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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静好的马车停在公主府柴房后面,柴房后是坐小山,隐蔽又幽静。
除了全程低头的她,马车内还坐着另一人——湛寂和尚。
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谁也没说话。
她的灵魂此时已经去到了遥远的天边,一直飘飘荡荡、浮浮沉沉找不到个落脚点。
过了这么久,湛寂专属的味道仍旧萦绕在她唇边。
那是他温柔的放肆,克制的疯狂,缠绵的香甜……砸得萧静好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以往都是她对他肆意妄为,可现在她才知道,跟师父比起来,自己那点道行只配在街边摆摊算命,湛寂却是能创派成为开山始祖的那种人。
被他亲过后,全身上下都是麻的,直到现在,她三魂六魄都还没有完全回归到身体里来。
“公主,我们到了。”
同样的话马夫不知道提醒了多少次,而萧静好就只听见这么一句。
她像个偷东西被抓现场的小偷,惊慌失措地起身,却因为动作过猛,突地撞在了马车顶棚上。
湛寂忙伸手稳住她,声音柔得像水,“慢点。”
出门的时候明明还是大白天,天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回来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即便马车里的亮度非常低,仍然能看见湛寂朱红的唇略微有些肿。
他的尚且如此,自己的就不用多说了,若不是光线暗,她现在烙铁般红透的脸简直不要太精彩。
“再会。”
萧静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种一板一眼的话,因为她脑子乱得像打结的渔网。
见她要出去,湛寂似忽底底地叹了口气,沉声道:“这是你的马车。”
“……”
她愣了半响,才感觉那人躬身从自己面前飘过,自顾自往她怀里塞了个暖炉,又自顾自在她耳畔说了句,“没有贼胆,便收敛一下自己的贼心。”
这话,仔细揣摩,有些“衣冠禽兽”,圣僧是何时打通任督二脉的,怎么给人一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错觉。传说中禁欲又孤傲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的湛寂佛子,竟是这样的人,是她低估他了,天下人都低估他了。
出神的功夫,湛寂已经悠悠然下了马车,萧静好抱着暖炉掀开帘子悄摸摸看去,不服气怼了句:“谁没贼胆,你少看不起人。”
风吹竹林沙沙作响,眼见着那厢止步就要回头,她又像被开水烫了似的立即缩回拉帘子的手。
待她再掀帘子看去时,和尚的身影已经缩成了一个白点。这时她才注意到,公主府和国师府正大门是不同的两条街道,走正路要绕上好半天,但两家的后门竟只隔着一片竹林!她心说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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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准备偷溜回府,却被守在房外的婢女蓉蓉逮了个正着。
“公主,您头发怎么这么乱?”
萧静好挠头,想了下是怎么弄乱的。
他将五指轻轻没入她蓬松又顺滑的发丝里,迫使她的头微微往上扬……
正发愣,蓉蓉又是一惊,“殿,殿下,您受伤了?”
萧静好:“?”
“唇上流血了。”蓉蓉担心道。
萧静好摸了摸,嘶——还真是,她傻笑,“……天太冷,冻的。”
婢女木讷地点着头,“原来如此,那还真是挺猛的。”
”……”这都是些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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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健康的雪下得没完没了,大地、山川,都笼罩在了皑皑白雪中。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五日后,两国和谈。
因为先前拓跋程枫点名只与九公主谈判,所以绕是太后一党如何心不甘情不愿,这收回三州十八县的重任,也只得委托在萧静好身上。
不过话是这么说,这种立功拉民心的机会太后是不会让九公主一人独享的。故而这日,除了主谈判使和懿公主,还有国舅爷宋岩以及国师湛寂,美其名曰只是辅助,实则是派这两人来分她功劳的。
世人一贯认为,国师怎么会出席这种场合,不都应该占卜观天象以测天下之走向么?但湛寂却不是,宋依阮深知他的才能,遂自请他出山时便有过规定,只要有利于民、有利于南齐江山稳固的事,他湛寂都可以参与。
从用人和审时度势这点来看,宋太后无疑是个人精,否则她也不会一人把持朝政独揽政权这么多年。
就这样,以萧静好为首的谈判团队浩浩荡荡抵达了云上楼。
场面上,她跟湛寂是敌对关系,故而从宫里一路出来,她对他都始终都是官场上的客套,甚至还带着些许敌对。
三人下了马车,宋岩老谋深算来了句:“公主,说起来国师也是你的恩师,何至于对他耿耿于怀至此?”
她带步走在前,睫毛闪了两下,并没回话,用冷冽的态度表明这绝不可能。
宋岩眯眼打量着她,明明不大个人,却让他这个年过半百的人心上一颤,颇觉有些棘手。
这边没试探出个所以然,他又侧头对湛寂道:“国师,她毕竟曾经是你的徒弟,尚且年青,有什么仇是不能化解的呢?”
湛寂深邃的眼中平静无风,面色寡淡,不说话时就是一尊“行走中的冰雕”,周遭如何变化无常,似乎都跟他没关系。她不说话,他更是不可能回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寒风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感觉,冷得人只打哆嗦。
宋岩极快地隐去脸上的尴尬,一挥衣袍冷哼一声,大步上了楼。他堂堂国舅爷,在两个后辈面前吃这般被无视,自觉简直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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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偏窄,萧静好不喜欢上楼的时候走在人前面,走后面罢又不太合理,所以她被迫和湛寂并肩前行。
那日之后,太后为了验证二人的关系,曾多次把他们凑在一个场合,明里暗里都在观察,两人默契得甚至都没好好看过对方一眼,每每眼神相撞,也都会漫不经心地避开,好似他们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偶尔还带着些许微妙的敌意。
他们衣袍挨着衣袍,她闻见了他身上熟悉的檀香,余光里是他触手可及的侧脸,绕是心中已经心猿意马,她仍能做到目不斜视,漠视得接近冷血。
过转角时,湛寂轻轻转了下瞳孔,不自觉蹙起眉来,从没教过她这些,没想到她却把自己惯用的表情学得如此传神,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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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程枫今日出奇地配合,早在他们到之前,便已携其团队在房中等候。
见人来到,他用手掌按着左胸,对萧静好行了个草原礼,这厢有恃无恐地欠身回过礼后,方才落座。
中间是一张大桌,两国使臣分别就坐于两端,个个横眉冷对你见不得我我见不得你的样子,都不是好惹的主。
宋岩才起了头说道:“我们太后的意思,是只要贵国愿归还我南齐三州十八县,我等愿以黄金做作交换。”
那边的使团便炸了毛,话语粗糙,“之前不是还有淑妃……”
萧静好简单一个抬眸,那边终于意识到说错话,巧妙地转了话题:“你们自己守不住拱手让给我们的领土,现在还想恬不知耻要回去,真想得美。若不是你方几次三番邀请,我等根本不会在这里同而等废话。”
魏方代表继续吹鼻子瞪眼:“就是,这次来也是给你们太后面子了,归还领土?做梦。”
南齐代表拍案而起,“尔等既不想还,出使我国做什么?逗我们玩儿么?”
那头脚踩桌子,“就是逗你们玩。”
“………”
萧静好坐在中间,被喷得一脸口水,忍不住后缩去,匆匆与湛寂看了个对眼,却又只得匆匆别开,心中不由一涩。
见两方脖子都吼哑了,她才抬起两只手示意稍安勿躁。
“我认为,拓跋殿下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把失地还给我们的,是么殿下?”
吵闹声被强行打断,拓跋程枫依言抬眸,绝对是个实打实的政客,与那日茶楼相谈时判若两人。
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两眼犀利如雄鹰,天生桀骜不驯的嘴角微微勾起,“哦?那得看你方愿意用什么来做交换了。”
萧静好挤出抹极其淡的笑容,不轻不重地说:“什么交换也不给!”
身旁的湛寂从始至终没发一言,逆光而坐的他,嘴角闪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这话无疑是扔了个炸/药包在对方阵营,登时掀起一阵巨大的风浪:
“无知小女!口出狂言。”
“南齐乃手下败将,何来如此嚣张口气!”
“殿下,不必再谈了,我们即刻启程回国!”
萧静好也不急,静静地坐着,只听高程枫意外地说了句:“公主这话说得真有意思,愿闻其详。”
她正襟危坐,慢条斯理说道:“因为这是你们魏皇的意思。这三州十八县,你是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
高程枫把玩酒杯的手一顿,看她的眼神越发灿烂。
心说果然聪慧过人!
北魏因为迁都导致元气大伤,加之与中原矛盾冲突不断,跟本抽不出国力管那三州十八县。
白白还回去罢,又会寒了浴血奋战夺得领土的战士们的心,如果每个人都认为打回来的东西迟早要还回去,以后谁还愿意为北魏卖命?
而在宫里他拓跋程枫偏生又是个糟人忌惮的人,所以这种失去军心失去民心的苦差事自然也就轮到他身上来了。
魏帝的意思是,既要顺理成章把失地还给南齐,还要从中谋取到丰厚的利益,虽然北魏不差这点钱,但这就是拓跋信给他下的任务!
萧静好那句“什么都不给”,意思就是你们愿意还就还,不愿意还就算了呗。
她这招釜底抽薪,整得拓跋程枫一时骑虎难下。
倘若他拒不归还,魏帝会怀疑他为招揽人心抗旨不遵;这下有意要还,对方却又什么都不给,只怕回去后更要被北魏人的口水淹死。
伴君如伴虎,他拓跋程枫从此里外不是人,再想在朝堂或者军中立威,恐怕再无可能了。
说白了,这场交易吃亏的怎么都是他这个中间人。
拓跋程枫足足沉默了半刻钟之久,时不时瞥向正襟危坐却一言不发的湛寂,最后他站了起来,两手撑在桌边,对萧静好笑得尤为真诚,忽然扬声道:
“本殿答应归还南齐三州十八县!”
“殿下,殿下不可啊,那可是战士们浴血奋战夺来的地盘,万不可如此草率!”
对方使臣纷纷抗议。
萧静好被他那脸真诚到极致的笑意刺得眼皮直跳,总感觉他还有下一句等着。
果然,随后听他又补了句:“但是,九公主你得嫁给我!”
“………”
场上霎时静得仿佛羽毛落在地上都能听见,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话,萧静好脑中闪过片刻的空白。
湛寂用右手轻轻搓着左手碗上的檀香木手串,看不出任何情绪地将瞳孔转到了拓跋程枫身上。
宋国舅第一时间拍手叫好,“拓跋殿下这要求并不过份。”
拓跋程枫侧头,眉眼带笑道:“确实不过分,我相信,你们的宋太后以及南齐所有子民,都会举双手祝福我和九公主的这段姻缘的,你说是么,湛寂国师?”
作者有话要说:好家伙,明目张胆撬墙角了!
本来想两更的,结果下班的路上天降暴雨,我又刚好没带伞,小卖部躲了半天,于是,就只能一更啦。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