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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子时一过就连外面的炮仗声都小了不少。
长兴侯夜里喝了不少酒，又因为最近和萧氏闹矛盾，离开荣庆堂就径直去了书房。
萧氏忙活了一天，卸了钗环正想睡下，忽然听到外头丫鬟说李清妍来了，忙叫人把李清妍带了进来，却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想到李清妍回到侯府后受了不少委屈，萧氏心头蓦地一沉，拉着她坐在床上：“妍妍这是怎么了？可是又有人欺负了你？”
听到母亲的话，李清妍再也忍不住，把心里的话全都对萧氏说了一通。
“他一个教书匠，虽与寒山书院的韩山长较好。可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乡下那群粗鄙之人，就连韩山长请他去书院教书都是不敢去的。非要接他来京城教书，是丢人现眼么？女儿在那边的养母，也不过是个只知家长里短的妇人，她性子本就懦弱，又怎么能和那群贵妇人相处得来？”
“到时人人都要说，原来我这副模样是乡下人教养出来的了！”
李清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抱怨，萧氏却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陈二娘是跟着李清妍和兰琴一起来的，见李清妍说完话后，萧氏迟迟没有反应，不由道：“姑娘如今已是长兴侯府嫡女，即便他们过来了又能如何？顶多每月给个几两银子打发了，什么人还敢说姑娘半句不是？”
李清妍听陈二娘这么说，嘴巴一扁又要委屈，萧氏看了两人一眼，开口道：“好了，这事我知道了。时辰不早了，妍妍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大早还要同你嫂嫂一起到外头去拜年。我身上有些不舒服，陈娘子是服侍惯了的，留下来伺候一晚。”
陈二娘也听出萧氏话里有话，送走了李清妍回到卧房，果然看见萧氏没有入睡，而是坐在房间里的圆凳上，神情有些恍惚。
“夫人这是怎么了？”陈二娘看出萧氏心里有事，殷勤地上前询问。
萧氏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陈二娘的手，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来：“我是怎么也没料到，那李盛居然是淳安的亲哥哥。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会让长留与他多来往！”
陈二娘倒是看的比萧氏明白，李长留已经长大了，早就不是萧氏能掌控的了的，就算萧氏不让李长留与李盛来往，李长留就当真不与李盛来往了吗？
再说了，谢璟如今可是李长愿的未婚夫婿，李长留不也明明白白的成了人家的亲信？
然而，萧氏显然无暇想这些，片刻没等到陈二娘的回应，便自个儿问道：“你可还记得当年的事？”
陈二娘当然记得：“夫人觉得可是，当年将姑娘与郡主抱错了的事？”
毕竟当年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没把她的胆都吓破，只怕带到地底下去下辈子都记得，又怎么可能轻易忘得了？
当年，萧氏肚子里怀着李清妍，月份都已经很大了，还非要舟车劳顿回娘家一趟，为了这事还与李老夫人大吵了一架。
可就算是这样，仗着长信侯的偏爱，萧氏还是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回了杭州，当年刚被请进侯府到哪年的自己自然也得一路跟着。
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可就在一行人启程回京的那一日，萧氏在马车上看到了一对年轻夫妇，不知为何非要上去找他们的麻烦。
正巧那妇人也怀了身子，争吵之下两人便一起发动了，只好将就着进了路边的客栈，请来稳婆帮着接生。
想到这里，就算事情过去这么多年，陈二娘还是情不自禁地看了萧氏一眼。
她也是时至今日都没想明白，那妇人分明一副不认得萧氏的模样，萧氏到底那妇人什么仇什么怨，在辛苦生下李清妍之后，拼着身子虚弱，也要命手下的人把那妇人刚诞下的女婴扔掉。
只是中途不知出了什么意外，长兴侯府的人还没来得及将别人的孩子扔掉，萧氏自己的孩子却不见了踪影。
萧氏大着肚子出来，总不能空着手回去，说自己生的孩子在路上丢了吧？只能捏着鼻子，把那原本该丢掉的孩子充作自己的女儿带回了侯府，也就是现在已经贵为郡主的李长愿。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的妍妍睛阴差阳错的到了他们手中。”萧氏眼神阴冷，把当年的事复述了一遍。
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还觉得是李氏夫妇走得太快，只怕是有意将她的妍妍抱走，才害得她们母女二人分离这么多年。
陈二娘对萧氏和那妇人的恩怨不感兴趣，只是见萧氏与李清妍都一副不想见到她的样子，便道：“夫人若不想他们夫妇二人进京，多的是法子。杭州进京城的路那么远，他们二人身单力薄，路上左右不得出个意外？到时，就是想见他们，只怕也见不着了。”
萧氏听了陈二娘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亲昵地拉过陈二娘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还是陈娘子最懂我的心意，等以后我为妍妍觅得一位如意郎君。你想留在侯府荣养也好，跟着妍妍嫁过去也好，都由得你自己挑选。总之，不会亏待你就是了。”
得了萧氏一个保证，陈二娘顿时喜出望外，又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叫萧氏更看重她。
“夫人，实不相瞒。奴婢在京城有个值得信赖的侄子，专门在镖局做些护镖的生意，身手很是了得，办事手脚也利索。若是夫人没有可用的人，不如就派奴婢的侄子去，一定走漏不了半点风声！”
能不动用自己手下的人，萧氏如何能不满意，连忙点头道：“那就最好不过！你同他说，若是事情办成了，不管是娇妻美妾，还是良田千亩，只要我给得起的，他尽管拿去就是！”
陈二娘喜滋滋地接了差事，满脑子都是得了萧氏和李清妍的重用，日后如何飞黄腾达的情形。
却不知她吹熄了蜡烛，带上门出去之后，萧氏望着她的背影露出毒蛇一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