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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柠心里奇怪，却不知，这太皇太后出身蒙古，一日三餐均以肉食为主，无论到了什么年纪都非常爱吃肉，几乎是无肉不欢，一顿不吃肉浑身不得劲儿。
至于消化不良，这种是不可能发生在草原儿女身上，她们活到老吃肉到老，太皇太后活了七十五岁，太后活了七十七岁，人生七十古来稀，都是这个时代极其罕见的高寿老人。
可即便如此，薛柠还是硬着头皮，陪着太皇太后和太后吃了几口肉。
莲生嬷嬷在布菜过程中看到薛柠吃得不习惯，特意给她夹了好几块少油的瘦肉，又倒了一盏去油解腻的清茶，这才勉强压住了油腻腥膻。
吃完了早膳，太皇太后和太后用宫女递过来的茶水漱了口，这才与薛柠谈起了大封六宫之事。
太皇太后一边翻阅着晋封名单，一边问道：“皇后，再过几就要下旨正式册封了，大封六宫的典仪准备得怎么样了？”
薛柠含笑道：“这次大封六宫，虽快到年下了，内务府要忙着新年，时间有点赶，但皇家的体面是不能失的，臣妾已经安排好了。”
太皇太后点头：“这便好！”
薛柠眼珠子一转，又道：“只是四妃之位比较尊贵，封妃的吉服十分复杂，针线房的绣娘要忙赶着荣嫔、颖嫔和宜嫔的吉服，只怕来不及佟妃的吉服，所以臣妾打算用佟妃几年前封妃的吉服，不知皇祖母和母后意下如何？”
太皇太后老脸浮起一丝厌弃，冷声道：“既然有现成的吉服，又何必再费这个心力，吩咐针线房不必赶制了，就让她穿几年前的吉服接受大封。”
薛柠听了，忍住脸上笑意，点头应道：“是！”
这后宫妃嫔册封的吉服乃是最上等的丝绸金线制成的，黄金具有千年不腐的特性，拉出的金线自然不怕坏，但丝绸却是最娇气不过，几乎放上一年半载就发黄发皱、光鲜尽失，所以后宫妃嫔的衣服都是一年换一次的，而像薛柠这种生活品味高雅之人，更是每隔一两个月就换一次衣服。
佟嫔是明德七年封妃进宫，她那身吉服早已放了六年多了，就算保存得再好，那也不复光鲜华丽了，这会她丢人只怕要丢大了。
如此想着，薛柠含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又与两宫寒暄了几句家常，便回去了。
而佟嫔听内务府不为她赶制吉服，要她穿当年封妃入宫的那一身参加大封，气得差点没骂娘。
只可惜，现在的后宫已经不是贺梦贤的后宫，而是薛氏皇后的后宫。
薛柠恨极了佟嫔算计她，怎么可能让她穿得光鲜靓丽接受册封，而太皇太后、慧贵妃等人就更不用了，双方联手之下，愣是不给佟嫔一件像样的吉服。
因为此事，佟嫔没少向凤瑾年诉苦，但碍于男主外女主内的原则，皇帝统治前朝，皇后管理六宫，再加上太皇太后在那边盯着，凤瑾年不好干预薛柠的懿旨安排。
何况，前朝之事千头万绪，关鳌虽以武力镇压了三藩作乱，并逐步收复了沦陷失地，但打仗是一向烧钱的活计，凤瑾年为了国库空虚之事焦头烂额，哪还有这个闲工夫去管佟嫔的破事儿，只让薛柠看着安排。
薛柠则是直接拒绝了佟嫔的无理要求，而且拒绝得振振有词，你佟嫔已经有吉服了，干嘛还要再做一件，这不是浪费钱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身为妃嫔应该节俭，败家娘们儿是要不得滴。
佟嫔讨不到便宜了，还挨了薛柠一通训诫，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封妃的喜悦也给冲淡了。
明德十三年十二月初三，上上大吉之日，宜婚娶，忌白丧。
凤瑾年正式下旨大封六宫，晋佟嫔佟氏为佟妃、荣贵人马氏为荣嫔、宜贵人郭氏为宜嫔、颖贵人陈氏为颖嫔，通常在纳兰氏为通贵人，德常在吴氏为德贵人，徐常在为徐贵人，英答应为英常在。
此外，还有几位在御前伺候皇帝过夜没名没分的官女子，也搭上这趟顺风车封了答应，如治答应、牛答应、双答应等人。
薛柠原以为这次大封六宫，佟妃没有新制的吉服，必须穿六年前的旧衣，肯定要出大丑。
谁知道，佟妃这次接受册封，穿的这一身妃位吉服，虽款式旧了些，但看着像模像样，一点也看不出是六年前的旧衣。
薛柠脑子一转，这才想到，几年前她设计陷害佟妃假孕争宠，害她被凤瑾年贬位贵人，之后佟妃利用懿安太后的忌辰复宠，再度封妃复宠。
那一次封妃内务府是给她做给一身吉服的，只是那一次复宠让慧贵妃倒了霉，凤瑾年为了顾及太皇太后的面子，没有给她再次行册封礼，所以这一身吉服一次都没穿过。
而吉服作为御赐之物，在册封之前不能有半点损坏，否则便是大不敬之罪，所以针线房在做好吉服之后，会预先将吉服在特殊药水里浸泡一边，使它像冻鱼、冻肉一样硬成一块，等到正式前一在泡另外一种药水解除僵硬的状态。
佟妃当年复宠之后，既然没有行册封礼，这件吉服没有派上用场，自然是一直留着没开封，想来她穿的是这一身没有穿过的封妃吉服，难怪看着那么光鲜。
佟妃见薛柠的错愕尽收眼底，面上难掩得意的笑意。
哼，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想让我出丑没那么容易。
薛柠穿着一袭紫华蹙金广绫凤越牡丹礼服，端庄地坐在正中的宝座上，按照祖制循循训诫道：“佟妃佟氏、荣嫔马氏、宜嫔郭氏、颖嫔陈氏、通贵人纳兰氏、德贵人吴氏...得所授，承兆内闱，望尔等今后修身自持、谨守女德，和睦六宫，多多为皇上延绵子嗣。”
一众受封的妃嫔低头拜了三拜，齐声道：“是，臣妾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薛柠轻轻‘嗯’了一声，便抬了抬手：“好了，都起来吧。”
也许是因为大封六宫之喜，大家都不想冲了喜气，这次佟妃难得没有跟薛柠斗嘴皮。
众妃嫔了一会子话，薛柠觉得她们为这次大封涂脂抹粉，满身涂香，挤在一处香气熏得厉害，闻着有些重，便让她们散了。
这次大封六宫，其他妃嫔或多或少都沾零喜气，唯独惠嫔在生了皇长子的情况下，却没有半点晋封，她的这个嫔位还是当年她生二皇子承佳的时候，凤瑾年给她晋封的。
惠嫔见大家都有晋封，唯独她没有，难免心有不平，正满脸阴郁地要走出来，却见薛柠有眼神示意她留下，她只好再次坐了下来。
众妃嫔尽皆散去，徒留薛柠和惠嫔两人在殿内坐着。
惠嫔眼神有些不安，起身问道：“不知娘娘留臣妾下来有何指教？”
薛柠随手从旁边取来一把黄翡白云镶金玉如意，轻轻笑晾：“指教？本宫能有什么指教的，不过是觉得有些闲闷，想留你下来陪本宫话罢了。”
惠嫔道：“娘娘身边有的是亲近的妃嫔，比如荣嫔和颖嫔，她们两位受了娘娘的恩惠，娘娘若是真觉得无聊想找人话聊，也该找她们两人才对，又何必留下臣妾，娘娘有什么话请直接吧。”
薛柠低头抚着玉如意上的白云头，静静笑道：“既然惠嫔你这么快人快语，本宫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这次皇上大封六宫，后宫上下同沐恩德，唯独漏了你这位皇长子之母，想必你心里很不好受吧？”
惠嫔黯然神衫：“嫔妾心里当然很不好受，可是又能如何呢？谁让臣妾容颜不够绝色，恩宠不够深厚，又没有佟妃那样的血缘关系，皇上忽略臣妾也是正常的。”
薛柠道：“惠嫔，你和荣嫔一样都是最早进宫伺候皇上，要论资历的话，本宫、慧贵妃和佟妃三人，均是不及你，而要论子嗣生养的话，你更是凭着皇长子一骑绝尘，力压后宫诸妃，凭着这样的资历、这样的生养，你完全有资格成为四妃之一。”
“你可知，不是皇上忽略了你这个人，而是他心里不愿意封你为惠妃，皇上跟本宫，你是皇长子之母，要是晋封你为惠妃，便等于变相抬高了皇长子的地位，这才是错失妃位的根本原因。”
“当然啦，不想看你封妃地位更上一层楼的大有人在，这些人有没有趁机向皇上吹大枕头风，左右圣意，这本宫就不知道了。”
惠嫔听得忍不住咬唇，脸色更加难看。
薛柠目光注视着她，长长道：“后宫母凭子贵、子凭母贵，母子相辅相成，荣辱一体，若是当娘的位份不够高，难免委屈了孩子，偏偏你生的是皇长子，自古立嫡立长，长子金贵，是唯一能够与嫡子一较高下之人，偏偏生母身份不够高贵，将来只怕要落人一筹了。”
惠嫔脸色一变，凄然苦笑道：“臣妾这个生母真是没用，不得皇上宠爱，以至于拖累了皇长子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