈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没命吧, 她是那么和蔼可亲的,温和善良的人啊。到底是谁会怨恨她?不会的,是怨恨自己。是她安素心连累了王妈妈惨死。
是她连累的,她是一个灾星啊。她连累景逸受伤,姨母姨父连见她一面都不行。她让王妈妈惨死,受尽折磨。王妈妈身上的致命伤是因为内脏破裂,是被毒打一点点折磨死的。她恨得一拳打在树上,手上鲜血淋漓。
穿过回廊,新绿已然生出,玉兰也来了,白色的巨大花朵在光秃秃的树上盛开,显得十分突兀。她突然笑了,即使她身处严寒狂风之中,也有人正在享受春天。
她站在楚脩的暖阁门口,深蓝色的绸缎棉门帘,上面绣着长生纹。画满花草鸟兽的门框在阳光下像是要飞出来。安素心一直夸赞门上的鸟儿画的栩栩如生,欢喜的要飞上枝头高唱。她垂下眼帘不再看,随即高声道,“禀报王爷,素心有要是要说,能否见王爷一面?”里面半天没动静,安素心气极,“王爷能否见素心一面?否则素心将长跪不起。”这句话起了作用。
漱石掀开门帘,“姑娘请进,王爷在里面。”他觉得今天安素心很不一样,浑身缠着黑气。
楚脩背对着安排安素心,轻飘飘的问,“怎么了?安姑娘怎么有空过来?”
安素心猛的呼吸了几次,不至于暴露情绪。她失望透顶,祖父说的对,不能把期待交给别人的。她憋住一口气,“我带来的王妈妈死了,还请王爷彻查此事。请王爷看在素心为您尽心医治的份上帮帮素心,素心感激不尽。来世结草衔环报答王爷。”楚脩不以为意,“不过是下人死了。”
楚脩在宫里哪日没个太监宫女死,这有什么稀奇,也没人说完彻查。说起来如果为了一个下人兴师动众的,未免让人觉得没有胸怀。可他忘了,安素心和他不一样。
安素心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楚脩说出来的话。“哈?王妈妈不过是个下人?下人的命就不重要了吗?”她激动的忘记了身份尊卑,“王妈妈是我的奶娘,我半个母亲。这个不论,在王爷眼里没什么大不了。一个下人?一个下人死了王爷就可以不闻不问吗?只有你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就如同草芥吗?”
“我是大夫,如果这样,如同草芥的百姓也就不必救了。王爷的命在我眼里只是一条而已,和旁人没有区别。生了病的权贵和百姓难道不一样吗?王妈妈这样的下人不值得王爷挂齿,那您的病也不需要素心了吧。”
楚脩也被激出了火气,“等着给本王看病的大夫多的是,不差你一个!”
安素心气的发抖,她双目赤红,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碎了漱石呈上来的茶碗。瓷片刺进她的掌心,更像是刺进了她的心里。“既然王爷这么说,素心告退了。还请王爷原谅素心的无礼。”她扭头就走,根本没给楚脩说话的机会。
一边走安素心的眼泪就掉下来,她死心了。她看错了人,真心错付。
楚脩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需要安素心,不只是这样,他爱她呀。他只是想气气素心,却不想触到了素心的死穴。他追着安素心出去,却迎面遇到了刚巧要进来的凤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