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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喈!喈!喈!......”几声浑厚悠远的钟声响彻长安,此时已是二更时分。因着今日并未营业,天香阁中大部分房中烛光已经熄灭,唯有湖心岛上的‘含商’苑中灯火通明。房中一人抚琴,一人闭目倾听。一声悠扬的角弦轻踢声过后,刘宗儒张开了微闭的双眼。
“徵羽姑娘,此曲何名?”
“此曲乃临时弹奏,无名!”
“如此美妙琴音,怎能无名?真是可惜!”
“不如,公子给取个名字吧?”
刘宗儒思虑片刻后,说道:“此曲悠长,虽恣意于山水之间,却依旧伴有人间烟火,如高山绝峰俯视脚下诸生,心虽孤傲,难掩伤怀。就取名‘山怀’,姑娘以为如何?”
“我只之抚琴,既然公子听出是此番意味,那就叫此曲‘山怀’!”
刘宗儒仰头长叹道:“只可惜啊,我从小只读诗书圣卷,于这音律却是未曾习得。要是自己能抚琴该有多好?不知,徵羽姑娘可否教再下?”
“公子想学琴?”
“正是!”
“只是我这琴技,非寻常技法。不讲求音律准确,只说是否达意。因此,无琴谱可看,无章法可循。只能每日观我抚琴,以参其中奥秘。不知公子可有耐心?”商徵羽偏这头,朝刘宗儒的方位问道。
“有!”
随后二人约定,每日酉时,刘宗儒便来天香阁学琴。
临近子时,朱雀大街上已经行人稀疏,刘宗儒独自一人徒步回府。空中孤月高悬,清风习习。数月来,还是第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穿梭在这繁华的长安街上。白日里的一系列所见所闻,使得他不胜感慨。“原本以为我这个出身寒门的泥鳅活的比较艰难,但比起朱门里的太子和青楼里的商徵羽,我又是那么的幸运。太子虽然地位尊崇,但如履薄冰的日子,又有何幸福可言?而徵羽姑娘,更是满门皆被屠戮,自身双目失明,应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吧!相比而言,自己还有家人、有三两挚友、有关心自己的游山长,而太子和徵羽除了自己可还有什么?再看着长安有多少人和她们一样?再看这明汉又有多少人相同?乃至这天下终究是有多少人承受着不幸!十年寒窗,难道只是眼前这些功名?我要改变这一切,这才是读书人应该做的。”
长安的大街依旧笼罩在夜色中,街巷中偷鸡摸狗、蝇营狗苟的事情并未因为刘宗儒的豪言壮语而停止,或许永远不会停止。但作为帝国新星的刘宗儒,就像历届前辈一样,决心在这泱泱大国中施展心中抱负,追求自己心中理想的政治。用那些官场老油条的话来讲这叫:‘年轻!’。
此后一个月,刘宗儒每日便只有两件事,前半日入皇城进东宫陪朱崇真读书,议论时政,期间偶尔被朱昊正叫去问策。后半日,则与长安六部官员走动走动,但晚上酉时必在天香阁学琴。这日子过的规律,时间却消逝很快。一转眼间,离自己赴任只剩三日。
这一天,刘宗儒也像寻常一样,准时来到商徵羽的住处。与往常一样,商徵羽一曲之后,便给刘宗儒讲解方才抚曲的精要。将近一个月的学习,刘宗儒已经从哪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摇身一变也能简单弹奏简单曲目的初学者。尤其是右手擘、托、抹、挑、勾、踢、打、摘和左手的按、滑等基本指法已经娴熟,加以时日之后,这基本指法加以组合,琴技必将有所成就。连一向孤傲的商徵羽也对刘宗儒另眼相加。
“刘公子,短短月余时间,便已将基本指法融会,实属难的。”商徵羽赞赏道,嘴角轻轻上扬。
听闻徵羽的赞赏,刘宗儒并未有太多欣喜,反而长叹一声,“唉!这一个月以来,对于琴道我已初窥门径。然而以后再不能得姑娘日日亲授,只怕这点琴技也将复归虚无。”
“公子是要离开长安?”商徵羽仍是习惯性的淡淡问道。
“是的,赴任之期将近,三日之后便要前往滕州。”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中。每一次听琴,商徵羽的弹琴的优雅身姿,使得刘宗儒倍感亲切,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一直萦绕在心头。每当闭眼听琴时,脑海中便会闪过一些记忆的碎片,“那漫天飞雪中,一位红衣女子用纤细的双手,像是在琴弦上跳舞一般。而自己沉浸在这天地玄籁中,感悟着周身的一切。每当想要奋力看清楚红衣女子的样貌时,这琴声便会中断。这残存的片段也随之消失。”待睁开眼时,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那梦中的红衣女子抚琴的手型,居然和眼前商徵羽的一模一样。这究竟是为何?刘宗儒一直不解。而对商徵羽而言,在这天香阁见过的千千万万人中,刘宗儒是唯一能懂得她琴声的人,像伯牙子期一样,知音难觅。因此打心里也对刘宗儒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
刘宗儒打破了沉默,鼓起勇气说道:“徵羽姑娘如若不弃,我想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天香阁?”商徵羽不太确信的问道。
“正是!”
“要离开这里,必须要得到虞大当家的同意。”商徵羽摆弄了身前琴弦,淡淡说道。
“这个不需姑娘担忧,我自会找虞大当家说服她。”刘宗儒坚定地说道。
......
深夜里湖心岛的花园中,两人站在近岸的地方,观赏着这湖光月色。从衣着来看,是天香阁大当家虞玥和琴绝之称的商徵羽。
“你想好了?”虞玥淡淡说道。
“是!”
“我要是不答应呢?”
“你觉得你能留的住我么?”
“我是留不住你,可你别忘了有人能留住你。唉!也罢!此事我已传信问询过主人,他的回复是随你意愿。”
“那就多谢了,师姐!”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你叫我师姐。”
“以后不会了!”
“......”
次日傍晚,刘宗儒找到虞玥,原本以为需要花费一番力气才能说服虞玥答应自己将商徵羽带走。谁知,一切皆出意料。那虞玥满口只说,见刘宗儒与商徵羽情深意切,不忍拆散有情鸳鸯。这一论调,刘宗儒当然不以为然。但是,替青楼女子赎身,在万千大众眼里,除了贪图美色,好像也别无更值得相信的理由。他也想告诉众人,自己与徵羽姑娘乃伯牙子期之谊,可是又有几人相信呢?
最后在众人的见证下,换回了商徵羽的卖身契约,而刘宗儒象征性地向虞玥支付了三千两白银。三千两白银可能连四绝的一夜都买不到,不过用虞玥的话来讲,规矩不能破!
当然刘宗儒是没有这么多银两的,只好命小叶把前些日子众官员的贺喜礼物拿去典卖,最后才筹的三千两白银。一时间,刘宗儒赎了天香阁琴绝一事,迅速在长安传开。有人恨的牙痒痒,自己身缠万贯见四绝一面都难,这竟然有人三千两白银就抱得美人归,太没天理了!还有人暗自嘲讽,这风流才子贪图美色皆为正常之事,可是你刘宗儒怎么就喜欢一个瞎子呢?莫非有啥见不得人的嗜好?长安人看不懂,刘宗儒自己也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