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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夏添自少年时,被林氏一脉从骨子里嫌弃,瞧不起,甚至在那场族宴闹剧之后,漫长十年,饱受诋毁,嘲笑。
言道一辈子没出息,林家后人,千万别学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可,这又如何?
纵你林氏一脉,历经岁月敲打,门户凋零,逐渐被尘世遗忘,夏添这两个字,照样如万古长河,一路东流。
此生不朽!
他的名字。已经注定了要成为,一尊不世名将,从草莽英雄,步入天子堂前,并以国之柱石自居的峥嵘成长史!
一字并肩王?
靠山王?
摄政王?
尊,君之喜好,任尔挑选,罢了!
试问?
这位,足可与国同辉的神话存在,谁敢拍胸保证,自家门楣,高堂明亮,他夏添攀附不上?
又或者说。
他夏添,真得奢望过,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名正言顺的林家人,哪怕一天?!
一群蝼蚁。
不自量力罢了!
“林门清贵,故此,凡能入你林家族谱,便是一辈子称道的荣耀?”
夏添微微眯眼,眸底深处,精光收敛。
可,即使如此。
林康也是被吓得满头大汗,不敢吱声。
他坐在地上,哆哆嗦嗦,进退两难。
林建业和白婕互视一眼,均是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恐之色。
五年。
只是五年啊。
这个老二的养子,究竟经历了什么,以致于,今朝今日,天翻地覆,拥有了如此惊世骇俗的成就?
莫说林家这一代。
就是将祖上三代的人,全拉出来竞相比较,也未必有他一个人光彩。
不。
这个时代,大概没第二人,如他这般惊艳绝世了。
他才二十五岁。
就已经,四星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封无可封。
“表,表弟,您,您误会我们的意思了,这,这……”
林康眸光黯淡,精气神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颓靡下去。
他的脊背,同样浸湿冷汗。
此刻。
满堂死寂,悄然无声。
有人,浑浑噩噩愣在那里,大口大口呼吸。
有人,坐在椅子上,双腿失去站起来的力气。
有人,垂下高傲的脑袋,不敢再看,那位光芒万丈的热血男儿。
蹬蹬蹬!
夏添轻描淡写撇了林康一眼。
旋即转过身,目光落向先前指名道姓,要他主动出现,并以晚辈的下贱姿态对自己行叩安礼的林家老六。
林老六被夏添盯上,身体顿时如过电一般。
他想笑,想向夏添释放出善意的讯号,可,脸部肌肉僵硬,以致于他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你要见我?!”
几步上前,犹如乌云压顶。
嘶嘶!
林老六倒吸凉气,这个少年时,就骨头贼硬的家伙,竟然,短短五年,变得如此锋芒毕露。
这,这……
“我,我没有。”林老六慌不择言道。
嗯?!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是我喝多了,故此说错了话。”林老六意识到这样含糊对方,更乃大不敬,于是缩着脑袋,赔礼道。
“以前也是喝多了?”
这句话,惊得林老六,脑袋都快炸开了。
此些年,他以林建业这个大哥马首是瞻,动不动就一起刁难林建国,瞧着老人不愿意生事计较,就越发兴风作浪。
什么家徒四壁,羞于与之称兄道弟。
什么养不教父之过,多年下来,那个野儿子明明卑微贫贱,还偏要摆出一副硬骨头的模样,简直丢人现眼。
如今……
林老六胆战心惊的同时,又变得失落,和后悔了。
这孩子。
现如今成为了一代名将。
若是少年时,就答应让他挂入林氏族谱,那么……今天的林家,别说一飞冲天,成功跻身名流世家,都绰绰有余了。
本该害怕。
林老六却在此刻,满腔心酸,失落至极。
人生没有后悔药。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原本以为。
一直都是他在奢望攀附林氏,等真正尘埃落定的那天,才倏然发现,与你们擦肩而过的这个他。
此生此世,都要你们仰之弥高,望尘莫及。
轰!
关键时刻,宴厅长廊,响起阵阵脚步,凌乱不堪,速度极快。
“康老板,我带的人到了,你要动哪个?”
昨天。
林康被谢不臣吓得亡魂皆冒,心里极为不服的他,仗着自己有点人脉,于是叫了一批人,准备今天给夏添点颜色看看。
当时,自己的父亲,还在自作聪明的推断,谢不臣是他夏添拉来壮胆子的挚交好友,现在看来,怕真得是属下之一。
“敢欺负到康老板头上来,是哪个不开眼的,站出来。”
为首的青年光头,龇牙咧嘴,原以为自己很有大人物风采,等夏添抽空看了他一眼,且道了句,我。
当场被吓得腿软。
“这,这,一位将军……”
“四颗星?!”
哗啦啦。
立即作鸟兽散,眨眼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个人情冷暖,唯有自知的炎凉社会,只要脑子没坏,大概都能明白,其中一类人,你亵渎不起。
他们中,有人为国捐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有人镇守疆场,数年不离岗,只为这锦绣天下,国泰民安。
与生俱来的岁月安好,从不存在。
无外乎。
他们负重前行,护我河山!
跨过那座山,走近边关,你也许,就能看到他们的故事。
没有笙歌嘹亮,没有灯红酒绿靡靡之音,有得,仅是风霜与钢枪,以及冻疮积血的年轻的双手。
“哥,这是族谱。”
全场沉默间,林恩拿着一本泛黄的家谱,走到夏添旁边。
夏添撇了一眼,眸光寻常。
族谱每年更换,数个兄弟姐妹,轮流保存一次,今年,正巧轮到了林恩父亲,林建军的手里。
夏添看向,他唯一一位,敬重的林家长辈林建军。
林建军点了点脑袋,没做声。
中途吩咐谢不臣拿了支朱砂笔,夏添左手拿族谱,右手执笔,缓慢而行,来到林建业,白婕跟前。
两人同步倒退,脸色青白,颤抖不止。
“侄,侄子……”
白婕强颜欢笑,朝着夏添艰难开口,这个字词,从她嘴里蹦出来的时候,连她都感到陌生。
贫贱时,你从未看他一眼。
富贵时,便来缓和语气,尝试拿亲戚关系,以求一笔揭过曾经的累累恶行?
“想陈年旧怨,一笔勾销?”夏添移开族谱,冲白婕笑了笑。
白婕喜出望外,魂不守舍得点点脑袋。
夏添翻开族谱第一页,道了句话,“其实,你眼力劲也没那么差,除了没料到,我大有作为之外,有句话,说得对极了。”
林建业眼皮剧烈眨动,苍白的脸,全是冷汗。
“夏某,真得从小就记仇啊。”
一笔抹过。
朱砂落在族谱中间,某个名字上。
白底黑字。
顿时猩红一片。
按照不成文的习俗,族谱流传中途,若有族人生老病死,用红色笔迹覆盖上名字,就行了。
换言之,染过朱砂色的名字,就是死人了。
“吃完这一顿,我送你们。”
夏添将族谱和笔,放在林建业夫妻面前,穿行而过,踱步离开。
林建业低头查看,刹那之间,神容煞变。
他,白婕,林康,林老六等林家几位的名字,全部被夏添用朱砂笔,覆上标记。
“老,老林……”
白婕彻底疯了,这是要他们死啊?!
命不由己。
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