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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人敲响了车厢的门。
“嗯？”
霍尔顿眼神一惊，立即往车外探看。
只见一名没有头发的老者站在了车门之外，脸颊上的皱眉深得像是狭谷似的。禹他的打扮看来，他应该是一名僧人和尚之类。
白色胡子像是辫子一样绑成了麻花状，几乎要垂落到地面。他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也许有七、八十岁，但是他的身体却异常地健壮，有饱经锻鍊的痕迹，个子也相当的高。
“施主，您好。”
老和尚说着惯常的场面话。
“老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呢？”
霍尔顿礼貌地回话，同时用眼神询问叙灯火是否认识对方。
叙灯火摇了摇头。
“也许是佛家某位长辈吧。”她说。
“嗯。”
霍尔顿不动声息地点了点头。
“敢问几位施主是否要出席阿伦德尔公的宴会呢？”
“我想这里的人都是想要出席宴会的。”霍尔顿显然有所警戒。
“原来如此。”
老和尚脸上堆起了笑容，整张脸的皱纹皱成了一团。
“老衲稍早前收到了阿伦德尔公的邀请出席宴会，所以早早就从出发，徒步二千多公里才终于赶抵此地。但是，老衲的脚已经不像往日般灵光，实在是有些经受不住，还请几位行行好心，让老衲坐一程便车。”
他提出请求，附以一个拜佛的手势。
霍尔顿没有想到对方提出的请求会如此唐突而且过分。
“老先生不觉得这要求太唐突吗？”
霍尔顿明显没有答应的打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施主们行个方便。”
和尚表情无奈，苦涩之中彷佛他真的已经走不下去了。霍尔顿沉稳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的意思。
不过，和尚没有放弃的打算。
“是个苦行僧。”
听闻霍尔顿和老和尚在谈话，叙灯火突然小声说了一句。
“苦行僧？”
“嗯，你看他的手脚。”
叙灯火朝外面扬了扬下巴，君言于是靠过去，倾身越过叙灯火揭开窗帘往外探看。那名僧人瞬间注意到君言的视线，看了过来。他看似无神的眼睛里，并存着天真和狡猾，像是孩子和老人的复合体。
君言不慌不忙地朝他点头，后者也用同样的动作笑着回应。
接着，君言便缩回身体，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惊鸿一瞥之间，他已经看见对方手脚上都戴着宛如拷具的环状物。
“那都是负重环。”叙灯火加以说明，“和尚都是喜欢把魔力用在强化体能上的魔法师，其中苦行僧更是对这个观点发挥到极致之物。他们除了练习强化身体的魔法外，还会像普通人一样锻鍊身体的基本强度。”
“那么，他真的徒步了两千多公里？”
“天晓得。”叙灯火耸了耸。
霍尔顿似乎还没能摆脱老和尚的死缠烂打。和尚本来给人的感觉就是罗罗嗦嗦爱讲经的印象，这位老和尚也不例外。
但真正难办的是，霍尔顿无法确认对方的身份。
如果对方是知名的魔法师，他也不能过于失礼，否则这些魔法师一旦某根神经被触及，后果可能会是难以想象的。
前头的情况已经解决，第三者的介入将两名打斗的魔法师都给镇压下来，车队和行人再次起行。
在这种情况下，被老和尚缠住的君言一行人反而无法轻易行进。
“让他进来吧。”
君言索性提议说，叙灯火瞥了他一眼，扬起了嘴角。那笑容应该是在同意君言提议的意思。
“既然君先生这么说了……”
霍尔顿也是不再坚持，转头告诉老和尚让他上车。老和尚笑颜逐开，然后从打开的车门钻进了车厢之中。
他的身形比在车外时还要显得高大，体重──重量也相当的惊人。他在车厢的一边落座后，整个车厢就往那一边歪去。
“谢谢这位俊俏的小先生为老衲美言，否则老衲还真是说不过您的管家。”
他误会了霍尔顿的身份，把君言当成了是老爷之类的人物。
紧接着，他也向叙灯火点头示意。
“小先生真有福气，妻子长得如此漂亮，这可是三生修来的福份啊！”
老和尚果然也误会了叙灯火的身份。
君言挑眉正想反驳之际，叙灯火却奸笑着问他：
“听到了吗？小先生。”
“……”
她是故意的，君言深知道这一点。
不过，也许夫妻身份会更便于接下来的行动，所以君言打消了否定的念头──当然，其中他不否定有占便宜的想法。
“和尚，你也是去阿伦德尔公的宴会？”
叙灯火这句话算得上是相当失礼了。
但她刻意摆出那种比较天真无邪的表情，似是在装作一个懵懂的孩子。君言见状，差点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是的，女施主。”
老和尚毫不计较叙灯火的失礼，还摆出了和蔼的笑容，就像是一间小寺庙里的老方丈一样。
但是，君言毫不怀疑对方有所保留，因为他是一个魔法师。
马车再次开进。
“老先生，你刚才曾说你是受到邀请的，对吧？”
霍尔顿客气地询问。
“是的，施主。”
霍尔顿不动声息地给了叙灯火一个眼神。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既然是收到了邀请，应该也某个领域的权威才是。需要知道的是，虽然很多人前去凑热闹，但是真正收到邀请之人只有寥寥数人。
不过，阿伦德尔把宴会搞成了半开放式的用意依然未知。
“不知道老先生姓名？”
“老衲之名不用挂齿，但几位若然需要一个称呼的话，那不妨称老衲为本无尘即可。”
老和尚轻巧的自我介绍，却叫霍尔顿眼神一变。
他绝非是无名之辈，君言直觉地理解到这一点，而叙灯火的表情也稍微变得凝重起来，也佐证了君言的猜测。
“小子，小心点这个人。”白炎亦出声提醒。
“……”
君言尽管好奇，但碍于在几人挤在一个小小的车厢之中而不好发问。
“这位小先生里头寄宿着一些很不妙的东西啊。”
本无尘的目光突然移到了君言之上，混浊的眼底深处有某种光芒在闪烁。君言眉头轻蹙之间遮掩着心中的紧张，对望的眼眸叫他久视而晕眩。
霍尔顿和叙灯火眼神也一度变得不好看。
“哈哈，几位施主不需要过于警戒，老衲只是搭便车罢了，绝无伤害几位的心思。”
他的说辞彷佛只要是他想，就能够伤害到几人一样。
正当霍尔顿想要出言警告之时──
“而且，老衲自知天数，实在不想与‘僻邪’和‘妖精’为敌。”
“真是够了。”
叙灯火忽地叹了一口气，脱去了一度拿出来用的面具。
“‘慧根之目’吗？没想到鼎鼎大名苦行僧──‘行走苦海之地者’也要搭便车呢。那群人经常说你一掌有千斤之力，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姑娘独具慧根，真是应对局之福啊！”
老和尚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也摆出相应的手势。
“慧根之目是什么东西？”
见叙灯火也不装了，君言索性问出心中的好奇。
“那是一种魔眼。佛门本来有两门独特的瞳术，一种是天眼通，一种即慧根之目。前者可以知天下万事，后者则可以看穿本质，都是相当高级的魔法。”
“佛门的天眼通，在经过道门的改良后，就已经不能再列席于此了。姑娘的师父天眼通就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吧。”
老和尚笑呵呵地抚着胡子说。
“那老不死还差点火候。”
“唯一先师的威名，名震天下，就算天眼通火候稍缺，他摘草为剑的本事也足以独步天下。时刻魔法师不过是虚名罢了，如果唯一先师想要争上一争，阿伦德尔公也恐怕只能退避三舍了。”
“你师父那么厉害吗？”
君言有些意外。
“你咋就成了好奇宝宝了？”叙灯火噘了噘嘴巴，“也不嫌在别人面前丢人？”
“你不是说这老和尚有‘慧根之眼’的吗？”
君言没有所谓地指出，叙灯火被说得话语塞住，又好气又好笑。
“哈哈哈，这位小先生果然不同凡响。凡事都讲求一个缘字，但缘字并非无因无果，也不是偶然，僻邪会落在小先生的身上，冥冥中自有定数啊！”
“你其实是老神棍？”
君言有些被绕晕，没好气地挖苦对方说。本无尘相当随和地笑着回应说：
“老衲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小先生无需担心老衲会向你推广一些风水命理。”
“天晓得。”君言耸了耸肩膀。
“不知道先生真实的意图是？”
老和尚至今都表现得没有敌意，但是霍尔顿不如此认为，用有些严厉的声音质问对方。
“呵呵，”老和尚轻抚着长长的胡子，“雾都来客啊，你不用过于紧张，老衲绝无伤害等人的意思。人不犯我，我绝不犯人，这是老衲为人的准则。”
“难道不是人若犯我，我割肉喂鹰吗？”
叙灯火用佛教传统的一个故事调侃了老和尚一句。
“女施主会如此愚蠢吗？那可是圣人之境，老衲只是个俗人罢了。”
老和尚不以为然地说道，一对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变为两道长长的线。叙灯火嘿了一声，抱起胸来。
“你这老和尚倒是有趣。”
“谢谢姑娘赞许。”
老和尚甚至有些得意。
他接着转向身旁的霍尔顿。老实讲，霍尔顿已经身高不矮，但是比起老和尚而言却依然矮上了不少。
明明面目苍老，但是身体却异常壮硕。
这老人的脖子上可能有一道细线般的痕迹──把头缝在这个身体上的痕迹，君言莫名地有了这种想象。
不过十五分钟，周遭的黑暗开始褪去。
前方坡道的顶端耀发出一线的光芒，伴随着马车继续行进，潜藏在山间深处的巨大城堡顿时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城堡？”
从车窗探头出去的君言皱起了眉头。
他千想万想都不会想到会有一座城堡落在这个地方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