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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魔头……”听到此话,黄沙散人也随即陷入了回忆,斟酌言辞的开始向卫图说起了,有关‘假卫图’的事。
一千两百年前,在尊王宫秘境内撞见卫图,并从卫图手中、得到机缘后……回返大苍修界的他,在努力修炼...
林昭的脚步踏过冻土,踩碎薄冰,每一步都留下浅浅的印痕,很快又被风雪掩埋。他走得不快,却极稳,仿佛脚下不是荒原,而是千百年来无数迟行者用血肉与信念铺就的道途。背上的行囊里,只有一卷《晚成经》、一件旧袍、半块干粮,还有一盏未曾点燃的心灯??那是他在问道碑前亲手封存的,属于第一个在朔月之夜为他点亮灯火的盲修者。
南方的山村,距晚成院三千七百里,横跨三域,穿行九岭,途中要越过毒瘴弥漫的黑水沼,穿越妖兽横行的断魂谷,还要避开几大世家暗中设下的禁地结界。寻常修士尚且避之不及,更别说一个修为不过金丹中期的“晚成者”。可林昭从不急于赶路。他知道,真正的修行不在速度,而在路上是否听见了风中的低语,是否看见了雪下埋藏的足迹。
第三个月,他抵达黑水沼边缘。
瘴气如墨,翻滚不息,偶有飞鸟误入其中,顷刻化作白骨坠落泥潭。当地人称此地为“亡息之渊”,传说曾有元婴老怪试图强行穿越,结果神魂被蚀,只剩一具空壳跪在岸边,口中喃喃:“我不悔……我不悔……”直至腐烂。
林昭盘膝坐下,取出《晚成经》,轻声诵读第四章:“心若不动,万毒自消。”这不是什么高深法诀,只是最基础的静心篇。但他一字一句念得极慢,像是在与天地对话。随着声音扩散,他掌心的梅花烙印微微发烫,一道金光自眉心射出,在身前凝成一面虚影??那是万千迟行者心灯汇聚而成的护盾,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
他起身迈步,走入瘴雾。
刹那间,无数怨灵嘶吼而出,扑向他的识海。这些是当年死于毒瘴中的修士残念,执念未散,专噬活人精气。可当它们触及那层金光时,竟如雪遇阳,纷纷融化。更有甚者,在消散前低声呢喃:“谢谢你……让我记得自己也曾坚持过。”
七日后,林昭走出黑水沼。
他瘦了一圈,脸色苍白,但眼神愈发清明。身后,原本死寂的沼泽上空,浮现出一缕缕微弱光芒??那是被他愿力唤醒的残魂,正以最后之力点燃心灯,遥祭问道碑。虽无声响,却似有万千人在风中低语:“你走吧,我们替你看路。”
又三个月,他来到断魂谷。
这里曾是古战场,埋骨无数。每逢阴雨夜,便有刀剑相击之声回荡山谷,传闻是战死将士的英灵仍在厮杀,永不得安息。林昭并未施展遁术或隐匿气息,而是径直走入谷中,将背上的行囊放下,取出那半块干粮,掰成两半,一半放在一块残碑前,另一半投入火堆。
“诸位前辈,”他轻声道,“我无酒无香,唯有粗食一捧,聊表敬意。你们战至最后一息,不曾退却;我们修至白发苍苍,也不曾放弃。今日路过此地,不敢言超度,只愿与你们共燃一炉火,同守一夜寒。”
话音落下,风骤停。
四周鬼影幢幢,渐渐聚拢,却不攻击。一名披甲断臂的将军虚影浮现眼前,盯着林昭良久,忽然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其余魂魄也随之俯首,刀枪顿地,齐声低喝:“后继有人,吾等……安矣。”
那一夜,林昭与万鬼同坐,听他们讲述昔日王朝覆灭之战,如何以三千残军挡敌十万铁骑,如何明知必死仍死守城门。他说起晚成院,说起问道碑,说起那句“你还想试试吗”。鬼魂们静默良久,最终齐声回应:“试!哪怕魂飞魄散,也要再试一次!”
次日清晨,林昭离开时,身后已无追魂索命之音,唯有一道由幽蓝火焰构成的小径,蜿蜒通向谷外??那是亡魂们用自己的执念为他开辟的生路。
半年后,他终于抵达南方最偏远的山村??云溪村。
村子依山而建,十余户人家散居崖畔,靠采药为生。寒冬将至,家家闭户,炊烟稀薄。林昭没有直接进村,而是在山腰处搭起一座茅屋,每日砍柴汲水,研读经书,偶尔为路过村民治些小疾,分文不取。
起初无人知晓他是谁,只道是个流浪道士。直到某个雪夜,一位老妇抱着奄奄一息的小孙女敲开了他的门。
“求求您……救救她。”老妇哭道,“大夫说她经脉天生闭塞,活不过今冬。”
林昭接过孩子,探其脉象,果然如石沉海,灵气难入。他沉默片刻,缓缓卷起袖子,露出左臂??那里赫然刻着三条共行印记,金纹流转,隐隐发热。
他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女孩眉心画下一道符印,随即盘坐运功,引导体内愿力缓缓注入其识海。这一过程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甚至折损寿元。整整三个时辰,林昭汗透重衣,面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终于听见一声微弱的啼哭。
小女孩睁开了眼。
那一瞬,林昭掌心的梅花烙印轻轻一震,仿佛感应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就像当年破庙中那个雨夜,命运悄然叩门。
三天后,消息传遍全村。有人说他是仙人下凡,有人说是晚成院来的使者。孩子们围在他屋前,怯生生地问:“先生,我们也……能修仙吗?”
林昭蹲下身,看着那一张张冻得通红的小脸,轻声说:“你们不必问我能不能,而要问自己愿不愿意。愿意吃苦吗?愿意失败十次仍站起来吗?愿意在别人嘲笑你‘太晚’的时候,依然相信明天还能迈出一步吗?”
孩子们懵懂点头。
林昭笑了,从怀中取出一页泛黄纸张,正是《晚成经》前四章手抄本。他逐字教他们诵读,不求顿悟,只求铭记。每当有人读错,他也不责备,只是温和地说:“再来一遍,这一次,比上一次好一点点就够了。”
就这样,他在云溪村住了下来。
春去秋来,三年光阴如水流逝。茅屋依旧简陋,但门前多了几株梅花树??是他亲手栽下,如今已亭亭如盖。村中十个孩子跟着他修行,进度最慢的仅炼气二层,最快的也不过四层。但他们每日清晨必扫雪开路,夜晚必点灯诵经,风雨无阻。
某夜,林昭独坐院中,仰望星空。
北斗第七星再度闪耀,光芒穿透云层,直落他掌心。梅花烙印忽然炽热如火,一股浩瀚记忆涌入识海??那是梅元一临终前的最后一段心念:八百年前,焚书夜,缓修盟三百弟子被围困于极北冰原。敌人许诺,只要交出《晚成经》原本,便可活一人。梅元一笑着撕碎经书,吞入腹中,说:“你们夺不走火种,因为它不在纸上,而在心里。”
随后,他点燃最后一盏心灯,带领众人冲向敌阵,尽数陨落。可就在生命终结刹那,他们的愿力凝聚成一道无形桥梁,跨越时空,连接了所有不甘沉沦的灵魂。
林昭泪流满面。
他终于明白,为何问道碑第九境的名字是由无数无名者组成。因为真正推动大道前行的,从来不是天资卓绝的天才,而是那些明知自己无法登顶,却仍将火炬高举的人。
第二日,他召集村中孩童,郑重说道:“我要走了。”
孩子们惊愕抬头,最小的那个当场哭了出来:“先生不要我们了吗?”
林昭摇头,从袖中取出十枚玉简,每一枚都镌刻着一段《晚成经》注解,以及一道共行印记的摹本。
“我不是不要你们,而是要把你们变成更多人的先生。”他将玉简一一递出,“从今天起,你们每个人都要去找一个比你们更弱、更穷、更被人看不起的人,把这本书,这句话,这份信念,传下去。”
“十年之后,我在问道碑下等你们。若有人带着新人前来,哪怕只是炼气一层,我也亲自为他点灯。”
说完,他转身离去,身影渐行渐远,没入风雪。
可就在他踏出村口那一刻,身后忽然传来整齐的诵经声:
“我还想试试……
我还想试试……
我还想试试……”
一声接一声,由近及远,响彻山谷。
林昭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右手,轻轻按在胸口。那里,一颗心灯正缓缓亮起,与天际星辰遥相呼应。
他知道,薪火已燃,不止于此。
***
五年后,九州大地掀起“寻灯潮”。
数以千计的年轻迟行者踏上旅程,深入边陲、蛮荒、贫乡,只为寻找下一个“林昭”。他们不再等待宗门挑选,而是主动走进人间苦难,寻找那些蜷缩在破庙、草棚、矿洞里的灵魂,递上一页经文,说一句:“你也……可以吗?”
七大世家被迫应对。萧家率先设立“燎原院”,专收民间资质平庸子弟,每年拨付大量资源。玄霄宗破例允许外门弟子自行创立支脉,只要传承《晚成经》理念,便可获得宗门认证。就连一向封闭的玉虚宫,也开放了“问道旁听席”,允许凡人每月一日入宫听讲。
而晚成院,则成了朝圣之地。
每年朔月,来自四面八方的迟行者齐聚于此,人数早已突破十万。他们不求突破,不求神通,只为在问道碑前点燃一盏心灯,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默默离开。
李长生年事已高,须发皆白,但仍每日巡视院中,查看新来者的修行进度。有弟子问他:“师祖,如今天下皆知晚成之道,您可觉得欣慰?”
老人笑了笑,指着远处一群正在扫雪的孩子:“你看他们,动作笨拙,灵气微弱,可能一辈子都筑不了基。可你知道吗?就在昨夜,其中一个孩子的愿力,竟意外唤醒了三百年前一位陨落先贤的记忆碎片。那位先贤留下了半式失传剑诀,刚好补全了《共行录》第三章。”
他顿了顿,声音轻柔:“所以啊,我们从来不问值不值得,只问愿不愿意。”
***
又三年,林昭重返晚成院。
他已不再年轻,鬓角染霜,背脊微驼,可双目依旧清澈如泉。当他出现在山门前时,万人寂静,随后齐齐跪地,心灯尽燃。
赵无咎迎上前,欲言又止。
林昭摆手:“不必多礼。我不是归来受拜的,而是来告别的。”
众人愕然。
只见他走向问道碑,伸手抚过第九道痕迹??“不悔”。指尖触碰刹那,整座石碑轰然共鸣,八境金光与九境愿力交织升腾,在空中形成一幅巨大画卷:从焚书夜的烈焰,到破庙中的雨夜;从第一盏心灯点燃,到今日百万愿力汇流……
“大道之路,非一人可成。”林昭朗声道,“今日,我将卸下执灯人之责,交予后来者。”
话音未落,他体内九条经脉同时震动,共行印记逐一脱落,化作九道金光,分别飞向九州九域。每一道光落地之处,都会诞生一座新的“问道分碑”,供各地迟行者祭拜修行。
做完这一切,林昭身形一晃,几乎跌倒。苏婉儿急忙扶住他,眼中含泪:“你耗尽了本源之力……”
他微笑:“值得。我只是个过客,而这条路,必须永远走下去。”
当晚,林昭在厢房中写下最后一段话:
>“世人常说大器晚成,殊不知‘成’并非终点。
>成,是当你倒下时,仍有后来者踏着你的脚印前行;
>是当你熄灭时,火种已在别人手中重新燃起;
>是当你被遗忘时,你的名字却悄悄刻进了别人的誓言里。
>
>所以,请不要问我何时登顶。
>我从未想过登顶。
>我只想让每一个在黑暗中颤抖的人知道??
>你可以慢,但不可以停。
>因为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相信,
>道,就永远不会断绝。”
笔落,灯熄。
翌日清晨,人们发现他的房间空无一人,唯有案上纸页静静燃烧,化作灰烬随风而去。
而在极南荒岛上,一间孤僻茅屋前,一位白发老翁正教几个渔家孩童写字。他写下的,正是那句歪斜却坚定的句子:
“我也……可以吗?”
海风拂过,带来远方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