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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踉跄几下，终于重心不稳的向后仰倒。
这一跤摔的很重，幸亏有书包垫着，她的后脑勺才没磕到坑洼不平的石子路。
苏恩念正要上前扶她，她却像是已经司空见惯了般。
自己调整了下姿势，慢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身上的泥土都懒得掸干净，便接着向前走去。
苏恩念跟着她，穿过巷子，来到一条更为简陋的小街。
街边有个卖煎饼果子的摊位，女孩儿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便拐到隔壁花五毛钱买了个馒头，蹲在路边吃了起来。
苏恩念不忍心，跑过去买了个煎饼果子，又要了两颗茶叶蛋，走向她。
小女孩儿看到眼前投下的阴影，心里一紧，倏地抬起头来，看到苏恩念愣了一下。
目光下移，落在她手里提着的食物上，咽了下口水问：“给我的？”
苏恩念没想到她会主动这么问，忙点头。
递给她，心里一阵心酸。
想是平时应该经常有人施舍给她实物，所以女孩见怪不怪。
她接过苏恩念手里的东西，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狼吞虎咽，好似如果不马上吃掉，就会有人抢走一般。
苏恩念看着她，心里一阵阵的酸楚。
等她吃完了所有东西，才打听道：“你和谁住在一起？”
女孩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擦嘴，站起身，没再理她。
苏恩念忙追上去，“我不是坏人，我是你……你父母以前的朋友。”
她扯了个谎。
女孩儿猛然停下脚步。
却没有回头。
她似乎是笑了下，肩膀小幅度的微微一颤，侧脸道：“我父母没有朋友。”
说完，又大步向前走去。
苏恩念觉得她的警惕性很高，便没再追问。
小心翼翼的跟着她，穿越街道，拐进一个更窄的巷子，最后来到一家农家院改装的疗养院。
女孩儿停在门口，猛然转过脸来，看见距离她仅10米远的苏恩念。
苏恩念一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东张西望。
女孩儿足足看了她半分多钟，才回过头，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
苏恩念确定她看到她了，既然没有赶她走，她便跟了进去。
女孩儿穿过简陋不堪的院子，走到一扇需挂了一把大锁的木门前，伸手要去拿下那把锁。
立刻，就有一个穿着绵绸布衫的中年女人，从隔壁房间窜出来，挡住了她。
女孩儿见状，收回手，往兜里摸了摸，摸出一把零钱。
一颗一毛钱的硬币掉在地上，她忙弯腰去捡，圆形的硬币却骨碌碌的滚出老远，距离苏恩念越来越近。
她弯下腰，女孩儿却抢先一步捡到，警惕的看了她一眼，死死地攥在手心。
那动作，仿佛捡到的不是一毛钱，而是一枚金币。
她跑回中年女人身边，小心翼翼的交给她。
中年女人撇撇嘴，“就这么点？
不行你就给你婶子说说，把你妈送精神病院好了。
要是她真不想送，往市里面随便一扔，说不定就有人给送到救助站了。
放在我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
女人没好气的抱怨了一通，女孩儿却像是完全没听懂她的话。
只低声回了一句，“就这么多了。”
转身，便往房间里进。
中年女人一把拽住她，“哎哎，我给你说话呢，你这小兔崽子听没听见啊。
钱不够！”
最后三个字，她突然将她拉近自己，恶意的趴在女孩儿耳边，陡然提高音量。
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女孩儿想从她的手里挣脱，奈何中年女人抓的很紧。
五根粗糙的手指，陷在她本就瘦的可怜的手臂上，抓得她眼眶通红，疼的都快哭了。
苏恩念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问：“多少钱？”
中年女人扫了她一眼，见她穿着不像县城的，立刻就松开了小女孩儿，换作一张笑脸道：“二百一个月。”
苏恩念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一股脑的塞给她，想了想，又掏出证件，连同钱包一起塞到她手上道：“这些，够半年了吧。”
女人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千多块钱，又颠了颠那只钱包，犹豫着，“这个……”
“蔻驰的，原价六百多。”
中年女人总算是将信将疑的收了东西。
而小女孩儿早就趁她们两人讨价还价的空当，钻进屋里去了。
苏恩念想跟进去瞧瞧，却发现小女孩儿锁了门。
中年女人见了，揶揄道：“别费劲了，我都不让进，更何况你个外人。”
苏恩念皱皱眉，问：“里面有什么？”
“她妈妈呗。”中年女人心不在焉的数着钱。
想起方才门上的那把锁，她犹豫着问：“为什么关起来？”
“疯了，当然要关着，不然放出来吓人啊。”她嗤笑一声，说的理所当然。
苏恩念恨自己竟然猜对了。
追问道：“怎么疯的？”
中年女人又仔仔细细的数了两遍钱，才向苏恩念投去一个轻嘲的目光。
她原本以为，这女人帮那小兔崽子出头，应该是认识的。
没想到她竟然对这家人的事全然不知，最近爱管闲事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于是，看在收租顺利的份上，她简单的跟苏恩念讲了一下。
女孩儿的母亲和他父亲是青梅竹马，两人的感情特别好。
后来女孩儿的父亲突然成了强*犯，女孩儿的母亲想不开就有点神神经经了。
好不容易等到丈夫出狱，谁知那被强*的女人的男朋友是个厉害角色，逼着他拿枪自杀，还得当着他老婆的面谢罪。
于是，她老婆就彻底疯了。
“不过疯了也好，她现在觉得自己只有八岁，每天都和他的青梅竹马玩过家家呢，多好。”
中年女人感慨了一句，然后摇着头回了屋。
而苏恩念站在暖阳里，却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彻骨的凉。
被自己的青梅竹马，无比信任的爱人背叛，然后再亲眼看着他在面前以死谢罪。
苏恩念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她遇到同样的事，恐怕根本不会选择继续活着。
可是，她还有些话想问小女孩儿。
陆瑾钰说过，那些人入狱后，他们的亲戚趁机侵吞了公司资产，欠下了巨额债务。
这里面，也许有什么误会，并不像方才那女人说的那么传奇。
也许只是被逼债，走投无路选择了自杀。
苏恩念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女孩儿走了出来，向疗养院外走去。
她忙追上去，“你好，我是……”
女孩儿猛然停住脚步。
苏恩念也随之停下，好奇的看向她。
她转过身，双手在身侧收紧。
冷漠的目光将苏恩念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
睫毛垂下，嘴角逸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苏恩念一愣，没想到会在这么小的孩子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女孩儿笑了一会儿，抬起眼帘，看向一脸迷茫的苏恩念，“我认识你。
pinkbaby的成员之一，最近电视上经常播你的消息。”
她心里一喜，刚要开口，女孩儿又问：“你和那个女人是一伙的？”
苏恩念眉心一皱，“哪个女人？”
但女孩儿并没有回答她。
她仰起头，直视苏恩念的眼睛，稚气的脸上透出超出年龄的仇恨，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要以为你帮了我，我就会感激你。
那是你们欠我的。
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坏女人，我爸爸也不会犯错。
那么他就不会死，我妈妈也不会疯！”
她努力的仰起头，显出自己的倨傲，轻蔑的盯着苏恩念的眼睛。
绷紧的下颚微微颤抖，细弱的手指，在身侧捏的泛白。
苏恩念担忧的上前一步。
她猛然后退，梗着脖子，愤怒的大声宣布：“等我长大了，我会一个一个，找你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