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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了。
君言脑海里冒出这两个字。
走廊里四处都有裂纹，像是被野兽肆虐催残过一样。阿卡斯德和本无尘就倒在了这条走廊之上，没有了声息。
血已经凝固了，恐怕死去了已经有一段时间。
但能有多长时间呢？
君言和本无尘等人分开不过只有三、四个小时，而他们遇害至今最多也不过是这么久罢了。
但是，也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里，两人就双双毙命了。
而且──
“杀阿卡斯德的是本无尘。”
蹲下身体检查阿卡斯德伤势的阿伦德尔有了这个结论。
站在一旁的依月脸色沉了下来，阿伦德尔则维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沉默，只有洛娅毕丝娜阴声怪气地说：
“看来真相太白了呢。”
叙灯火不悦地盯向她，甚至连阿伦德尔都不太高兴。洛娅毕丝娜注意到两人的视线，有些气弱地后退了一步。
“我可没有说错呀！”她强调。
也正是因为她没有说错，所以其他人才没有真的反驳她，甚至是斥责她。
霍尔顿是被武术高强的人打死的，而本无尘完全符合这个条件。他恐怕是这里头单打独斗最强的一位，身体性能高超，他能硬生生把霍尔顿打死完全合情合理。
而且，阿卡斯德的伤势也是本无尘做成的。
剩下的疑点就只有一个──
“那是谁杀的本无尘？”君言把这个疑点问了出来。
“同归于尽呗，对于魔法师而言这是很常见的嘛。”
洛娅毕丝娜看似随口，但是却并非没有任何根据。本无尘身后的伤势切面非常平整，像是被人用极为锋利的刃器给挖去一样。
“也只有空间切割能造成如此平整的伤势了，不是吗？我又没有说错。”
洛娅毕丝娜强调着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她的判断确实没有错。
阿伦德尔甚至是叙灯火都认同了这一点。
但问题是，两人都死了。
一个内脏完全被捣碎，一个则是心脏被挖去了一半，几乎都是没有救了。死无对证，谁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先动的手，当时的情况又是如何。
“如果有一位死灵系魔法师在，也许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叙灯火发出长长的感叹之息。
“什么意思？”
在场懵然不懂的人只有君言一个。
“死灵法师可以召唤死去不久的人的灵魂和意识，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问明白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阿伦德尔公。”
君言忽然开声。
他自认为注意到一个大家一直忽视的盲点。
“什么疑问？”阿伦德尔显然有些不耐烦。
眼前的情况已经恶化到难以控制的程度，他甚至苦无线索，连该从何处着手调查也不知道。
这种时候任何问题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压力。
“为什么不用‘时之核’把他们复活呢？‘时之核’可以操纵时间不是吗？那么把几人的时间倒流到他们还没有死亡之前，不就可以了吗？”
君言认为这完全是可行的。
时间既然都能够倒流了，为什么不能把几人放回到时间的领域里，让希丝娜把几人的时间倒流回死亡之前。
“身体也许可以救回来。”
叙灯火比起阿伦德尔更多否定了君言的想法。
“正如叙小姐所言，唯有生和死是不容许亵渎的。”
“什么意思？”君言听得一脸懵逼。
“意思就是，就算可以成功，也会引起不可预料的结果。”
叙灯火言简意骇，“复活在魔法之中一直不是一个冷门的话题，甚至相当热门，而且也不是没有人成功过。但是，他们复活的都不见得是本人，都出现某种程度的扭曲。”
阿伦德尔沉声地接过话来：
“生和死是这世界最大的因和果，如果没有了这因果，这个世界会徒然崩溃的。”
没有想过这种话会出现在一个试图掌控时间之人的嘴巴。
他有着操纵时间的野心，却对掌握生和死有所忌讳。他是这样子说的：
“在‘轴’魔法里头，也有所谓的‘生命之轴’，而我对此也颇有研究，但我不认为能够把逝者完整地带回来。”
“哼，那不过都是败者的言论罢了。”
尖锐的声音介入了进来。
说话的人是洛娅毕丝娜。她显得激动，针对着几人的发言提出抗议。
“……”
几人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激动。
洛娅毕丝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说了句抱歉便闭上了嘴巴。但是，她脸上的不服气还是清晰可见的。
“这家伙该不会想着要复活某个人吧？”
叙灯火念念有词，君言深有同感。如果不是对此寄有希望，就不会再其他人加以否定时如此激动失态。
洛娅毕丝娜没有再说更多。
其他人也再没有关注她的情绪和想法，重新专注于死去的两人身上。
“这两个人该怎么处理？”
依月面色平淡地问道，彷佛这已经是很正常的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了。单从这里来看，剑姬之青那种冷静和平淡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
毕竟棍姬之黄还能修好，而本无尘和阿卡斯德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对了，‘挑灯者’呢？”
君言发现那名总是带着三个人偶的高贵少女并不在现场，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
“依格莉丝小姐在修复人偶。”
如此说道的阿伦德尔证明自己事先知情。
“该不会是心虚吧。”洛娅毕丝娜又再阴声怪气起来。
君言有些忍不了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忍不住皱眉看过去：
“你现在不是应该感到害怕吗？”
“你说……什么？”
没想到君言会突然针对起自己，洛娅毕丝娜的态度一时之间态度有些退缩。或者是君言的眼神太锐利了吧。
阿伦德尔和叙灯火都分别看向君言，大概在期待着他嘴巴又会冒出什么气人话来，后者更是毫不忌讳地露出那种看热闹的表情。
“我说，你现在才是最该害怕的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
洛娅毕丝娜认定君言狗口吐不出象牙，表情阴冷得可怕。
“本无尘、阿卡斯德，甚至霍尔顿都比你厉害……你是这里最弱的一个人吧？他们都已经遭到毒手，你不是该害怕吗？害怕下一个就是你。”
君言的评论可谓一针见血。
“我想，我还没有落魄到要被一个对魔法几乎一窍不通的人说事吧？”
洛娅毕丝娜被人当众奚落，以她的性格自然是愠怒非常。她气得浑身颤抖，胸脯一阵起伏，看向君言的视线里也饱含怒火。
她怎么知道我对魔法一窍不通？君言有些疑惑，不过可能他的事情在魔法端里也是广传的，他很快就没有在意，并作出反击：
“那么要不要打一场？现在死人了，你还在那头阴阳怪气的，你……其实很自卑吧？”
闻言，叙灯火忍不住噗哧地笑出声来。
她心想君言就是直，甚至有时到了不会察言观色的地步，有那句说那句，而且正因为直接，这些话一般都很难听。
忠耳逆言。
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样的。
“你！”
洛娅毕丝娜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应该很想把君言这个刺头的脑袋挖个洞给塞进去才是，不过她显然还是对白炎之力有所忌讳。能够烧毁任何术式的能力，对任何魔法师而言都是极具威慑力的。
魔法师之所以被称为魔法师，不外乎就是因为手掌魔道之力罢了，如果失去了这种力量，魔法师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分别？更别说洛娅毕丝娜显然是属于那种缺乏身体锻练的类型，君言或者真的可以把她痛揍一顿。
现在发生内斗并非是好事，阿伦德尔挺身而出，阻止两人继续针锋相对。
“君先生、洛娅毕丝娜小姐，现在并非是内哄的时候──”
“阿伦德尔公，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虽然地位不如你，也不如依月小姐，但是我可以没有沦落到要被一个走狗屎运，捡着好力量的人数落的地步。”
可能真的被刺到自尊心了，洛娅毕丝娜的态度比以往都要强硬。
“君言，我就算是这里最弱的，也轮不到你来说，你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
如果这句话出自他人之口也许好一点，但偏偏就是君言来说的，洛娅毕丝娜表现得无法接受这件事。
“所以，你就只会打嘴炮吗？”
君言也不退让，右手上顿时旋出了白色的火焰，用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多说无益，不如打上一场。
坦白说，君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激动。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以来一直看着才刚和自己说过话的人一再死去，而其他人表现得相当平淡之故。
他无意向所有人发泄这种郁闷的情绪，但是洛娅毕丝娜近乎落石下井的表现终于叫他找到了渲泄口，使他能够把这段时间以来积累起来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
“够了！”
但同样忍无可忍的还有阿伦德尔。
他的吼声来得突然，夹带着狂暴的魔力向几人席卷而来。那魔力磅礴得像是洪水一样，撞在其他几人身上推得他们往后退了好几步，甚至连地上的尸体也一度滑行出去。
魔力爆发过后，便是极为沉重的压力。
君言只觉得有人从上方不断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强使他原地跪下来。他的滕盖率先弯起，但勉强稳住没有跪下。
他身旁的叙灯火显得更为游刃有余，不过她的脸色确实是凝重了起来，显然情况并不容乐观，而洛娅毕丝娜的表现最为拙劣，她直接张嘴吐了出来。
“阿伦德尔公，你失态了。”
反而是依月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还略为责备地对阿伦德尔说。阿伦德尔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收敛了魔力，端出淡淡的歉意环看众人。
“抱歉，我失态了。”
没有人说什么。
刚才恐怖的魔力已经足以威慑在场众人。也难怪他会如此懊恼的吧，毕竟手掌如此强大的力量，情况还是一再失控，他的自尊心肯定已经在不断敲着他，让他不能再让情况失控下去才是。
阿伦德尔叹了一口气：
“诸位，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我的责任不可推卸。”
“阿伦德尔公，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这话末免有些刺耳，不过我还是要给你提一个建议。”
叙灯火顶着阿伦德尔的负面情绪挺身而出。
但不待她说下去，阿伦德尔便已经抬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叙小姐想说的事情我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是那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叙小姐如果想通知应对局就请便吧，不过在那之前──”
阿伦德尔转向依月，诚恳地向她提出请求：
“依月小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阿伦德尔公请说。”依月表现得相当大方。
“阿卡斯德阁下尚有亲人在世，我会负责将他送回到他的家人那边好好安葬，不过本无尘大师已经是浮萍之人，没有任何归处，我想在这里安盖好本无尘大师。尘归尘，土归土，我想本无尘大师也应该死有安身之处才是。”
阿伦德尔这句话不完全出于义务，而是带着少许人性的善意。
君言觉得阿伦德尔也许还没有完全丧失人性，但是他为什么就无法对希丝娜和雷恩也有类似的怜悯呢？
“所以，我想请依月小姐能够主持葬礼。”
阿伦德尔恳请依月，甚至一度躬身。这并不是放弃尊严的举动，这恰恰是在完成自己地位相应义务的体现。
“如你所愿。”
依月没有任何推搪，郑重地答应了阿伦德尔的请求。
接着，她的视线猛地往下一垂，落在了阿伦德尔的手指上。
“阿伦德尔公，你受伤了。”她指出。
“嗯？”
阿伦德尔惊讶地抖了抖眉毛。
他垂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那里确实有血珠在滴落。但这想必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否则他应该早就意识到手指皮破了的事情。
“也许是刚才检查本无尘尸体时不小心弄伤的吧。”
阿伦德尔随手把那血珠擦掉，不过顿时又冒出了新的。就像是针刺的伤势，他也没有多加理会，在场也没有人当那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