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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的崽子，就是化成灰了，冷成德也能从炉子里尽数找出来。
不说是他，连同他一道来的两个儿子，也都是一眼就认出了试勇台上企图用假胡子瞒天过海的妹妹。
难怪她前几日会知道参选锦衣卫的人说了甚么。
冷焕心里这才恍然大悟，却又忽然意识到点甚么，抬眼时果然与冷溪的目光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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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远远望过去，夹杂着震惊、疑惑、愤怒、无措。如果是场噩梦，她恨不得立刻掐醒自己，再痛都没关系。
可是，显然那一身锦衣公服，胸口还以虎豹做饰的冷焕，确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站在那里。
他腰间一把彰显身份的绣春刀，扎得冷溪双眼沙沙的疼。
她形容不来自己现在究竟是何心境，是信仰跌下神坛的失落，还是被背叛的震惊。
武授虎豹，官在四品。
她居然还能镇静地想着，锦衣卫官阶晋升严苛，他竟能一出现就披上有虎豹为腾的官服，绝不可能是短时间内被招的安。
哪怕不是南北镇抚使之一，也该和今年她大哥一般，在经历司担任要差。
难怪，她来了华都这么久，从未听人说起过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如今都是谁人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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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授文就要递到冷溪手中，她还怔愣在那儿，忽听冷成德硬生生喊道：“慢着。”
主考官也不过是与冷炼平级的十四所千户，得听他这一声吼，连忙让递授文的人住手。
且听他意义不明地指着冷溪讲：“给她加试一场。”
“这……大人，这不合规矩啊。”主考官看着场外还在等着上场大显身手的参选者，不解亦为难不已。
他却不由分说，“老二，你去。”
“爹，我……”冷焕先是一愣，却又极快地反应过来父亲的用意，眼下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只得硬着头皮道，“卑职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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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飞身落在试勇台的另一端，冷成德转头又对主考官安抚道：“放心，我只是瞧着那丫…小子功夫的确不错，有心试他一试，看看他究竟能做到何等地步，将来可否委以重任。”
那厮轻易就被忽悠了过去：“大人原是看重了人才，是卑职先前愚钝。”
话说此时此刻试勇台上，冷溪无言对着她二哥，那神情不咸不淡，瞧不出半分情绪。
做了她这些年的二哥，冷焕知道，她现下不止是生气那么简单。
他试图解释：“二哥虽不知你为何要上这来一趟，但估摸着爹应当你是故意来打他脸的，为了保住咱们家的颜面，不让人知道是你来了，这才让我下来。”
“废话少说。”冷溪重新拔刀，垫步向后，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你不是我的对手，等会儿乖乖认输回去，我替你跟爹解释。”他忙道。
“解释甚么？锦衣卫究竟有何稀罕，只你当得，我却不行？”冷溪眼神森然，赛过刀刃上的寒意。
“你好歹是个姑娘，官场之上是你来得的么？不说是锦衣卫，咱们大乾又何时有过女子为官的例？要是被发现了，可就是欺君大罪啊！”冷焕低吼道。
“我非要做这古往今来，开天辟地的头一个！”
冷溪说罢，已如蛟龙入海般飞纵起来，挥刀而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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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焕兄弟两个，虽然性格迥异，一个沉稳持重，一个豁达放荡，却都是冷成德带在身边亲自拉扯大的，哪怕是一拳一脚，岂有不为他手把手传授的。
幸好这兄弟两个也都成器，又有着他们老冷家和老丁家相结合所带来的得天独厚的武学天资，这才叫他二人如此年轻，便在锦衣司下，担当要职。
便说冷炼，前两年刚入锦衣卫便凭着本事连升两级，都中无有不服，皆道冷成德教子有方，冷炼英雄出少年。
冷焕更不用说，即便是从未见他手上有甚么惯用的兵器，拳脚功夫便足以打遍华都无敌手，先前多少赘述，名盛之时，谁人不退避三舍。
而冷溪虽也是自小到大的武行人，可她一贯所学都是她娘娘家那一套双刃短刀的打法，如今让她单手持长刀，对付对付陈三斧和易杰仁这样三脚猫功夫的兴许还能唬得住。
然而对上她二哥这样的，一连回合数过百，也未曾从他那里占到半分便宜。
若说任道远将她逼得走投无路，那她二哥亦是半点不让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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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你就听一次话吧，一会儿要是闹大了，无论是咱们家还是锦衣卫中，哪都不好收场的。你这不是平白给秦世忠送咱们家的把柄么？”冷焕甚至连刀都没拔出来，就将她擒住，在她耳边劝。
“只要你们不说，谁将我认出来过？”
“你这般拼命，到底是想干甚么？”
“跟你不一样就行了，老实当冷成德的好儿子吧冷二爷，我的事再不用你管了。”
她向后勾倒对手的小腿，趁其松了擒拿，立马倒持刀把，反过刀尖，贴着自己的手臂内侧，朝着冷焕的胸腹不惜代价地划下去。
此为冷家刀法里最为阴损的杀招，冷成德曾有此招在重伤垂死时，诱杀过一个北羌潜伏在大乾多年的探子。
然而要用此招，必须巧言骗得对方接近，在其毫无防备下出其不意，他这人正直了一辈子，总觉得这样的手段不大磊落，素来是不许他兄弟二人用出来的。
“小鱼儿！你疯了！”冷焕也是给她逼急了，下意识抽刀来挡，却依旧没有要与她刀剑相对的意思。
“不想死就给我拔刀！现在的我可是甚么混事都做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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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之不甘就死、硬从鬼门关里闯回来的，她为之一次次立重誓、下决心的，她为之拿起最不喜欢的书本、没日没夜发狠苦读的，她为之一意孤行，拼了命也要闯到这一步的……
予她的，唯有欺瞒、背叛与不理解？
顺手，再将她曾一心向往的目标血淋淋打碎，露出了她最为厌恶、抵触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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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愿意当这个锦衣卫啊！
当年丁家村所遭受的劫难，难道当真只是秦世忠和东厂的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