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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号证人声音颤抖着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她曾经也是职场性骚扰的受害者，随着时间的推进渐渐的成为加害者，和身边所有的人一样签署明显对高层有利的陈述书，然后木然的走上法庭去作伪证。
可是朴巧凛的发问就像是在她的内心撕破了一个口子，原本被冰封了的心撞碎了小小的一角，掩藏不住的温情和柔软的血肉就这样暴露了出来。
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她终于愿意为了自己，愿意为了这个和当年的自己别无二致的女实习生站出来，与共同出庭作证的大多数同事为敌。
“审判长，请问可以看一下这个吗？”
四号证人颤巍巍的把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咔哒”一声放在了面前的木质桌子上。
负责传递证据的法警上前来接过了手机，然后把它放在了投影仪之下。
画面上是一段消息记录，高层就像骚扰这个女实习生一样，用更加露骨、更加过分的措辞骚扰着四号证人。
简直不堪入目。
“两年之前，我也是一名实习生，这些是当时原告发给我的消息。”
“那个时候我想着，无论如何我也要进大企业，所以即便是再怎么恶心，我也忍住了。”
“大多数女实习生都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吧。”
真相大白。
四号证人清清楚楚的知道，当庭出示这样的证据意味着什么。她既然作为证人出庭，无论女实习生究竟是胜诉还是败诉，和她都没有任何关系。
而她也一定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丢掉这份来之不易的、待遇优渥的饭碗。
可是她不在乎。
她不再谨小慎微，也不再瑟瑟缩缩。
这是她鼓起勇气的第一步，在以后的以后，也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总能够改变一些什么的。
她静静地坐在证人席上，平和地看着法庭对公司高层的审判，神色坦然。
而屏幕面前正看着这一幕的丁宁则是已经泣不成声。
——我们只是没有钱而已，又不是没有骨气。
——为什么要活得这么丢人呢？
四号证人颤抖着的声音好像还在她的耳边回荡，白天在职场上受到的种种委屈涌上心头，她终于呜咽着，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
明明只是虚构出来的故事而已，明明只是影视剧里的世界而已，可是丁宁却觉得那么的真实。就好像真的有这么一件事情在发生一样。
而她居然也从短短几十分钟的剧集里汲取了些许力量。
她看着视频里的女孩子穿着温柔的肉粉色西装，却坚定的坐在证人席上出庭作证的样子，幻想着那个鼓起勇气的女孩的面孔变成了自己。
可是影视剧终归还是影视剧，她不禁扪心自问起来，如果面临抉择的人换成了自己，她会怎么做？
一面是令人不快的性骚扰，一面是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她真的能够痛痛快快的做出取舍吗？
就在这时，原本播放着剧集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上方的消息栏弹出了一条信息。
她避之如蛇蝎的噩梦加快了脚程，紧紧的咬住了她落荒而逃的尾巴。
“小丁，在吗？”
“昆丁大酒店，晚上八点。”
“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即便是影视剧的世界再怎么美好，现实的生活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子。
丁宁无力的把自己蜷缩进了被子里，就好像这团软绵绵的被子能够像战壕一样，替她抵挡整个世界对女孩子的敌意一样。
别再来找我了。
求求你了。
嗡——
她的手机又一次振动了一下，这一次是不一样的提示音。
是微博。
上司再怎么死缠烂打，总不可能知道她的微博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视线终于又一次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您的特别关注@于锦鲤发布了一段音频。
音频？
丁宁脑子还来不及思考，手已经先一步点了进去。
歌曲的名字是《我告诉你女孩子一生都要害怕些什么》。
于锦鲤半句文案都没有配，直接用声音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第一怕出声即死亡，没权利来到这人间一趟」
「啼哭声太吵闹，就会成为家族中不详」
「没名字可识别，没血脉可依傍，只是弃婴无关痛痒」
古怪而压抑的旋律下配上的是字字诛心的歌词，这是发生在多少不为人知的角落的事实，这首歌把女孩子们一辈子要经历的种种劫难顺着时间的顺序捋出来了个序号，然后扳着手指一个一个的娓娓道来。
「第二怕三色的温床，望远镜中窥伺目光」
「冰激凌车会变成狼，碎花短裙会招来肮脏」
「就算侥幸于亲人手下，也低人一等，存活世上」
丁宁听着听着，一下子明白了于锦鲤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的时间点上，去发如此的一首歌。
今天是《汉谟拉比小姐》首播，这是一部高颜值、高质量的偶像剧，却又不仅仅只是一部偶像剧。千千万万的女孩子从这部剧里汲取了一点点反抗的勇气，而她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去推她们一把。
我告诉你女孩子一生都要害怕些什么。
从出生的一刻开始，生而为一个女孩子，这些事情或多或少都在你的周围潜伏着，你理应知道这些。
而我把这些事情唱出来，我把这些事情挑得明明了了，并不是真的要你去害怕它们。
而是学着去防范，尝试着鼓起勇气去反抗。
「第三怕狭隘的课堂，横行的应为弱者旧思想」
「青春期的戏谑，以自己为羞耻的成长」
「要青春要柔弱，要不与他争抢，要顺从袭来的手掌」
顺从袭来的手掌？
开什么玩笑，女孩不应当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更不应当是货架上贴好价签、供人肆意挑选的商品。
凭什么要让她们顺从？
后台播放着于锦鲤通透清亮的声音，而丁宁则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点开了之前避之不及的对话框，然后回了一句——
“滚。”
拉黑、退出一气呵成，她毫不犹豫地把这个上司清出了自己的社交圈子。
不就是份实习而已吗。
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