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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介上前一步，温吞地说道：“儿臣觉得四哥提议更稳妥一些。我们看似是畏惧了粱党，任他们如何挑衅皆不答应应战先，等到他们放松了警惕、我们又对对方有所了解，打战会更顺利些。”
“既然吴天昊已死，还需重派一人前去江宁领兵。你可有适合的人选啊？”皇上再次发问。
“有。”容介面无怯色，表现得落落大方，“国威大将军就很妥当。父皇前几日还夸过他是个奇才。”
皇上看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行，那就按太子所说吧。”但他心里还是觉得容介软弱，做事也无自己的见解，习惯容景说什么他便附和什么。如此性子，恰恰最令他厌烦。
“儿臣还有一事想说。”容介假装没有看到皇上脸上的不耐烦神色，让那端着圆托的小士兵先下去，“我们大夏自建国来实行的就是更戍法。儿臣希望待此次平乱之事结束后，可以进行适度的改革。”
此语一出，犹如一场春雨，突如而至，搅得一潭平静的池水直起涟漪。
“哦？你说说，为什么要改啊？”皇上看他的眼神绝非是一般父亲看自己儿子的眼神了，那眼神很危险，仿若下一刻只要容介说错一句话，他就能当场在大殿上杀了容介一番。
许多大臣都为容介默默捏着一把汗。在这个时候说要改革不是给皇上添乱子吗？
此次战役刚起，太子就说希望此战结束后进行相适应的改革。那不就是在打皇上的脸吗？觉得当初皇上所定之法不妥当？
容介倒是不惧，“儿臣曾找过几位将军过问一些军营中的情况。发现他们大多的烦恼都是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兵无常帅、帅无常兵。可能今日他们在这里打战，与当地的士兵才熟悉些，下个月突然又要调离，去重新训练一批新的士兵。这样子会大大削弱军队战斗力。”
容介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们不妨以这次战乱为例，看其中出现的弊端和问题，就知道儿臣所言有没有假了。”
“那你是觉得朕当年推行更戍法不妥喽？”皇上眯着眼睛，慢慢地问道。
容景连忙站出来说道：“皇上，太子绝无此意。他也是为了国家社稷好。这一年大夏不易，先后面临北疆、凌国之威胁，现在又有粱党叛乱一事。南还有大齐对我国虎视眈眈。太子这番话都是为了国家社稷好。”
若不适度提高军队战斗力，恐怕大夏很快就会积贫积弱 到时候就真成为了这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父皇教导过我，事异而备变。有些法度，可能在以前适用，但也非一成不变。至于改革变法之事，秦有卫君南门立木，推进改革，终使大秦富国强兵起来。后有王安石变法，力揽狂澜。可见改革并非无一利处。儿臣今日提出此事，只是希望皇上能稍微考虑一下。”
自他被立为太子 大多数官员对他还是持看不起或观望态度。如今他的这一席话，倒让许多官员对他改变了看法。
也许，这容介兴许以后会成为一个好帝王呢？
皇上神色也终于有了些动容，他看着笔直地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神色有些恍惚。
容介是他和一个宫女的儿子，那宫女他早已记不清了样貌，也至始至终没有给过那宫女一个名分。而今就是自己这个最看不起的儿子，居然有如此志向，有其赤忱心志，倒是他从未想过的。
他的目光在容景身上流转，因着白晚吟被送去道观一事，容景对他已心生隔阂，也不肯与他亲近，这让他偶尔也会觉得，逼容景接受自己并不愿意接受的太子之位，对国家对他来说是否都是一个好选择？
“容朕想想吧。”皇上挥了挥手。
李公公惯会察言观色，这会儿看见皇上脸上的神情带着明显的乏倦之意，连忙尖声道：“有事再议，无事退朝！”
容介送容景出宫，两人并排而行。衣裳丝带随风飘舞。
容介印象中少有他们两个能如此心平气和并行一段路的经历，这会儿笑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四哥了。”
“谢什么？本来就没有帮你什么。如果是帮你说话一事的话，以后这类事情肯定还多着呢，你都要一一道谢么？”
容介抬头望天，只觉天也晴朗，微风和柔。
“那以后这类事便不提谢字了，显得见外。”容介顺着他的话道。
“对了，改革变法一事你怎么挑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依他来看，这并不是最好的提出时机。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人人都关注的是战役本身，而很少会去联想到背后的制度问题。
容介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想在这个事后提出。只是我最近让人调查宴景桓，隐隐发现一些不太对劲的事情来。”
容景不是外人，他信得过，所以这会儿他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宴景桓是个将帅人才。可是他却主动跟皇上要求过好几回不要把他的军功昭告天下。所以这就是为何他的官阶一路高升可却有许多人不明白这高升的原因是什么。”
“而且我曾经拦截到他和容宪往来的书信。可如果宴景桓是容宪那边的人，那他自己又在偷偷瞒着容宪寻找虎符一事也太奇怪了。”倒说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倒觉得这两人各有所图，联系不大。
容景点点头，把此刻容介跟他说的事情一一记下来。但他没有什么头绪，只是多少能明白为什么容介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变法一事了。
只怕那宴景桓也是心怀不轨之人。他常年带兵作战，在军营里也多少积累下一些声望。若大夏继续实行更戍法，只怕有一天宴景桓突然发动宫变，军营里的将士信任他，会一呼百应。
而那些大臣则不会怀疑他会发动宫变这一类事情。因为他没有虎符，不可能调动那么多军队，自然会放松对宴景桓的警惕。
而更戍法的便利就在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