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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谁？”就在叶栀出神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极为冷淡的声音。
倒不是说她态度有多不好，而是连称呼都没有。
仿佛不管门口站着的人是谁，对方都提不起丝毫兴趣那般，没有半点生机与活力。
叶栀闻言，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她一眼就看到坐在巴掌大的院子里做针线活的妇人。
她手里此时正拿着一块蓝底白花的布料，已经做成的那部分，是件缩小版的无袖棉褂。
小小的一件，应该是为她没出生的孩子准备的婴儿衣服。
“如果没事的话，就尽快离开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口吻依旧不悲不喜，只不过她垂下眼帘前，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向叶栀那身质量很好的衣服，心里就越发酸楚起来。
叶栀微微愣住，旋即才意识到，自个站这不说话，又目不转睛盯着别人打量，确实有点失礼。
“阿姨，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是冯秀的朋友，找她有点事情。”
尽管叶栀因为冯秀的事情，对这个女人本就有些不爽，但到底是自个失礼在先，说话客客气气的。
妇人手上的针线活一顿。
冯秀的朋友？
她暗自苦笑一声，冯秀那丫头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富裕的朋友？
心里犯着嘀咕，嘴上还是不咸不淡地说道：“这样啊，那你进来吧，冯秀去井里打水了，应该过两分钟就回来了。”
话音落下还不忘补充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叶栀闻言，嘴巴张了张，最后却一个字都没有说，而是默默地迈步进去。
现在这个时候，不管她说什么，听在妇人耳朵里，恐怕都会产生歧义，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叶……叶栀？你怎么会在我家？”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冯秀惊讶的声音，她看着叶栀，就像看到久违的朋友，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她便一咬牙，直接放下手里的桶。
由于没注意力道，桶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冯秀半边裤子，然而她也没有注意，而是几步跑到叶栀面前，冲着她大声吼道：
“你还是走吧！你也看到了，我们家没有东西可以接待你。”
尽管这话说的无情，但她放在身侧紧紧握起的双手，以及那眼中隐隐泛着的泪花，毫无保留泄露了她此刻的窘迫与尴尬。
若换成别的人和其余事，先后遭受这等冷遇，恐怕叶栀都不需要别人说，也会自己离开。
只不过，同是穷困日子走过来的人，叶栀能感同身受冯秀的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人愿意伸手帮她一把，这姑娘很可能这辈子就彻底废了。
不是她不愿意改变自己的生活，而是生活从来就没有给过她机会。
“阿姨，冯秀她很好。”叶栀看着那位妇人，尽量带着商量地口吻道：“她不仅学习成绩优异，而且善良乖巧。”
“如果继续上学，将来一定是个优秀的人才，不能就这么扼杀她的命运。”
哪知道，一直不咸不淡的妇人，听到她这么说，突然抬头望向叶栀。
她拍着胸口，情绪激动：“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以为我不清楚你说的这些吗？”
“可是学习好有什么用？学习好要是能当饭吃……我们家就不至于穷得揭不开锅。”
“你觉得我们等得到她出人头地的那天吗？等不到！”
“这种穷人才能体会到的艰辛，不是你们这种养尊处优的娇小姐能明白的道理，所以不要站那说风凉话。”
叶栀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都快气笑了，要不是念及她是个孕妇，都恨不得立刻翻脸了。
揭不开锅还生二胎，你就不怕饿死自己的孩子吗？
深吸大口气，她尽量心平气和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现在的情况，生二胎只会加重家庭负担，你打算让冯秀怎么办？”
“她那么努力的学习，你作为母亲，总不能为了小的那个，就把大的那个当成弃子吧？”
“什么怎么办？我们供她吃供她穿还供她上学了十几年，现在也是她该回报我们的时候了。”
妇人还未开口说话，有个男人的声音却突然传来，“不上学正好，不仅节省开支，还能为家里减轻负担！”
他看着冯秀，就像看着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我过几天就去城里给你找一份工作。”
“按照你目前的文凭，一个月在工厂里拿二十五块，肯定不成问题……哭什么哭？”“你妈肚子里那个可是你亲弟弟，你有什么好委屈？”
冯秀没有说话，却是咬着牙，颤抖着肩膀，早已泣不成声。
在叶栀到来之前，她都是独自一人默默忍受辍学的悲伤，以及父母强行给予她的压力。
此时此刻，总算有人能站出来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
即便最后什么都不能改变，冯秀那颗心仍然如决堤地洪水般，溃不成军。
叶栀冷笑一声，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呵呵……是弟弟没错，可又不是她儿子，凭什么让冯秀代替你的无能承受一切？”
说句难听的，上一辈有不少女人在冯秀这个年纪都生孩子了。
结果冯秀父母还来这一出，要是今后传出去，他们自己可以不嫌丢人，但冯秀恐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嘲笑她，觉得是她父母帮忙生了个儿子带。
处在这样的原生家庭，冯秀一辈子都别想从这泥淖中爬出来。
因此，冯秀父母这么做，在叶栀看来，极为不负责任。
那么对于自私自利、蛮不讲理的人，就该以暴制暴。
“哪来的疯丫头？”男人似心虚，又似这会才看到叶栀般，他倏地瞪大一双眼睛怒吼道：“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说着话，他还耀武扬威地冲叶栀扬起拳头：“赶紧走，别在这里多管闲事。”
冯秀也拉着叶栀的袖子，小声劝慰道：“叶子姐，这就是我的命！你还是走吧，我不想让你因为我……”
只不过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栀一个眼神打断，抬手拍拍冯秀的手背，算作宽慰。
然后才看着冯秀的父亲道：“怎么？叔叔这是被人说到痛处，所以恼羞成怒了吧？”
她每一个字眼都像一根针，将那男人扎得鲜血淋漓：“还是说，你连自己都不敢承认自己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