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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并未大张旗鼓,自永青侯府一行之后,便再也没出过宫,日常处理一下奏疏,再有就是在皇宫闲溜达了。
大明是两京制,太宗迁都之后,政治中心随之北移,可南直隶的班底仍完整保留了下来,且享受一定的行政权力。
太祖开辟的那片菜园还在,有时候朱厚照闲的发慌,也会去挥上几锄头,除除草丶松松土……释放一下天性。
时间临近中秋,王守仁带着大批量的金银财宝前来复旨。
尽管宁王这些年大把撒钱,可家产仍不是所谓立皇帝刘瑾能比的,多达一千馀万两之巨,还不包括田产。
朱厚照自然高兴,只是开心之馀也有些遗憾……
这是公家的钱,没办法挪作私用,那麽多双眼睛看着,他哪里能往外倒腾,能弄进内帑就很不错了。
不过,这次朱厚照没打算搞进内帑,一时半会儿撂不了挑子,日子总也得过,还是要以稳定为主。
取出一部分用作奖赏,馀下的封存,留作他日带回京师入国库。
其实,国库里的钱也是皇帝的,不是说入了国库,皇上就没法取用了,更不是钱入了国库,就成文官集团的了。
百姓之家都有本帐,何况是一个国家?
国库里的钱可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不然早就乱套了!
皇帝之所以喜欢往内帑倒腾钱,是因为外臣喜欢扯皮,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卡皇帝的钱财用度。
比如:宫中采买丶修缮宫殿……等等!
走公帐的话,言官能骂的皇帝狗血喷头!
加之皇帝确也有贪图享受的时候,久而久之,就养成了私藏小金库的习惯。
话说回来,归根结底还是皇帝腰杆不够硬,当初老朱就不这样,钱怎麽花,花多少,群臣屁也不敢放。
恩赏完将士,张永也回来了,汇报了个让朱厚照震惊的消息。
「什麽?兴王没了?」
「是,是的。」张永恭声道,「奴婢去的时候,兴王爷已经薨了半个多月了,估摸着京师朝廷已经派人来通禀皇上了,用不几日就到了……皇上,您……怎麽了?」
「没什麽。」朱厚照幽幽吐出一口气,道,「你先下去吧,朕一个人静静。」
张永行了个礼,退出大殿。
朱厚照拧眉自语:「倒让李青那厮说着了,这兴王……还真没那个命……」
兀自想了一阵儿,朱厚照扬声道,「摆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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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儿。
李青正在两棵枣树中间的秋千上午睡,听到动静抬头往门口看去,见是李宏,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又见朱厚照跳出来,笑意随即消失,重又躺了下来……
朱厚照笑嘻嘻上前,「你睡觉都不锁门的啊?」
「大白天的锁什麽门?」李青侧过身去,「听说宁王的财产已运送过来,你也该回去了吧?」
「嗯,过两日就回去,这次来是有事与你商议。」朱厚照说着,看了李宏一眼。
李宏心说:我都这岁数了,你还防我个啥。
不过皇帝都这般表态了,他也不好舔着脸旁听,只得道:「臣去厢房睡会儿,到时皇上唤臣一声便是。」
朱厚照颔首,待李宏进了房间,这才道:「兴王薨了。」
「薨了就薨了……啊?薨了?」李青一下从秋千上坐起来,惊诧道,「人没了?」
「我有必要骗你嘛。」朱厚照闷闷道,「张永刚回来,他到时兴王都薨了半个月了。」
「这样的话……」李青摊了摊手,「那你继续干下去吧,天意如此,我也没办法。」
朱厚照一下急了,忙拖住李青后背不让他躺下去,道:「我反倒觉得……如此更好!」
「哪里好了?」
「你想啊,老爹没了,儿子也反而不用再被孝道束缚,别的不说,宗禄永额肯定不会流产。」朱厚照道,「兴王世子年岁不大,可也正因如此,他与诸藩王之间没什麽联系,更别说感情了……」
巴拉巴拉……
李青皱了皱眉,「真就非兴王世子不可?」
「有皇明祖训压着,没别的选择!」朱厚照点头,沉吟了下,又道:「当然,也可以指定别人,可指定任何一人都没有兴王世子更有说服力……在法理上,兴王世子最具优先级。」
「他现在才多大?」
「都十三岁了。」
「才十二……」
「十三!」
「……」李青没心情跟他掰扯虚岁实岁,「年龄太小了,不适合接位。」
朱厚照却道:「正因为小,才不会被藩王思想所束缚,真若让一个贪图享受的藩王上位……宁王你也看到了,这还是有野心当皇帝的……小有小的好处,可塑性更大!」
顿了顿,「于你而言也是!小皇帝总比老皇帝好伺候。」
李青想了想,道:「这样,你再多干几年,等他长大些。」
「几年啊?」
「三年五年不嫌少,十年八年不嫌多。」李青道,「总之,怎麽也不能低于你继位时的年龄,这是我的底线。」
「我……」
「休要讨价还价!」
「……好吧!」朱厚照轻叹了句,道:「过两日办庆功宴,宴后我便回京了,你要不要一起?」
李青摇头:「有事写信!」
「那成吧。」朱厚照早有预料,也没多失望,只是道,「都说好了啊,我站完这最后一班岗,你帮我脱身。」
李青斜睨了他一眼,「不能让兴王世子知道。」
「这是自然。」朱厚照笑道,「我怎麽也不至于那般无脑。」
「嗯。」李青颔首,重新躺下。
朱厚照无奈:「你就这不待见……我都要走了啊!」
「是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而已。」李青幽幽说道,「你可要想好了,一旦你走下龙椅,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些我都知道。」朱厚照点头。
李青没再多说,闭上眼睛重又午睡。
朱厚照轻轻叹了口气,唤醒刚睡着的李宏,一起出了小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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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正德皇帝御驾回京,南直隶以至于整个江南的官员们,都大感放松。
可算是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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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走后,金陵城又热闹开来,街上人明显多了好多,也不再充盈着紧张气氛,百姓随意上街,商贩大胆叫卖……
官府管控一下松垮许多,所有人都放松好多。
朝廷有朝廷的规章制度,可若事事按朝廷的制度来,一丝不苟的执行,于官于民都是一种折磨。
眼下就挺好……
李青漫步在街上,看着重又恢复松弛与热闹,郁闷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宁王造反的事情闹得很大,不过平息得也挺快,皇帝刚走,热度便降了下去,就连茶馀饭后拿来当谈资都过时了……
于百姓而言,他们更在意的是一日三餐,吃饱穿暖,至于其他……升斗小民才懒得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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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交接完丶请过大长假之后,拎着酒菜来到小院。
二人在硕果累累的柿子树下边饮边聊。
「假期多长?」李青啜了口酒,问。
「两年!」
李青诧异:「小皇帝这次可真大方啊。」
王守仁呵呵笑道:「这代天巡狩我都干了十年有馀了,皇上知道我辛苦,便额外多放了一年假,这也好,一来能歇歇,二来可以弥补一下孝道,这三来呢……我打算趁此期间,讲一讲《心学》。」
「嗯,挺好的。」李青笑道,「待我哪天静极思动,去你家乡做客。」
「随时欢迎。」王守仁含笑点头,「对了,皇上他这次……没什麽异常吧?」
「呵呵……他脾气你还不知道,被我揍一顿,现在老实多了。」
不是小云不可信,事关重大,少一个人知道,便能多一分安全。
小东西虽然老惹他生气,且让他不省心,可也真做了不少实事……
想当初,朱见深对兴王挺满意,有那麽些意思,只是碍于立嫡立长,才不得不作罢,就当…,当初朱见深直接传给了兴王一脉……
李青自我安慰的想着。
「先生想什麽呢?」
「啊?呵呵……也没什麽。」李青举杯饮酒,夹了片卤猪头肉,轻笑道,「不急着走,让我给你调理一小段时间,这马上就中秋节了,你也赶不上,不如就在这吃月饼吧。」
王守仁颔首:「那我就叨扰了。」
「什麽时候这麽客气了?」李青打趣,「罚酒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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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王府。
朝廷派了人来走流程,丧葬用品丶费用……规格不减。
正德皇帝还给了个不错的谥号——『献』。
一家人难过之馀,又由衷感到开心,这谥号着实不错了,且皇帝对兴王一脉还是厚爱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
京师,朱厚照一回来,群臣便闹腾起来了,好似要拿唾沫星子淹死他。
又是解释,又是把宁王家产入国库,仍是难以抵消群臣怒火。杨廷和更是逼着他下罪己诏!
这朱厚照自然是不肯的,开什麽玩笑,这最后一班岗还没站完,怎麽能认错呢?
朱厚照坚持不认,并把宗禄永额摆到了台面上。
对此,群臣倒是不排斥,甚至还有些开心,他们也都觉得老朱家的这些个藩王宗室……过于安逸了。
宗禄永额顺利出台,诸王惊怒交加,气急败坏,然,京中君臣沆瀣一气,又有宁王惨状在前,他们还真不敢掀桌子……
不认?
造个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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