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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拂过,将二人飘逸的衣摆轻轻缠绕了住。
温婴静静望着夕禾,明知此举有些冒犯,却如何也挪不开眼睛,便将冒犯进行到底。
“姑娘明明貌比洛神,却戴着河伯面具,真是……”
“真是什么?”夕禾好奇追问。
真是什么,温婴却说不出来了。
那双琉璃似得眼睛一直直勾勾的地盯着自己,叫他如何能思索。
“没什么。”温婴笑笑道。
夕禾闻言很是有些失望,举着手中丑陋无比的河伯面具看了又看,嘀咕道:“你刚才说的洛神……是谁啊?”
温婴微微一愣:“姑娘竟不知洛神吗?”
夕禾懵懂地摇了摇头。
温婴笑了笑,幽幽道:“洛神是神明之女,心地良善,容貌极美,一日她至洛水之滨游玩,被河伯冯夷发现,冯夷贪慕其美貌,将她抢入府中。
被河伯关在水底仙府的洛神伤心不已,日日哭泣,河伯心知洛神不喜欢自己,却仍不愿放手,默默守护,等待洛神回心转意。
后来,后羿经过洛水,他听到洛神的哭声,心生怜悯,想要悄悄将洛神带走却不慎惊动了河伯,河伯化为白龙与后羿大打出手,却仍未能阻止后羿带走自己心爱的女人。
被后羿救出的洛神既开心又感动,后羿亦惊叹于洛神的美貌,想要与她共度一生,只可惜……”
“可惜什么?”夕禾急道。
温婴叹了口气,仰头望着高悬月空的皎月:“只可惜,此事被嫦娥仙子知道了,嫦娥仙子一怒之下来到凡间,质问爱人后羿为何舍弃自己,后羿虽左右为难,却仍旧跟着嫦娥回了月宫。”
“后羿走了?”夕禾讶道,“那洛神岂不是孤身一人?”
“是啊。”温婴苍凉一笑,“河伯失去了心爱之人,洛神失去爱己之人,便是嫦娥与后羿这对昔日爱侣,只怕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岂不是人人都得到一个好下场?”
“是啊。”温婴点点头,他缓步走到船边,对那遥远的天际淡漠道:“笑看世间痴人千万,白首同眷实难得见,大多桑田变了沧海,沧海化作桑田,风吹沙落,皆不见。
夕禾望着温婴玉竹一般的身影,思绪若涟漪般荡漾开来。
花船缓慢朝着月空的尽头游去。
对着流星许过愿望的公子小姐们欢愉不已,指着岸边树木上挂着的花灯评赏个不停,叽叽喳喳,热闹的令人晕眩。忽然间,船身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般剧烈摇晃起来,船头船尾掉转了个方向,吓得游人尖叫不止。
夕禾忙抓住了身边的桅杆,她顺手扶起几个摔倒在地的姑娘,对着稳稳立在船边的温婴道:“你说,是不是河伯来抓人了?”
温婴抬起一条胳膊,护着身后年纪稍大的一位阿公,笑望着夕禾:“这船上并没有洛神,看来这河伯是为姑娘你来的。”
“那可不一定哦。”夕禾轻轻拂去缠在面前的碎发,“或许,他是冲着公子你来的呢?”
“冲着我?”温婴摇头哂笑,“不会的。”他的目光倏而一沉,“男子怎么可能喜欢男子……”
话音未落,花船再一次剧烈摇晃起来。
平静的河面忽地掀起数道巨浪,巨浪在半空中流下道道水雾后砸回水面,溅起无数水花。
船上百姓吓得哇哇乱叫起来,大家四散奔跑,却发现根本无路可逃。
“到底是怎么回事!”夕禾飞身跃至船边,将衣裙拂至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
温婴走到夕禾身旁,道:“你不怕吗?”
“嘘!”夕禾抬手制止住温婴,“别说话,水下有动静。”
夕禾探出身去,盯着幽深无底的湖面,隐约之间,她发现湖水中似有一双巨眸在与她对视着,她好奇而又害怕,正待再看清些,那双巨眸忽地跃出水面,逼至近前。
一只龙面狮身,尖牙利爪,浑身乌青长满逆鳞的黄眼妖兽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啊!!妖怪!”船上百姓尖叫哭嚎,胆小些的,已然昏倒在地,便被众人踏来踏去亦浑然不觉。
夕禾打量着立在河面上的庞然大物,面上一派镇静:“原来是这么个丑东西在作怪啊。”她悄然结印在袖中,趁人不备,朝那妖物弹出一道雀蓝灵焰。
灵焰如蓝色的火光将河面点亮,妖物似感到那灵焰非比寻常,怒吼一声钻于水中,消失不见。
逃了?夕禾又惊又气,施法欲寻那妖物的影踪,船身却再一次剧烈摇晃起来。
小船如从山间滚落的石子般颠簸个不停,便是夕禾也站立不住,慌乱中,温婴冲上来稳稳拉住了夕禾的衣袖,将她护在了怀中。
男人的怀抱冰冰凉凉,如这夜幕中的河水一样,夕禾一愣,竟是将降魔的事抛在了脑后。
“你没事吧?”温婴轻揽着夕禾,温柔地问。
夕禾摇摇头,正欲说话,船身却倒立了起来,船上之人无一幸免,纷纷掉落于水中。
夕禾与温婴自也遭了此劫,紧紧牵着的手被人群冲开,猝不及防掉进了冰凉的河水中,难寻踪迹。
两岸百姓早已被河中水怪吓得魂飞魄散,又见花船上的人被水怪扯入水中,一心认定水怪要在中元夜吃人,吓得跪倒在地,又叩又拜,只盼神明开眼,救助那些无辜之人。
混乱中,一身穿白衣的公子拂过水面。
他身背两把长剑,抄着手立在水面上,蹙眉望着在水中若隐若现的青影,喃喃道:“找人没找到,竟是碰上这么个古怪东西,真是晦气。”
他翻了个白眼,挥双臂旋身而起,风影般蹿至那青影之上。
匿在水中的妖兽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在水中挣扎着的凡人,它龇着牙,双耳扇动个不停,很是有些兴奋。白衣公子望着水中的妖兽,同样有些兴奋,他吹了个欢快的口哨:“吁,丑东西,我来和你玩玩啊。”
妖兽听见白衣公子的话,恶狠狠的打了个响鼻,白衣公子满意地点点头,拔出双剑,跃入湖中。
片刻后,恶浪翻滚的河面归于平静。
岸边百姓喜不自胜,只当神明显灵,感受到了自己的诚意,会水之人纷纷跳入河中赶去救人,其他人侯在岸上,等着落水之人得救归来。
温婴冒出水面的时候,落水之人已经被救走大半了,然而,他却仍没找到夕禾的身影。
她人呢?难不成被那妖兽抓走了吗?
温婴的心底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姑娘?姑娘你在哪?”温婴慌了起来,对着平静无波的河面大声呼唤起来。
可惜,无论他如何呼唤,都唤不出他想要见的那个人。
消失了?不,不可能啊。
温婴掌中结印,正欲施法搜寻,猛地被人从后面按住了肩膀。
“你是在找我吗?”
流水溅玉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婴浑身一颤,回眸一瞧,却见他心心念念找寻的姑娘就在眼前。
她浑身湿透,眼睫上盛满了水,显得琉璃般的眸子更加动人了。
“我当然是在找你。”温婴有些生气,“你既听到了,为何不理我?”
夕禾勾唇一笑,俏生生道:“这水里漂了这么多姑娘,我哪知道你叫的是哪个姑娘啊?”
她坏的坦坦荡荡,明明捉弄了人,却像自己个受了委屈一样。
“你还笑的出来?”温婴冷着一张脸,“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
夕禾却笑得越发灿烂起来,明媚的笑颜点亮了墨染般阴沉的河面。
“那你下次记得叫我名字,不要叫我姑娘啦,我叫夕禾,夕阳的夕,禾苗的禾,记住了吗?”
温婴望着一副促狭模样的夕禾,心中似落了根软刺一般,又疼又痒。
那抹痒意令他浑身的血都燃了起来,终是按捺不住,俯身将那噙着笑意的红唇吻了住。
夕禾浑身一僵。
她怔怔望着温婴,温婴却闭着眼睛,似哀愁,似沉沦地吻着自己。
她尚未品尝出那个吻是什么滋味,温婴便将她松开了。
夕禾一双眼睛睁着大大的,盯着身前这个美的如梦似幻,令那天边皎月都成了无趣之物的男子,讪讪道:“你干嘛?”
温婴微笑着抚弄着她的湿发:“吻你。”
“吻我?”夕禾轻蹙了下眉,似乎不大懂吻的意思,更不懂吻的感觉。
她有些好奇,有些向往,静默地与温婴对视了片刻,主动勾住温婴的脖颈,闭着眼睛,仰头吻在了温婴冰凉的唇上。
温婴沉星勾月的眸子轻轻一晃。
他由着夕禾轻轻浅浅的啄弄了自己一番,再难自持,紧紧抱住她,缠缠绵绵的吻了下去。
夜色凉凉,河水荡荡,他们再难分离。
一抹白影浮于月下,此时此刻,正似笑非笑着看着在墨色河水中相拥的男女。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身穿雀蓝色衣裙的少女的脸上,只是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没意思起来。
“一个名字而已,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他撇撇嘴角,语气豁然道,“她生着一双琉璃一样的眼睛,又与我在剑灵山下花坳相遇,不如就叫她花璃吧。”
花璃,他越想越觉得满意,最后瞧了那女子一眼,翩然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龙魇兽:是的,是我呢,就是我出来了。
作者君:河伯、洛神、后羿、嫦娥间的四角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雷同,谢谢。还有就是,下章我又要放大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