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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真的,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陆行云想着自欺欺人也没法再骗自己了,他开始还觉得骆满宇是想气自己,可事实摆在面前没法任由他自我安慰。
他咬咬牙:“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蒋瑞雪就奇了怪了,自己这可是好心,怎么就得不着一个好脸呢:“行云,你不会不信我说的话吧,我亲眼所见,可没半点假。”
陆行云声音陡然降了下去:“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俩是……”蒋瑞雪一下子就猜到了,电话那头嗓音里都是消沉,“分手了?”
陆行云心情差得很,他厌烦道:“少在我身上探消息。”
“嗨,这有什么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滚。”
陆行云烦的不行,话都没听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那头的蒋瑞雪莫名其妙,自言自语道:“脾气这么爆,吃了枪药一样。”
估计是真分手了,还在气头上,现在自己这是撞枪口上了。
他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那骆满宇都能无缝衔接,自己怎么能任由自己的好兄弟意志消沉呢。
[瑞雪]:叶赢之前不是把他弟介绍给你了吗,叶君,人长得好看性格也乖,最重要的是干净,听说他那天见过你之后好几次联系你你都没理啊,这就是神仙也遭不住你这么冷落的啊,要不然再试试,乖这点就比你之前那个好多了。
蒋瑞雪对他的劝告就如同狂风中的耳语,比沙粒还渺小。
不过他的这个电话无疑给意志消沉的陆行云来了一记重击,除了火上浇油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陆行云只是嘴上不饶人,心里却还是一阵阵的不爽快,这种难受的感觉并不常有,对陆行云来说,这是一种未知痛苦,他彻底地在为失去骆满宇而感到害怕。
酒精地麻痹只是一时的,他酒量很好,现在只是头疼得厉害。
他又把手机捡了回来,在自己的好友里翻找着熟悉的名字,可惜他们已经不是好友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个人。
翻找的动作变得缓慢,小孩和另一个人亲昵的画面透入眼帘,晃得人犹如烈日当头,太阳穴嗡嗡作响。
陆行云越想越恼火,地毯上的赤脚抬起猛地踹向了木质茶几,矮桌顿时偏移了几分,上面的东西散落一地,酒瓶碎落,脚也瞬间通红一片,可他却对这疼痛仿若无感。
没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内心对自己这么说,可还是无法忍受,回忆如同大雪般将他覆盖,他痛苦极了。
他干的坏事太多,从未有过抱歉,可现在,他感到由衷的后悔,他闭着眼睛,思绪纷杂不堪。
暴怒渐渐平息,他翻倒在地毯上,深呼吸。
对不起。
到底怎么样才可以原谅我……
空气稀薄,不知过了多久,门铃被按响,陆行云心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他惊喜地从地上站起来,会不会是小宇来了?
他忙不迭地过去,连监视器都没开直接打开了门,看清外面站的人之后,他才刚缓和的脸色随即冷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谁让你来的?”
叶君对他的显而易见的失望没有不高兴,他反而越发心疼起来:“蒋哥说你心情不好,让我来看看你……”
“不用,你走吧。”
“不……”叶君按住他关门的动作,“让我留下吧,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感觉,我能理解,我可以安慰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陆行云是他的理想,他的表率,不然他也不会让他哥用自己的私人关系去见陆行云,更不会蒋瑞雪一句话就跑过来。
陆行云心中没有丝毫波动,叶君这种款对他来说只可能是小菜,他眯起了眼睛,冷淡的模样透着疏离:“做什么都行?”
叶君重重地点头:“当然。”
“靠过来。”
叶君不明所以,下一秒便被人挑起了下巴。
陆行云语调有点懒:“看起来,还不错。”
叶君他瞪大了眼睛,心脏扑通作响,跟中了奖一样兴奋:“那个……”
这里隐私性很好,不会有人看见。
陆行云眸中没什么情绪,他单手从背后环住了叶君的肩膀把人拉到身前,他低下头,柔软的、少年的唇近在咫尺。
他试着像骆满宇那天亲展舒宁那样亲吻叶君,可人就在他眼前,他却停下了动作。
他没有吻下去的冲动。
他没办法去吻一个不喜欢的人,这个发现让他更加难受,因为这代表骆满宇真的喜欢展舒宁。
在叶君还没从沉浸的欣喜中离开的时候,陆行云停住了动作,彻底放开了他。
叶君脸还是红的:“行云哥,你……”
“你走吧。”
叶君呆呆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陆行云没给他做多余的解释,啪地关上了门,走到洗手间,猛灌了一口漱口水,然后通通吐出来,即使没亲上,他也对刚才那样近距离的接触感到了不舒服。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他可以很自如地接受任何人的示好,现在像是被驯化了一般,除了骆满宇没法接受别人。
打开水龙头,冲洗一遍脸,对着镜子的时候,水珠从他脸上滑落,从眉心划到下巴,然后没入水池中。
这里是松岛,里面还有骆满宇生活过的痕迹。
这让他恍惚,也许下一秒,会有个人来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水。
——以前的骆满宇,比叶君还要乖得多。
自己却把他给弄丢了……
他现在会在哪,会亲展舒宁吗,他们会做更多亲密的事情吗?他黑得像谜一样的眼睛,会对别人流露出深情吗?
仅仅只是这么一想,疾风暴雨般的想念和嫉妒几乎将他压垮,他的手握拳蜷缩起来,慢慢垂下了头。
-
学校里,骆满宇给展舒宁递了一张面纸:“你出了很多汗。”
展舒宁撑起一个笑:“谢谢,总是让你看见我出糗,真丢脸,真怕以后在你面前没办法那么骄傲了。”
骆满宇耸耸肩:“我可以当做不知道。”
展舒宁马不停蹄地追问:“那我们今天去餐厅发生了什么?”
他想听到的答案是骆满宇告诉他“忘记了”,所以他近乎逼问。
骆满宇回想,然后看着展舒宁的眼睛说:“我们今天去过餐厅吗?”
展舒宁噗嗤一笑,心情轻松了不少:“对,你说的太对了,我们今天哪里也没去过,一直呆在学校里而已。”
骆满宇单手撑着下巴,无聊道:“那你现在不饿吗?中午了,一起去吃饭吧,你说好请我的。”
“可以!再贵都行,我可是个小财主。”展舒宁哼起鼻子,挺起了胸膛。
骆满宇站起身:“走,去食堂吧。”
展舒宁睁大眼:“喂,你是傻子吗?我说我请客,你不该挑最贵的吗?”
骆满宇手插进了口袋,随意道:“是这样没错……但我对食物没什么要求,而且,我很饿。”
展舒宁忍俊不禁:“走,哥喂饱你。”
骆满宇手圈住他脖子,对他话里的放肆给了个评价:“小屁孩。”
展舒宁年纪不大,性格也很幼稚,他在臂弯里缩缩脑袋:“你才是小屁孩。”
两人就这么愉快地走到了食堂,气氛异常和谐。
吃饭的时候,展舒宁胃口一般,他坐在骆满宇对面,偏着脑袋,神游天外般对骆满宇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受。
这是个可靠的人。
他是经过几番思索得来的结论。
骆满宇发觉了目光,他抬头:“盯着我干什么?”
展舒宁被戳穿似的跳脚:“谁盯着你了,想得美,我只是在发呆而已。”
骆满宇好笑:“那就快吃饭吧,等会都冷了。”
展舒宁脸烫了起来,他拿起了筷子,一口口往嘴里塞,他想起了一件事,为了转移注意力便立马开始和骆满宇分享:“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比赛么,上次招商会开完了日期已经定下了,就在这个月月底举行,你参加吗?对未来进入专业领域有很大的加成。”
“好啊。”
骆满宇没什么犹豫就同意了,他必须为自己找点事做,他要忙碌起来,将另一个人彻底地从自己的生活中冲淡。
“不过这个比赛的仪器都很一般,我建议你还是自带设备比较好。”
当水平一致的时候,分毫的差距都是天差地别。
骆满宇对这项比赛没什么了解,问:“主办方会提供什么设备?”
展舒宁在手机上搜索好了递给骆满宇:“波普离心分析仪,DTC成像器还有探查光纤测量仪。”
很多选手自带设备参赛,这本身也是考核的一部分,可设备的精细程度很大地决定了关键制胜因素,而越精细的设备,就代表了越高昂的价格,来参赛的必定都是非富即贵,骆满宇的家境很普通,他能选的只有赛场设备,可如果用赛场设备,几乎留不到决赛,不光是个人能力,仪器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骆满宇把手机还给他:“我没有这些仪器,要不然我就用比赛提供的吧,学校有设备,不过那些是学校财产,不可能借给学生的。”
要不要帮助自己未来对手呢,想了想,展舒宁还是情感打败了理智:“我可以借给你。”
骆满宇抬眼:“那你比赛的时候怎么办?”
“我让人重新再做一套。”
“可工期呢?探查设备至少是两个月的工期,那时候比赛早就结束了。”
“那我给你买套最新的,虽然精致程度不如我们自配的顶级,但是比主办方提供的要好多了。”
骆满宇被他的大方震惊了一下:“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展舒宁也没藏着掖着:“赚钱对我来说,很容易。”
他手握十几项专利,家境优渥,而且每个月都会有一项来自蒋瑞雪的打款,打款由头是专利费,虽然有金钱联系,可是他们之间除了这件事几乎已经没有交流了。
总的来说,他不缺钱,给朋友帮忙轻而易举。
骆满宇不想麻烦展舒宁:“谢谢你的好心,不过还是算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你有什么办法?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打算找你爸妈吗?”
爸妈……
骆满宇忽然沉默了。
他没再看展舒宁的眼睛,只是伸手扭开了餐盘旁边的矿泉水瓶盖,仰头灌了几口。
“我吃完了,你慢慢吃,我去放餐盘。”
展舒宁就眼睁睁看着他端着东西走开,他“欸”了声:“你怎么了?”
“等会儿还有课,我先走了。”
展舒宁有点懵,他难道说错什么话了吗?
他仔细回想刚才的发言,猛然懊恼起来:“天哪,我真是……猪脑袋。”
他直来直去惯了,也不怎么顾及别人,现在想来,自己似乎太过分了,随随便便就说出给他买套新的,又对他说“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以为站在了对方的立场上考虑,实际上忽略掉了这很有可能会伤到骆满宇的自尊心。
关于骆满宇,他以前就从风言风语里听说过,这个突然来到实验室备受程教授关心的新人,以前是在酒吧卖唱的,视频还在互联网火过一阵。
在酒吧卖唱……很能说明问题。
平日里展舒宁也很少看见他用很贵的东西,除了偶尔一两件衣服,而且他说过,松岛公寓也不是他的,桩桩件件,都可以证明,他不算有钱。
负担仪器的费用十分昂贵,对他自己来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别说普通人了。
——要不然,悄悄买下来,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他?
话说他生日是什么时候?
展舒宁打算去问问程教授,看看他知不知道,就以生日礼物这个名义送吧,也不会伤人自尊。
他想清楚了之后,才消解掉这种后悔情绪,轻松地吐了口气。
-
骆满宇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校园的路熟悉又陌生,明明只是请假了几天,却像是过了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串接着一串,目不暇接也情难自制。
他走到一片没人的树荫底下,中午很少有人在外面走动,旁边是一条小石子路,栽了很多树,树上挂着牌子,他蹲下去,看着上面挂着牌子的内容。
——香樟(amomumcamphora(Linn)Presl),是樟目、樟科、樟属常绿大乔木,为亚热带常绿阔叶树种。
性喜温暖湿润的气候条件,不耐寒冷。
他蹲下,捡了片掉在地上的叶子,百无聊赖地翻来覆去的看,经络走向和叶片颜色。
怎么这树也跟他一样,不喜欢冬天。
心情不好的时候骆满宇就和动物一样,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比如他现在,躲在没人的地方,看一片叶子。
心脏麻麻的。
他看着地面,发呆。
上课铃都响了,他也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远远地路过一些上课的人,偶尔窃窃私语讨论这个奇怪的人,但骆满宇充耳不闻,累了一样地停着。
不知过了多久,骆满宇感觉到自己的腿已经僵了,身体疲倦也没有缓解掉他内心的疲倦,只是消耗掉了时间。
倏然,一个温润清澈的声音淌进了耳朵。
“小宇,你怎么在这儿?”
头发被来人揉了揉,动作不大,很快便收回去了。
骆满宇蹲在地上,错愕地抬起头,手上还捏着那片叶子。
“程教授……”
程铭笙修长的手指在他眼前挥了挥:“叫什么?”
他又叫错了。
骆满宇回了神,他从地上站起来,像做了错事将手背到了身后:“哥……”他现在也是一个会因为逃课而对别人感到抱歉的人了,“我不是逃课,我马上就回去上课。”
程铭笙伸手帮他掸掉了落在肩上的叶子:“一节课缺掉没什么,期末的时候好好考就行,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说一件事情,顺便来接你回家的。”
骆满宇不明所以:“什么事啊?”
程铭笙为这个事情犹豫很久了,但是再等下去也没有更好的时机了,他刚从警局回来,事情要办的有条不紊才行。
他开口,“遗嘱。”
骆满宇背在身后把玩的树叶掉到了地上,他带着几分错愕:“遗嘱?是……”
程铭笙点点头:“先走吧,其他的事情回家再说。”
遗嘱的事由周律师已经整理出来了,回国前刚知道这个孩子存在的程母就为他修改了遗嘱,在还没见过面的情况下,可想而知她对这个孩子有多重视。
只是……
人算不如天算。
-
程宅三楼的书房内,有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门打开后,周律师起身迎接了他们:“二位好。”
程铭笙朝他颔首,骆满宇应了声:“你好。”
这间偌大的书房气氛尤为肃穆,从顶直下的书柜排满了整个书房,古朴却又令人震撼。
长形方桌上放着几叠文件,律师带着手套的手翻开了遗嘱内容,他是程母遗嘱的公证人,也是程母指定的遗嘱宣读人,他已经在程家任职多年,是个值得信任的律师。
“程先生,内容现在公开吗?”
程鸣笙看向了骆满宇,他们坐在方桌的两侧,“小宇,遗嘱宣读需要有全部继承人在场,我带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遗嘱只是做了财产分配,是程母回国前通知了周律师做的紧急修改,在她刚知道这个孩子存在的时候,她就修改了自己的遗嘱。
现在周律师手上这份,就是最新生效的遗嘱。
骆满宇没想到遗嘱会有他的一份,他有些迷茫,说到底,他没见过这种场面,书房里肃穆的空气挤压得他开始难以喘息。
遗嘱这两个字,沉重地告诉他,这是已经去世的人传递给他的信息。
程母走了,彻底的走了。
骆满宇望向程鸣笙:“可以不听吗?”
程鸣笙知道他抗拒,但是没有办法,这件事他迟早得面对。
他走到骆满宇身边,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小宇,这只是财产分配,这是你的母亲给你的,你只需要接受就好,这是她对你多年不见的弥补,难道你想要她在九泉之下还要为你担心吗?”
骆满宇的瞳仁从抗拒,渐渐透露出一种放弃,他放弃了抵抗,接受了遗嘱这个词的含义。
周律师于是继续开始他的流程和宣读。
因为这仅仅是程母的遗嘱,所以只对程母的财产做了分配,大部分财产都是和程铭笙平均分配,唯独一样不同。
程氏制药的股权分配。
遗嘱将程氏制药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留给了骆满宇。
程氏制药是一个完全由家族控股的企业,程父控股百分之四十五,程母控股百分之四十,它耗费了程父程母半生的心血,两个人就占股超过了百分之八十,在公司的话语权极高,剩余由其他小股东和投资人和企业核心员工均分。
其他股东占比也不过百分之十五,而现在,程母拿出了自己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全部交给了骆满宇,那么就相当于,把半个程氏制药送给了她从未谋面的小儿子。
半个公司拱手让人,这代表了程母的决心,她要让她的流落在外的小儿子下辈子衣食无忧。
周律师曾对此十分意料之外,程母的胆大真是世间罕见。
最后他读了一封信,这是一封程母从国外回来前写的信,这封信并没有寄出,而是留存在了那一堆档案中,成为了历史记录。
“孩子,谢谢你还好好的活在世上,解了一个我的心结,当初如果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根本不会想到这个方法来借胎生子,这件有违天伦的事本不该发生,所以上天夺走了你,也夺走了我的健康,使我终日依靠着各类药物来调养身心。孩子,我们终于要见面了,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而我错过了你的童年和少年,这令我万分痛心,知道你尚在人世,我的喜悦之情无法言说,算算日子,你的生日应该是十月初,我们曾经找了很久那年十月出生的孩子,可你的出生日期被篡改了,变成了四月出生,这让我们找到你的路途上花费了太多不必要的曲折,以至于我们真的以为你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这十九年来对你的亏欠,但我知道长辈们的错误不该由一个孩子来承担,金钱上的弥补远不能使我对你的愧疚减淡,十九年的感情以后等见面了再慢慢补偿给你,但是外在的补偿,我会倾尽我的所有。”
那些未曾宣读的上一辈的秘密就这样简单而又旁若无人地宣读出来,坐落在这间精致而又壮观的书房里,给骆满宇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瞬时间涌上来的悲哀将他弥漫,他觉得难受,世界上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那对夫妻,也在事故中离去,他对于亲情的想象彻底变成了肖想。
他看向了程鸣笙,却没说话。
“如果你确认无误的话,请在下方签字。”
骆满宇捏住了钢笔,想把它放下,又没做,也许是冲击力太大,他需要时间来缓冲。
这里有其他人在,他觉得不舒服,根本没办法让自己真实的情绪有一丝泄露。
正在他茫然时,一个毫无侵略气息的温暖怀抱将他笼罩。
程鸣笙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松开,顺势接下了律师塞在骆满宇手心的钢笔:“没事,不想签以后再签。”
程鸣笙回头眼神示意让律师出去,随后将钢笔放回了桌上。
很显然,没有人对自己的母亲的突然离去是那么容易接受的,程鸣笙镜片后面的眼角也微微泛红,他在听律师宣读遗嘱的时候就低着头,他在强忍着情绪。
骆满宇不想程鸣笙伤心,于是一副想开了的样子,将背靠上了椅子,“哥,你不用担心我,比起我,你才是更需要安慰的人,别把我想的太脆弱,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那天晚上我已经想清楚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得往前看才行,对吧?”
“你说得对。”程鸣笙推了推眼镜,将情绪收敛好,“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和我说,不用顾及任何事情,你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你自己,你好,我就放心了。”
骆满宇知道现在不是能任性的时候,程鸣笙最近也很忙,抽出时间来为了他做这些,已经足够用心了。
他从桌面另一边过来,拿起笔把名字签了,然后把纸张交到程鸣笙手上:“你想收回这些的话,我也随时签字。”
程鸣笙直道:“别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给你的,我不会要,你回房间休息吧,我还有事,你想吃什么叫阿姨做。”
“那你明天还来学校吗?”
程鸣笙动作一顿:“我请了长假,短期内是不会回学校的,我会叮嘱陈教授让你跟着他的。我知道,学校的事情你总是能完成的很好。”他顺手拍了拍骆满宇的手臂,"我先走了。"
“好吧。”
骆满宇有些落寞,但也没法做挽留,室内很快便归于静寂。
他的打开了手机,弹窗显示今晚黄色台风预警,他往后瞥了眼窗外,一切都很平静,连起风都没有,估计晚上才会有风。
反正事情解决了,于是他回了学校,今天的课已经结束了,他去了天文台,在顶楼呆了很久,久到微风轻起,夜幕降临。
[展舒宁]:你在哪?
他收到了消息,回复道。
[骆满宇]:等星星。
[展舒宁]:??
他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
[展舒宁]:你在天文台吧,提醒一下,今晚有台风,看不到星星的。
[骆满宇]:你来了星星就出来了。
[展舒宁]:…………
[展舒宁]:你什么时候进修了语言艺术,说话这么好听了?以前可不这样。
[骆满宇]:因为有事要麻烦你,所以先说点好听的。
展舒宁忽然一笑。
[展舒宁]:果然。
时间慢慢悠悠地过,骆满宇躺在天台上,被一瓶汽水砸中了,他接住后身边响起了展舒宁的声音。
“喂!你在天台上怎么不告诉我,我偷溜进天文台里面差点被保安发现,害我一顿好找。”
骆满宇握着汽水笑了笑:“忘记了,对不住。”
展舒宁也没生气,随后坐到骆满宇身边,大方道:“没关系,我原谅你了,饮料请你喝,以后有什么想找我的事情直接找我就好,不要等我找你你才和我说。”
展舒宁以为骆满宇说的麻烦他是要跟他借钱买设备,所以他来之前提前看好了自己的账单,最新一笔的费用已经打到了他的账户上,七七八八凑起来借给骆满宇不成问题,于是他带着一种“大哥罩你”的心态来了。
骆满宇回答:“好。”
他没接着往下说,展舒宁喝了口饮料,借着天台不远处的灯光看骆满宇的表情。
没什么表情。
展舒宁狐疑地转过了头,难道他不好意思讲?
说到底这种事还是难以启齿的,展舒宁明白了,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捣了捣骆满宇,“对了,我有笔资金刚刚到账,最近有点小富。”
两个人脑电波在这件事上就没对上过。
骆满宇拿着玻璃瓶跟他碰了下杯:“真厉害。”
展舒宁以为他没听懂,又说了句:“这是多余的钱,应该可以顺手帮某些人带点他想要的东西吧。”他目光转向骆满宇
“某些人想要点什么呢?”
他就差直截了当地说了。
骆满宇不是傻子,他听懂了。
展舒宁是在告诉他,他愿意帮自己这个比赛出不起设备的人出那笔资金。
他的把才浅浅喝了几口的玻璃瓶放在了地上,认真地问了句:“那我还不起怎么办?”
展舒宁这钱借出去就没有要他还的打算,他虽然也肉疼自己花出的银子,但是只要值得付出他就不会收回。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展舒宁嘴上还是没个正形,他嘻嘻哈哈地开玩笑:“那就卖身还债啰。”
骆满宇也被他逗笑了,整天阴霾的心情退散去,他猛揉了把展舒宁的脑袋:“那你可赚太多了吧。”
展舒宁捶了下他,低着头闷笑:“要不要这么自信啊你!”
他喜欢和势均力敌的人在一块,骆满宇的性格也很好相处,反倒是展舒宁并不是好相处的人,他喜欢讽刺贬低也眼高于顶,要不是初见那时骆满宇没被他压下阵来,展舒宁也不会和他有太多交集。
天台上凉凉的空气沁人心脾,起风了,撩动人的发丝和心弦,吹的人脸燥。
他们倚靠在了墙边,角落堆着两瓶喝完的橘子汽水。
展舒宁侧过头,目光划过骆满宇的脸,鼻梁挺拔,嘴唇轻抿,唯一能看见情绪的眼珠黑的纯粹,他忍不住地贴近了些,骆满宇的确有这个自信的资本,毕竟,他的前任可是陆行云啊。
“骆满宇,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和陆行云,谁好一点?”
展舒宁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不自量力,但他就是想问,嫉妒心作祟。
可五秒内没得到答案,他正打算放弃提问的时候,就听见了回答。
“你。”
骆满宇漫不经心道:“你比他要好得多。”
展舒宁心扑通一声在水面上起伏,即使不确定真假,他依旧忍不住地偷偷开心:“你这么说我可是会当真的!”
骆满宇嗯了一声,是真话。
展舒宁笑嘻嘻地露出一排白牙,得意道:“骆满宇,你的麻烦我帮定了!”他把散发着微光的手机递给了骆满宇,页面是国家教育科技网的主页,“喏,想选哪款?”
骆满宇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他:“你真的要帮我买设备?”
展舒宁被他的反问给问住了:“对啊,你叫我来说有事要麻烦我不就是这个事吗?”
骆满宇绷不住,忍俊不禁道:“我说的麻烦你,是让你大晚上来天台,不是什么要你帮我买设备,我说你来的时候怎么突然提起什么资金,难怪。”
展舒宁搞错了意思,尴尬的想撞墙,他扯着骆满宇的衣服,耍无赖道:“哎,你要是识好歹的话赶紧把这事給忘了。”
“这也要忘?那我面对你岂不是要失忆?”
他说的是展舒宁让他忘记碰见蒋瑞雪这回事,这一下直接让展舒宁脸羞红,他脑袋砸骆满宇的肩,闷头当鹌鹑,“别说了别说了。”
多提一遍,展舒宁可能就快钻地缝里去了,自作多情的感受浇得他头皮发麻。
“没什么,其实麻烦你来天台,是为了让你陪我说说话,之前心情不太好,现在多亏你,心情好很多了。”
有了骆满宇的安慰,展舒宁才好转,他半晌才抬起头,问:“可是你不麻烦我,你怎么买设备啊,你还能参加比赛吗?”
“我会自己解决的。”
展舒宁不解,干嘛要自己撑着,有人帮还不要。
可是骆满宇都这么说了,他只得放弃帮忙的想法,转而开始担心起他能不能来参加比赛的事情了,到时候不行就告诉程教授,看他能不能劝的动骆满宇。
起风了,从人的衣领里灌进去,再从衣袖里飘出来,展舒宁飞扬的发丝显得他整个人懵懵的,有点乖。
骆满宇替他顺了把毛:“走吧,再不走你要被台风吹跑了。”
展舒宁点点头,站了起来,发丝被风吹的遮眼,他用手腕上的皮筋将卷毛扎起来,“这样就好了。”
骆满宇一只手把两个玻璃瓶提起来丢进垃圾桶,拍了拍手,打算就这样和他分别:“你怎么回家?”
经他一提醒,展舒宁才想起来:“我早上睡过头打车来学校的,自行车没带过来,反正我家离得近,我走回去,你呢,怎么回去?”
这倒把骆满宇问住了,他只有一个家能回去,可是程鸣笙最近经常不在家,师穗也只是偶尔会回来,偌大的房子里除了几个佣人之外就谁也没有了,很冷清。
台风随之而来的就是降雨,现在起风了晚上一定会有一阵大雨。
展舒宁直接道:“要不然来我家吧,离学校也不远,我们走就能走到了。”
骆满宇犹豫了。
他去哪无所谓,唯一的一点是展舒宁楼下就是陆行云买下的公寓,虽然几率很小,但还是有碰上他的可能性。
展舒宁仰起头,一滴雨啪嗒掉在了他的脸上。
糟了,下雨了。
“喂,走啦!如果你不想变成落汤鸡的话。”
天文台内是无雨的,可是下了楼,门外的雨便像一阵雨幕那样开始降落,砸在地面的声音哗啦哗啦直响。
“这雨来的也太快了。”
“是啊,这才半分钟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隔着大雨,展舒宁说:“反正,现在你肯定是打不到车了,回我家吧。”
骆满宇望着雨帘:“怎么回?要不然等雨……”
话音未落,展舒宁便一把拽住骆满宇的手腕拉着他往门外冲:“当然是跑啊!”
走的话会淋得更久。
雨稀里哗啦地席卷上皮肤,冷的人瑟缩,可没人会停止脚步,因为再慢一点,会淋得更久。
这幕像一张画片,定格了时间。
骆满宇淋过很多场雨,只有这一场,手的温热夹杂着细密的雨水,连展舒宁身上的药味都被冲淡至不见,狂风暴雨下氤氲着浪漫。
“其实我们可以等雨停的!”
骆满宇的声音穿过雨幕,展舒宁回头看他,一只手遮在眼前挡雨,他笑起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坏心思:“不拉你出来你怎么可能和我回家啊!”
这场雨让人的心情舒畅了很多。
骆满宇想,去展舒宁家也挺好的。
毕竟,陆行云那么多处房产,在松岛碰见他的几率也不大,没必要那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