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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院子里光线暗，敖小小又站在阴影里，看不太清，她这一凑近，便能看清手臂上，一点一点的红斑，密密麻麻的，很是恐惧。再一细看，不仅是手臂，便是脖子上也隐然可见红色的斑疹。
陈老三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没什么，夏天，蚊子多。”敖小小再踏前一步，笑道：“要不然，您给我减免个二十万，我陪您一周。”
“老大，怕不是梅毒？”有人小声嚷了起来。
陈老三惊得连退几步：“哎，小贱人，你别靠近过来！”
敖小小站定脚步，悠悠然问：“陈三爷，是让我陪你一周呢，还是您先收了四千元，明天我去借钱来还你？”
“去去去，给老子滚远点！四千呢？拿钱来！”陈老三厉声吼着。
敖小小从包里取出四千来，陈老三指挥手下人过来拿，那人也不太敢啊，抖抖瑟瑟过来，飞快在自敖小小手上抢走用银行信封装着的四千元。
陈老大让人清点之后，怒冲冲说：“今天这算了，明天下午二点，爷过来收余下钱的，如果没有，不但你爸的手，我连你的手都砍！”说着，带着往外走。
他带着的三个人也簇拥着他一呼啦出了院子，临走前，提着砍刀的一个喽啰，还威胁般地将刀冲着敖小小作势用力砍了一下，这才阴笑着转身走了。
四个瘟神一走，李银花赶紧扑上去扶敖长胜：“当家的，你没事吧？”
敖长胜推开她的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狠狠吐了口含血的唾沫：“死不了！”
跌跌撞撞走到门前，停下来，问敖小小：“你明天哪有钱？”
敖小小冷冷呛回去：“你问我有没有钱有用吗？你就不能不赌？一百四十万，你借的时候，脑子去了哪，你把我们全家上下七口人拆骨削皮都卖了，也卖不出这钱来！”
敖长胜不说话，一屁股跌坐在屋檐下的磨盘上，捂住脸，嗡声说：“我没借一百四十万！”
“借了多少？”
“一万。”
“一万滚成了一百四十万？”敖小小几乎不敢置信。
敖长胜嗓门突然粗起来：“你他妈也知道一万滚成一百四十万不合理？早上哪去了？我跟你要钱的时候，你爽快给，至于滚到现在成了一百四十万吗？还不是你犯贱不肯给钱！”
这……还有理了？
敖小小被气得肺都快炸了，点头：“是啊，我是真的贱，我回来做什么？我就该让人把你手砍了！我管你们死活啊！”
李银花急得呜呜哭：“你们父儿俩可不能再吵了，还是想想办法吧！”
“想什么办法？四十万，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个钱！”敖小小怒道：“爸，你怎么那么糊涂？高利货是我们这种人家能碰的吗？无底洞啊！上次好不容易还清了，您怎么又借了！”
她真是恨得牙都要咬透了。
敖长胜被女儿一通骂，头越垂越低，清醒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理亏，然而，只要灌了酒，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霍然站起来，直冲进屋，不一会，提了把菜刀出来。
敖小小惊叫：“爸，你拿刀做什么？”
“大家都不要活了！”敖长胜吼道：“今天老子就和他们拼了！”
李银花一听，吓得顺着声直扑上去：“老头子，你要做什么？雅他爸，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敖小小站在那动都没动，看着母亲与父亲扭在一起。
“拼？”敖小小冷笑：“你有那个资格拼吗？”
日常打起人来凶得像头狼，现在连李银花的手都挣不开？还不是演给她看的？
敖长胜用力将刀往门柱上一劈，那刀劈进去一半卡在门柱上，他红着眼嘶吼道：“老子没资格找别人拼命，老子自己不要命了，可以吧！”
“你死了有用？陈老三会放过我们？”敖小小不为所动，“如果你死有用，那你现在就死，快点死，早点死！”
“小小！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爸！”李银花大怒，骂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子没良心！你爸把你从清水河捞出来，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不是让你在这里咒你爸死的！”
“妈！”敖小小静静立在乱七八糟的院中，目光冷凝中带着绝望：“当初，你俩不救我，多好？”
活着真累啊！
敖小小抖着嗓子的一句话，把李银花与敖长胜都镇住了，李银花手哆嗦了半天，才小声说：“小小啊，妈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急得口不择言。怎么会不救呢，你是妈的女儿啊，嫡嫡亲亲的女儿啊。”
敖长胜闷头不语，敖小小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敖长胜突然一嗓子，敖小小离开的脚步顿都没顿，这个家，她是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你等一下。”敖长胜边说边追了出来，他高一脚低一脚踩着满院的杂物，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身，敖小小只得勉强停下。头都没回，语带寒冰：“我明天会想办法借点钱回来的。”
敖长胜冲到女儿身边，顿了顿，才问：“你身上怎么回事？”说着，伸手过来拖敖小小的手臂。
敖小小呆了呆，敖长胜这个问话，令她完全意想不到。
“这红斑怎么回事？”敖长胜说着，声音又严厉起来：“你在外面做什么了？”
“我没事。”敖小小抽回手臂：“就是过敏。”
敖长胜用不相信的目光瞪着敖小小：“小小啊，再穷，不能做那种肮脏的事啊。”
敖小小气笑了：“不能做？那您觉得我能做什么？高中毕业，能赚多少钱？你自己算算，这几年从我这拿走了多少钱？”
敖小小深深盯了父亲一眼，父亲在没有酗酒嗜赌之前，也曾有过慈祥可亲的时候，而如今，这张狠戾苍老的脸上，她找不到当年的半分慈爱。
敖长胜抬起头，呆滞充血的眼，死死盯在敖小小脸上，月光下，那张沾满血污，鼻青眼肿的脸，扭曲而丑陋：“别去借钱了，明天也别回来。”
说完，他转过身，蹒跚着往回走。
李银花呆呆站在不远处，唇微微蠕动，却不敢说出半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