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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太医竭尽全力，九皇妃最终还是香消玉殒，临死前只来得及看了她的丈夫和孩子一眼便合上了眼睛。
九皇子抱着怀里的孩子宛若傻了一般，谁也不理会，没有大吼大叫，没有要死要活，就这么愣愣的看着闭上眼睛的妻子，一言不发，可是却让人看了觉得更心酸。
一命换一命，老天对他何其残忍？
“哇——”
怀里的孩子哭得凄惨，仿佛知道了生母离他而去一般。
可是孩子父亲恍若未闻，无动于衷。
那么小的孩子，若是任由他在这样的环境下啼哭还了得！
“九哥，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九嫂拼尽全力才生下的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仅仅是你的，也是九嫂性命的延续，孩子现在还小，身边连奶娘什么的都没有一个，难道你想看着这个孩子刚出世就夭折吗？”
顾文澜知道自己此刻的所作所为对于九皇子来说一定是个恶人，可是稚子何辜？在这个婴儿夭折率本就十分高的年代，一个不好便性命难保！人死已不能复生，可是活着的孩子还需要好好照顾，眼下只有尽力赶回京都，寻找一名乳母来照顾。
“哇——哇——”
孩子哭得令人心碎，九皇子终于将视线转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我知道了，尚华，孩子就先托付给你了，我想亲自为素琴收拾。”
九皇子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一字一句都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顾文澜知道他此刻的镇定不过是强弩之末，无言的接过孩子，任由九皇子亲自为九皇妃收拾妥当。
“你们几个快马加鞭先回公主府找一名乳母，不，找三名，找到之后就往回赶，我带着孩子不能走的太快，现在就去！”
“你们几个去找找附近有没有农户喂了母羊的，若是有奶水的母羊便买回来，不要在意价钱，越快越好！”
“郡主，您莫非是要小皇孙喝羊奶？”
冰灵一脸震惊，虽然九殿下不受重视，但好歹也是天皇贵胄，小皇孙的身份那也是他们这些人不能比的，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沦落到喝羊奶的地步吧？
“羊奶也好，人奶也罢，不过是为了给这孩子一口吃的，如今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还是说你有奶？若是你有我当然也不必去找母羊。”
“郡主……”
冰灵还是个未嫁的女子，听到自家郡主这话顿时脸羞得通红，郡主说话还真是露骨，她一个女子听了也是面红耳赤。
不过细想这也是没有办法，总好过让小皇孙挨饿吧！
“可是郡主，也许着附近会有奶水的妇人，为何不让那些人带回来呢？”
冰灵神色还是有些不赞同，九殿下将小皇孙交给郡主，本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别看现在九殿下对小皇孙不闻不问，一旦等他回过神来，得知郡主居然用羊奶喂皇孙定会怪郡主的，天底下就没有不疼孩子的父亲！到时候郡主不但讨不了好，反而还会落个不是，她又如何不担心？
“打住！你这个想法可不行，虽然带着皇孙赶路会慢一些，但也不过就两三天的时间，羊奶完全足够不说，营养也不输人奶。可是若是让普通村妇离开自己的孩子来喂小皇孙，难免有些不尽人情，也有些仗势欺人，人家也未必愿意离开自己的孩子。”
“与其让人家心不甘情不愿的来，怠慢皇孙，倒不如将就将就这几天，回去京都再慢慢细选皇孙将来的乳母，一旦选定，将来可是会被皇孙供养到老的，多少人求之不得呢！况且京中的乳母眼光心性都不是村妇能够相比的，一般都是家中颇有余钱，孩子也有人照料，她们是以此为生，情况截然不同。”
“更何况，就算底下的人客客气气的去将那村妇请来，可是在京都的其他人岂会这样放过攻击九皇子的机会？哪怕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到他们嘴里也变成了有理说不清，到时候可不就是找乳母了，而是一个皇子仗势欺人，欺压百姓，让人家母子分离了。”
最后一个原因才是顾文澜此举的真正目的，随着九皇子的崭露头角，已经没有人再会像过去一样轻视他了，一旦被其他皇子抓住把柄，九皇子就算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好心情 x.
于是，堂堂大楚皇孙居然沦为喝羊乳充饥，纵观大楚历代皇子皇孙，没有人比这位更可怜的了，不少人纷纷对顾文澜充满了怪异的眼神，郡主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九皇子恍若未闻，只一心呵护着九皇妃的尸身，哪怕知道了此事也没有说什么。
别看顾文澜平时大大咧咧，在带着孩子这时候却温柔起来，方方面面都能想得到，愣是没让小皇孙这几天受到什么苦楚，反而长得白白胖胖，看来羊奶还是挺养人的嘛！
京都找来的乳母也到了，没想到小皇孙已经习惯了羊奶的味道，愣是不肯吃乳母的奶，倒是让顾文澜哭笑不得，只是一想到孩子的母亲难产而死，就觉得心中有些压抑，若是早知道会发生这一切，九嫂留在京都不来平乐，也许一切都会不同了。
到了京都，顾文澜便和九皇子分开，小皇孙离开顾文澜怀抱时还有些不舍得哭出了声，俨然已经习惯了顾文澜的身边，可是顾文澜终究不是他的父母，顶多算是表姑，又怎么可能将他长期留在身边呢？
“郡主，咱们回府吧！”
冰灵觉得此刻的郡主背影忽然很陌生，就像是另一个人似的，越是和郡主相处，越觉得郡主神秘，做事难以预测，不过这都不影响她已经坚定了留在郡主身边的决心！
九皇妃逝世，礼部操办了此事，但前来祭奠之人寥寥无几，九皇子府门可罗雀，因为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位九皇子，毫无根基不说，也不受陛下重视，与之来往无利可图，何必白瞎这功夫！
顾文澜不在朝堂，行事只凭自己的喜好，反倒没这么多顾忌。
各皇室公主以及皇子纷纷派了人前来吊唁，七公主有恙在身没亲自前来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其他公主却连面都未露，不免觉得让人心寒。
虽非同母，可也是同父的兄弟姐妹，关系凉薄至此，甚至还不如顾文澜一个表亲，说来也真是讽刺。
在盖棺那一刻，九皇子项予正只觉得心中已经再无软肋，从今之后，他不会再退缩！哪怕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他也不会后悔！
梧川的奏报接二连三送往京都，楚皇最终决定重新起复任用九皇子项予正前往梧川，彻查诸葛维桢与大皇子之事，以及奏报所说的大皇子属下官员贪污受贿之事！
五皇子和六皇子党羽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拼命攻讦大皇子，并搜罗了各种罪名，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大皇子归京只怕是与那至尊无望了，贪污受贿这二字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且还是在这种关头！
九皇子离京之前却是做了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亲自登门慧成公主府见顾文澜！
“什么？托付给我？”
顾文澜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就没见过这么粗心的爹，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旁人照顾！她帮忙照顾个几天倒没什么，可若长久照顾她也难免有心无力，她又没有生过孩子，哪来的经验？还没嫁人呢，就先当上娘了！
“九哥，我怕我照顾不好这孩子，你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就对我这么放心吗？”
顾文澜神色复杂，男人果然是理性动物，哪怕明知道一个未满月的孩子在京都是如何的充满危险，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梧川。如果今日是孩子的母亲的话，定是说什么也舍不得将孩子与自己分离的。
“尚华，我知道此事确实让你难为了，可是我一离京便是许久，将孩子放在府中我实在不放心，除了你，我实在实在想不到别人了。当初是你救了这孩子，才会有他的出生，又是你当机立断找了羊奶给他充饥，才免了他遭受饥寒之苦，说实话，我这个父亲反而还做得不如你多。我这辈子很少求人，此事算我欠你的一个人情，以后但凡你开口，只要我能办到，必不会让你失望。”
九皇子未必就真的不关心这个孩子，只是他心中放不下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纵使他不去梧川，父子二人相守在京都，可真的就能平安度日吗？根本不会！他只有去梧川一博，才会有几分希望！只有那样，他父子二人才能真正的平安！
虽然如今以顾文澜和九皇子二人的地位来说，顾文澜甚至还要比九皇子过得更加风光，可是顾文澜丝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挚。
轻易许诺之人的诺言向来十分寻常，旁人也未必会当真，反而一向很少许诺的人郑重的许诺才更显得珍贵。
“好，孩子托付给我，你便放心去梧川，在公主府里，至少那些人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
顾文澜郑重的从九皇子怀里接过孩子，满脸肃然，九皇子此去可不会再同以往一般，此去必是凶险数倍，远在广安的诸葛维桢亦然。
就连顾文澜自己也没有想到，今日之因，来日之果，她会和未来的太子结下深厚的情谊，更是因为今日的一个诺言得到之后的种种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