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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灯者”没有参加葬礼。
房间里，她搭建起简易的工作台，着手于棍姬之黄修复，同时她想以自己某些方式稍作调查。
发生在这里的一连串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所料。
那个人并没有告诉她会发生这样子的事，她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会是连她都没有见这种未来吗？还是说她预见了，但是并没有告诉自己呢？
“挑灯者”不禁有此怀疑，但现在也无法和对方取得联系。
嗯，阿伦德尔找上自己，并希望自己制作可以容纳“时之核”，并完全受控于他的容器之后的事情，她完全是不知情的。
“主人，黄妹妹的伤势很严重吗？”
看见“挑灯者”突然止住动作，手中的工具也因而悬停，剑姬之青忍不住询问说。
“……”
“挑灯者”有些烦躁，没有立即回答剑姬之青的问题。
“主人……？”剑姬之青以为真的出事了，声音都颤了起来。
“没事。小青，你不用担心。”
依格莉丝终于回神过来，笑着回答了剑姬之青的问题。剑姬之青闻言后随即捂住左胸，长吁了一口气，高悬的心随之落下。
如果棍姬之黄真的出事了，剑姬之青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小青，你再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挑灯者”重投于棍姬之黄的维修，同时向剑姬之青提出要求。
多亏了当时给君言带来那颗人造心脏时，顺便把一些备用零件也拿来了，否则棍姬之黄的维修恐怕还得压后。
“是的，主人。”
剑姬之青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仔细地把自己和君言离开凶案现场，寻找棍姬之黄下落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当她说到自己决定和君言留下，只让枪姬之蓝回来保护主人的时候，“挑灯者”的动作一度出现某种停竭，甚至皱起了眉毛。
剑姬之青没有注意到，而“挑灯者”也没有就此表态。
“确认是依月的式神？”
“挑灯者”头也不回地问，刚好把棍姬之黄体内一个损坏了的零件拆卸了下来。那零件由金属部分和血肉部分组成，看起来就像是新鲜的内臓一样。
要把人偶做得活灵活现，甚至让人分不清楚真假，自然得用上最好的零件。
还有比人更像人的素材吗？还有比人更好的，用作制造人偶的素材吗？答案不然自揭，“挑灯者”也从来不会隐瞒自己究竟是用来什么来制造人偶的。
不过，她有一个规则，就是不会用活人当作素体。
这也是应对局可以容许“挑灯者”行径的底线。如果她真的跨过了禁忌，应对局那边的态度肯定不会如此放任。当然，见于“挑灯者”本身的实力，真的完全闹翻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一些硬性措施肯定是少不了的。
“奴不敢肯定，不过君公子也觉得就是依月小姐的式神……然而，就算是依月的式神，奴认为也许证明不了什么。”
“哦？”
“挑灯者”拿起放在工作桌上螺旋起刺，剑姬之青便意会地把挂在工作桌上的手术灯移动到能够照明棍姬之黄破损内部的位置。
“依月小姐依从阿伦德尔公以及对策官小姐派出了式神，奴无法断定那被烧毁的式神，是不是就是依月小姐派出来，辅助奴和君公子寻找黄妹妹的那一只式神。”
“依月受到了精神污染。”
“挑灯者”放下螺丝起子，白皙的手掌沾满状似油垢，但颜色却呈鲜红色液体。她下意识擦了擦出了薄汗的额头，擦出了长长的污痕。
剑姬之青体贴地拿出手帕替自家主人拭擦污迹。
“她受到了精神污染，可能有人向她植入了意识也说不定……”
“挑灯者”叹了一口气，又拿起扳手，从棍姬之黄胸前那空洞伸进去，不知道在扳着什么。
“式神是依据术者的意志而行动的。”
“挑灯者”不知道弄到哪里，棍姬之黄伤口处突然射出鲜红色的液体。
剑姬之青连忙把防水胶布似的一圈东西递给自家主人，依格莉丝撕下了一段胶布，把这个喷出液体的点封好。
“挑灯者”全然不在乎脸上的油污，因为她知道剑姬之青会替自己拭擦，她则继续说下去：
“式神的意识源自于术者的灵魂碎片，也就是术者会把自己意志的缩影放到式神之中，而且这种意志并不是独立的，是和术者紧密连系的。”
剑姬之青拭擦的动作稍有一滞，瞪着眼睛问：
“主人的意思是，式神是依月小姐的，但是如果真的是这式神操纵了黄妹妹，幕后的主使却未必是依月小姐？”
“有这个可能。”
“挑灯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式神和术者之间，就像是一个大网络。术者是所谓的主机或是服务器，而每一只式神都是终端。这种模式的缺点也很明显，只是任何一个终端都可以成为精神污染的污染点，就像是电脑病毒一样，任何一个端点受到感染，其他终端以及主机都会受到波及。”
“换言而之，有可能是幕后黑手控制了某一只式神，借此打击了依月小姐的精神？”
“依月不是废物，她的精神力──在精神上的防御应该很高的，也就是说这个幕后黑手也不是废物，而且应该准备了不少时间，才能一击得手。”
“但是，我们四姬应该也有这方便的防御措施才对，不应该如此容易被人入侵……”
“小黄是被无力化后遭到控制的。”
“挑灯者”从棍姬之黄体内拔出一个接连着无数管线的盒子，这是埋在四姬体内的灵匠，也是她们意识和认知能力的载体。
这个盒子已经完全闭合起来了，那是用以保存意识的措施。
“在这种状态下，小黄的意识完全都被独立隔绝开来了，不可能受到污染。式神控制的只是小黄的身体而已。”
“那到底是谁重创黄妹妹的？”
剑姬之青眯起眼睛，看起来不太高兴。
“青，不是本无尘吗？”守在一旁沉默至今的枪姬之蓝开口说。
“小蓝还是一如既往呢。”
“挑灯者”咯咯笑了两声，枪姬之蓝懵然地歪起脑袋，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过剑姬之青倒是在其中听出了某些弦外之音。
“主人是认为，凶手不是阿卡斯德先生，也不是本无尘大师？”
“挑灯者”微微勾起了嘴角，笑得意味深远。
“他们都不是弱者，但问题在于他们都没有能力污染依月的精神。阿伦德尔公肯定也是注意到了，否则他也不会答应对策官小姐的要求。”
“那主人认为凶手是谁？”
剑姬之青认为自家主人应该有了某种判断。
“有一个人我们经常忽略。”
“挑灯者”突然伸出手指，在棍姬之黄的皮肤上轻轻一抹。她伸出自己的指尖，在照明之下竟然泛起淡淡的光芒。有状尘似的东西黏在她的指尖上。
“这是……？”
“香料吧。”
“香料？”剑姬之青瞪大眼睛，“可是霍尔顿部长已经……”
“霍尔顿是很强的香料师，不过洛娅毕丝娜也会用香料。她身上的香味有勾引男人的作用，只不过在场的男性都很强，没有受到影响罢了。但谁知道她有没有更厉害的香料呢？”
依格莉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刻。
“主人认为洛娅毕丝娜才是凶手？”剑姬之青目瞪口呆。
洛娅毕丝娜是最弱的一位。
她的行事作风也略显轻佻、易怒，不像是一个好的阴谋行使者──但如果这些都是假象呢？她实际上有所保留呢？当人们都把目光投视在其他地方，她无疑就落入暗处。
──不，她处于明处，人们也知道她的存在，可就是不会去特地在意她。
这种处境比起完全藏在黑暗之中的人，更有一种欺骗性，人们绝对不会轻易联想到会是一个处于明处，具有存在感，被认为没有那个实力的人就是凶手。
“先暗算杀死最熟悉的香料师霍尔顿，就很值得怀疑。她不想自己的事情过早暴露，就必须要杀死霍尔顿，否则以霍尔顿的实力，肯定会发现她用了香料才是。”
“挑灯者”的猜测具备一定的合理性，剑姬之青至少在一时之间找不到其中的破绽。洛娅毕丝娜还活着，现在就在外头参与本无尘的葬礼。
“主人，你打算告诉阿伦德尔公吗？”
“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可是万一阿伦德尔公怀疑到主人你的头上……”
“他是个好魔法师，也是个好学者，但却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也绝对算不上是一个智者。”
没有想到“挑灯者”对阿伦德尔的评价会是这种样子，剑姬之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是个狂热者。”
“挑灯者”在几秒后补上了这一句，“他疯狂地追求着‘时之核’，而这一点是很容易被人利用的。”
“那么，主人认为洛娅毕丝娜小姐的动机……或是企图是什么呢？”
“谁知道？”
“挑灯者”不解地皱起了眉头，不断捻着在手上的粉尘，像是这样子可以增强自己的思考能力一样。
“如果说她是窥视阿伦德尔公的财产话，不想其他人成功加以独吞的话，也许可以理解。她自知自己不成功，所以想要借由将所有对手除去，然后再把阿伦德尔……问题是，她如果真有那种谋略，也不会预料不到阿伦德尔可能会让应对局介入……这不是十拿九稳，所以我不能理解。”
听完“挑灯者”的分析，剑姬之青沉默了一阵子。她没有“挑灯者”聪明，但是还是有一件事是明白的，这一切分析都是基于洛娅毕丝娜有着比众人认知里更强力量这一基础上。
“但是，洛娅毕丝娜真的有那个能力呢？”
剑姬之青知道以貌取人并不合适，但是如果“挑灯者”的猜测如果是正确的，那么洛娅毕丝娜未免藏得太深了一些。
嗯，这件事本身就很难以想象。
但是这种难以想象之中又有一定合理性，也许才是最接近答案的。
“青，不要小看任何一位魔法师。只要有心，布置得当，就算是我也会败北的。”
“挑灯者”罕见地示弱。
在剑姬之青的印象里，“挑灯者”不至于是目空一切的，但也不会搬出任何示弱的话语才是。
不，也许也没有到示弱的程度。
然而，发生在这座城堡里的事情，肯定也是超过了“挑灯者”的掌控和预料，她恐怕感受到一种贴近的危机，所以才会有这种稍微示弱的发言。
事实上，在这座城堡里的人都陷入了被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