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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罢免潘晟的诏书发出,朝堂上安静了两日,没有新的弹劾出现。
就在魏广德等待张四维出手弹劾冯保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奏疏送到他的手里,陕西道监察御史曹一夔弹劾吏部尚书王国光卖官鬻爵、结党营私。
不止如此,奏疏里还列举其中几宗罪,有涉及到内阁次辅张四维。
“曹一夔.....”
魏广德对这个武冈御史印象不深,当初殿试名次算不得高。
说起来,他还是万历二年的进士,算是他魏广德的学生。
只不过,这个人和魏广德这边并不亲近,当初也只是礼节性拜访过,自然不能算门人。
需要说明的是,会试一般录取贡生三百人,而这三百人是不可能全部拜在总裁官门下的,他也照顾不过来。
所以,即便魏广德是当年的会试总裁,但是对当年许多考生,其实真没什么联系。
按说,魏广德这个时候就该写条子,让张吉遣人查探背后推手。
不过,魏广德并没有这么做。
此事说起来其实很好猜,弹劾王国光,还专门找有牵涉张四维的来说事儿,只需要看看谁最后获利就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
冯保真是可以啊,居然先下手为强。
魏广德嘴角挂出淡淡的笑容,他已经猜到这些应该是冯保所为。
万历皇帝不喜张居正,自然对他也有可能坏了印象。
只不过,冯保即便知道,也必须尽快出手,干掉对他威胁最大的人,那就是张四维。
谁叫这个人现在是张居正余党里名义上呼声最高的接班人,此前是潘晟。
已经干掉了潘晟,自然要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再把张四维也驱逐出朝堂。
“芦布,马上过来。”
魏广德这才刚进值房,因为知道有弹劾奏疏,所以芦布在房门口就多说了一句。
他当时以为是张四维出手弹劾冯保的,没想到整反了,是冯保先出手。
“来了来了。”
芦布的声音在值房外响起,随后急促脚步声传来,芦布端着刚冲泡好的茶水进屋。
等把茶水放下,这才躬身道:“老爷,有何事吩咐。”
“你马上去看看张阁老和申阁老来了没有,来了就请他们过来。
如果没来,就告诉他们的书吏一声,人到了马上请他们过来。”
魏广德吩咐一句,又低头看起那份奏疏。
“是。”
芦布答应一声,退出值房叫人去了。
不多时,张四维和申时行都到了。
一大早就叫他们过来,自然是有事儿,所以两人来的很快。
魏广德把两人请在中屋坐下,把曹一夔的奏疏递到张四维手里,笑道:“子维先看看吧。”
“好。”
张四维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奏疏今早递进司礼监,冯保知道,亲手处理的,就马上转到内阁。
不管是张宏还是张鲸,都还被蒙在鼓里。
张四维拿起奏疏翻看,马上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黑了。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张四维以己度人,他以为最近冯保会消停点,因为皇帝似乎已经透露出对张居正的不满。
作为和张居正关系亲密的盟友,冯保有自知之明就该懂的收敛。
其实,如果真的有眼光的话,这个时候学学潘晟,未必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别说冯保是太监,没有退路。
其实宫里大太监,年老体衰后,往往都会给自家主子要个恩典,那就是出宫由家人赡养,安享晚年。
冯保自然是有家人的,而且还都被他安置了官身,都是不错的差事儿。
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他这个内相在,家人自然不愁出路。
好在,这份弹劾奏疏是针对王国光,虽然牵扯到他似乎有徇私的嫌疑,但并未对此弹劾。
否则此时,张四维能做的就是马上放下奏疏,告个罪直接回家闭门思过,然后准备上自辩折子了。
奏疏从张四维手里很快就转到申时行那里,刚才张四维脸色的变化,他自然看在眼里。
等看到奏疏中间,终于明白张四维变脸的缘故,甚至他都不禁抬头看了眼张四维,再继续低头看奏疏。
等两人都看完了,魏广德这才开口道:“今儿一早来值房就看到这个,所以才匆匆请二位来此议一议。
毕竟事关吏部天官,马虎不得。
奏疏,还得抄一份给吏部送去,让王尚书知道此事。”
事关自己,张四维这次选择闭嘴不言,说什么都不好。
于是,也只有申时行开口说道:“魏阁老,就按照惯例吧。”
这话,自然就是有司派员参与核查,对奏疏所言进行一一核对。
这里面的事儿,其实大多申时行都知道。
卖官鬻爵算不上,不过确实结党营私了。
不过这些事儿,在座三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有这种事,经不起查。
所以,曹一夔这份奏疏,其实也是算自绝于官场。
或许,他以为依靠冯保这座大靠山,他不会有事儿。
可却忘记了,此时朝堂气氛诡异,谁有敢说“包赢”的话。
申时行说完,张四维依旧不言,只是点头表达态度。
他此时其实还算幸运,奏疏里没有直接点名也要弹劾他。
由此可见,其实大明内阁阁臣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
只要御史愿意,可以长期让你在京城住。
至于当初为什么严嵩时,他没有回府闭门思过,写自辩。
那自然不同,这些奏疏一样送到内廷,黄锦可不会耽搁,马上就交给嘉靖皇帝。
而嘉靖皇帝可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往往是严嵩前脚刚迈进自家府门,后脚圣旨就下了。
查个屁,直接把弹劾的御史廷杖。
那会儿,嘉靖皇帝可离不开严嵩,根本就不会给他在家里休息的时间,直接就结案了。
嘉靖皇帝那是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处理起来很快。
而其他皇帝,大多没有他的果决,往往都要等有司查勘再做决定,涉事官员自然就只能回家休息。
于是,就在这间值房里,魏广德让申时行票拟,又让中书抄录后送到吏部知会王国光,让他回府待参。
从首辅值房出来,张四维就一言不发回到自己屋里。
他知道,这是冯保在出手对付他,只不过没想到冯保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是这么飘。
也是,万历皇帝虽然表露出对张居正的不喜,却没有表面他对冯保的态度。
这个阉人,确实还可以再幻想一下。
张四维本来还想乘胜追击,先让人再试试张居正,看看能不能确认皇帝的想法。
在这一刻,他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推翻了昨晚才做出的决定,先倒张再倒冯。
冯保实在太惹人厌烦了,他没去招惹他,反倒先被人动手了。
很快,张四维就写了条子,让自己的书吏送出宫去。
倒冯,其实早就做了准备,只等时机。
现在时机虽然算不得好,但他也必须出手,否则别人都当他这个次辅是泥捏的,谁都可以来啃上一口,那只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在等着他。
传出去的条子,自然就是通知其中两个言官,这两日就把早就准备好的奏疏递上来,他现在要真刀真枪和冯保斗一斗了。
政治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其中凶险自不必说。
但现在冯保确实占据先手优势,只不过还好,他把目标选错了。
如果直接对他出手,怕是这会儿他就有些招架不住。
毕竟,被弹劾就要回家,暂停权利。
到那个时候,他那些手下会不会畏惧冯保,还真说不定。
接下来,就看皇帝如何处置这份针对王国光的奏疏。
嗯,还有,谁适合接替吏部天官这个位置,都开始在张四维脑海里算计着。
得益于当初万历皇帝生母李太后和张居正的支持,冯保的亲信和党羽也是被安插得遍布朝中,势力强大,虽然多是低级官员,高官很少,但这些职位大多都是肥缺。
只要做出搞倒冯保的气势,相信朝中不少官员都乐意参与其中。
倒冯,就是空出这些有丰厚油水的官职,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来人。”
念及此处,张四维忽然对外面喊道。
等书吏进来,张四维又吩咐道:“传话出去,今儿中午点萃华楼的招牌菜,要最好的酒,送到内阁来,我要宴请两位阁老。”
利用午饭时间给魏广德、申时行暗示,到时候腾出来的位置,让他们先挑。
这就是张四维拿出来的利益,自己放在最后面。
只要整倒冯保,后面再慢慢来。
很快,消息就从芦布那里传到魏广德耳中。
“呵呵,知道了。”
魏广德只是淡淡笑笑,也没说其他。
现在就是那两帮人狗咬狗,在一起干掉一个后,开始胡撕。
魏广德其实没兴趣掺和这事儿,只不过他倒冯其实对他也有利。
不说和冯保私下里那些生意,冯保倒台,那些份子自然以后就不用再分给他了,就是马上开始的东征计划。
一旦成功,魏广德不敢保证冯保在的话,会不会私下里找他要干股。
年产几十万两银子的矿山,绝对会招惹起无限的贪欲。
不招惹,是他不会主动招惹。
如果张四维动手,魏广德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最后还要看张四维给出的诚意如何。
一举数得,魏广德自然很满意。
坐上首辅这个位置上,魏广德根本就不考虑去斗垮谁,只需要保证自己处理政务不出错就行。
唯一隐患,其实还是东征。
?了,他魏阁老声望大增,可以坐稳这个位置。
输了,呸呸呸......
魏广德没有继续往下想,太不吉利了。
以前的无神主义者魏广德,现在其实有时候也神神叨叨的,自家媳妇儿去寺庙他也是不阻止的。
他的存在,本就不是唯物主义能解释的通的,求神拜佛寻个心理安慰也好。
而在外界,消息传出后也是震动京城官场。
吏部官员看着自家老大黑着脸走出吏部衙门,径直回家去了,都是议论纷纷。
这一幕,自然被有心人看在眼里,随后着急忙慌的回宫禀报给冯保,让冯公公可是乐呵了好一阵子。
刚才,冯保亲自把奏疏送到乾清宫里,万历皇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很痛快就批红,让都察院核查奏疏中的内容回报。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吏部尚书王国光干不成了,倒台只是时间问题。
接下来,就可以推动王篆上位,然后再以吏部尚书入阁。
他也是翰林院出身,自然是有资格入阁的,只要打通关节。
至于关节,冯保自然是盯着魏广德那里。
给魏广德打个招呼,想来他应该不会拒绝才对,左右不过安插个人罢了。
只要魏广德这里点头,不管内阁还是九卿会议上推举,王篆上位概率都很大。
中午,魏广德用过饭后回到值房休息。
不过他却第一时间让芦布往外面传话,召集张科、江治等人晚上去他那里谈事。
只不过,晚上魏广德让人准备招待客人,一位不速之客却忽然来访。
“双林兄,你可有些日子没到寒舍来了。”
花厅里,魏广德把冯保迎了进来。
坐下后一番寒暄,冯保也是单刀直入主题。
“善贷,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求你帮忙来的......”
半个时辰后,魏广德送冯保出府,看到他上了马车离开,这才转身回去。
“老爷,几位大人都在你书房等候多时了。”
张吉凑上来小声说道。
“知道了,你在院子里看着,不许旁人靠近。”
魏广德说完,大步向外院书房走去。
进屋后,闲聊几句,魏广德就把冯保来意说了出来。
“呵呵,他以为他这一招是敲山震虎,既整倒王国光,也震慑了张四维,殊不知没了张江陵给他参详,尽出昏招。”
最后,魏广德做出了总结。
接着,魏广德又把张四维的暗示也都说了一遍。
“善贷,此事若是让张四维成功,怕不是除狼得虎,未必对我们有利啊。”
江治皱眉道。
魏广德利用张四维除去冯保,是驱虎吞狼,可结果呢?
在江治看来,张四维斗垮冯保,对他们未必有利。
只有让他们一直斗下去,才是最有利的局面。
“想法很好,但未必能如那位的意。”
魏广德指指屋顶,故作高深的说道。
“嗯?你的意思是那位.....”
江治眉头皱的更深了。
如果之前,他或许还会怀疑,可现在他不怀疑了。
魏广德对皇帝的了解,肯定超过他们。
魏广德只是点点头,算是回答他的话。
对此,几人都不说话了。
“张四维那里,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你们不必担心。
魏广德还是给他们吃了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