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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萱凑过去看，那视频里是一小段舞台剧，表演的是桃花源记。陶渊明这篇文章原本是为《桃花源诗》做的序，没想到这个序比诗的流传更广。众人看这文章，多数为它的意境通幽而打动，要编成可表演的故事，却难上加难。这段表演全凭演员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来体现，布景是用水墨画的移动来体现场景变化，虽然不怎么精致，倒是别出心裁很有意味。尹萱越看越觉得有趣，不自觉就凑到屏幕前去，徐图连忙让了一个位置给她，她不客气地坐下了。
整个表演过程只有十分钟，她看完连连慨叹：“做这种题材的太少了。”
“我们整天都在追求科技时尚，其实老祖宗的东西，好的都快被忘光了。”徐图看着她道：“我有个设想，十分钟的布景故事，在古典文学里选材，可以加入时尚元素，博古通今，你觉得如何？”
“不错。”门口掌声传来，两个人都惊得一抬头。
司海扬斜倚在门边，盯着他们瞧。沙发上的两个人靠得很近，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几乎忘记了他人的存在。他心底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脸色暗沉。
尹萱连忙站起来朝他笑道：“我觉得徐图这个想法挺好。之前你不是说想做个实验短片？这个怎么样？”
司海扬走到她面前，看了徐图一眼：“你们是同学？”
“嗯，大学同学。”徐图也站了起来，想伸手又犹豫了一下。之前他还是庄景行助理的时候，不止一次想跟他打交道，但都被他忽视拒绝了。他琢磨着他的性子，不敢太主动。
尹萱连忙让出位置来：“你要看看吗？很有意思。尤其是布景的设想。”
见她小心地笑着，讨好的意图那样明显，司海扬心底不知为何有些不快。他走过去坐下来，拍了拍身旁的坐垫，“一起看。”
尹萱迟疑了一下，看了徐图一眼，他脸色未变，眼中却有了些了然的意味。司海扬点开了视频，她还是坐了过去。十分钟看完，他关掉了视频，靠在沙发上，一言未发。尹萱有些不安起来，刚想说话，他却开口了。
“这是你拍的吗？”
“是。”徐图想了想说，“我在做一个‘在途中’的短视频网站。”他飞快地点开了网站链接，“有兴趣您可以看看。”
司海扬瞥了一眼，目光闪了闪。
“徐图一直很喜欢这种碎片化的形式。现在人的生活节奏快，这类短视频不光可以满足平时娱乐需要，还可以发掘一些人才。”尹萱看着他的脸色，轻声说。
他看了她一眼，声音有些冷：“我要跟你谈谈。单独的。”
徐图和尹萱一愣，他立刻收起桌上的电脑道：“那我先告辞了。”
徐图消失在门外，尹萱不安起来，“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记得我跟你谈过关于短片的想法。”他目光灼灼地看她，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尹萱皱眉道：“其实老早前徐图也说过他的想法，正因为你也说过，我才觉得你们可能想到一块儿去。我早想介绍他来，只不过……他曾经是庄景行的助理，因为我妈的事情，搞得有些不愉快，我怕大家对他有偏见。其实他很能干……”
“他有女朋友吗？”他突然打断了她。
尹萱怔住：“这个……以前谈过一个，不过没成吧。徐图一直很努力，相信我，他绝对有能力帮你……”
“你们关系很好？”他盯着她看。
“是不错。”尹萱笑道，“在校的时候他老跟我较劲儿，回回考第二很不服气！我知道他厉害，也是拼命不想让他超过……”
“这么有缘，为什么没在一起？”
尹萱呆呆看他，忽然扑哧笑了，“他？徐图？别逗了。他那会儿有女朋友，我把他当哥们儿，他把我当对手，根本不来电好不好？再说，他也不喜欢我这类型的。我们俩就算躺一张床上也只会各睡各觉各做各梦，绝对没下文。”
她笑得灿烂，几乎没觉得这个问题具备任何可能性。他只是专注看她，看得她笑容消失，有些莫名心虚起来。正当她局促不安地想再说点什么，他已经站了起来，指着门外道：“你儿子占了我的办公室，我只有暂时借一下你的办公室了。”
“啊？！”尹萱惊得跳起来，“什么？不，不，不，我让乐姐送他回去吧。”
她抬脚就往门外走，司海扬一把拉住她：“他这会儿睡得正香，你要把他弄醒，不怕他大闹天宫吗？”
她又是尴尬又是好笑：“你还真把他当孙猴子！”
“他是家宝的儿子，以后绝对有翻天的能力。”他说得理所当然，径直在沙上躺了下来。
尹萱办公室的沙发不如他的大，他一躺上去，几乎已经把整张沙发占满。尹萱只能回到办公桌前坐下，不时朝他打望。他闭了眼，不知是在养神还是打盹，几乎当她不存在。尹萱看着剧本，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才把精神集中到电脑屏幕上去。她控制不住偷偷看他，想起那夜和他在酒店通宵改剧本，小心和他保持着距离，却不由自主被他吸引。她不禁心中刺痛，尽管她相信自己爱着吕嘉，但每次面对他，总会为他心动。她不是个好女人。所以上天在惩罚她，要她失去所爱。
尹萱心底一痛，没再看他，顾自呆怔了半晌。
沙发上的司海扬动了一下，试图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靠垫被挤到了地上，他也浑然不觉，好像真的睡着了。尹萱犹豫着走过去轻轻拾起靠垫，蹲在沙发前，尝试着想垫到他的脑后去。见他睡得那熟，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想了半晌，终于还是轻轻托住他的头，把靠垫塞了进去。
他忽然睁开了眼，她心里一慌，立刻抽回了手。只是一瞬间，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控制不住往前一倾，差点儿就亲到他的脸上。四目相对，她离他那样近，近到可以清晰看见对方脸上每一个毛孔，每一处细微的眼神。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些惊慌失措，连呼吸都急促了两分。她挣扎了一下，敲门声响起，立刻拉回了她的理智。他手一松，她站了起来。
“萱姐！”张欣的声音传来，她走回办公桌前，镇定叫道：“进来。”
张欣推开门道：“百向基金那边打电话过来，问您什么时候给他们监管委员会的候选人名单？”
尹萱一拍额头：“哎呀，我忘了。我明天发邮件。”
张欣笑了笑，带上门走了，余光扫到沙发上的司海扬，她一个字也没有多问。
司海扬躺在沙发上没有动，只是打开了手机不知在看什么，淡淡地问：“除了吕家乐，还有谁？”
尹萱沉默了一下，“还有你。”
司海扬愣了，忽然又笑了，似乎毫不意外：“我妈？”
尹萱也笑了，“她当然希望是你。”
司海扬打开投影，手机在天花板上映出一道影像。尹萱好奇地叫道：“这是什么？”
“全息投影。”他头枕在靠垫上，调整着投影的角度，懒懒道：“除了我们两个，还有谁？”
“我还不太清楚。”尹萱盯着那个投影看，“按照程序，我要先提出候选人员，然后股东才会收到所有提名人员的名单。目前我知道的，就只有你们俩。”
司海扬调出一个文件打开来看，“嗯，吕浚和我妈相争，我和吕家乐要当这个先锋队。”
他语气散漫，简直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尹萱忍不住道：“你真没有什么想法吗？”
司海扬不答反笑道：“我倒有个最佳人选，只怕他不肯。”
她好奇地看他：“谁？”
“安之恒的表弟。”他眼光没有离开文件，迅速又点开了另一个。
尹萱心一跳，“许轻照？”
“嗯，他是折中的最佳人选。许轻舟和吕家乐定了婚，许方兴和我妈他们家一直关系很好，许轻照进入监管委员会，是平衡关系最好的选择。不过，他已经是万安股份监管委员会的成员，未必会愿意再担一个职务。”
尹萱眼睛盯着屏幕，脑子却转个不停。许轻照确实是个最好的人选，怎么才能说服他呢？司海扬却仿佛听见了她心里的声音，顾自又道：“他如果不肯，还有一个次要人选。但这个人更难说服。算了，家乐如果知道他和轻舟的关系更不会答应。也许你要考虑一下改变思路。”
尹萱愣住，喃喃道：“改变思路？”
司海扬关掉了文件，打开一张海报来看。那张海报以黑黄为底色，极有风格，尹萱忍不住走到沙发边上半仰着头看：“这是什么？”
他没有回头，“一张电影海报。西班牙电影。”
尹萱看得有些吃力，指着天花板道：“你能放墙上吗？”
“不能。”他一口回绝。
她有些懊恼，“我不能看吗？”
他终于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沙发旁边道：“你可以躺下来。”
她惊讶地看了四周一眼，没好气道：“躺哪儿？沙发都被你占完了。”
他指了指沙发旁的地板，她又惊又怒地看他，他不以为意地笑，“随你。”
她有些生气，又禁不住那海报的诱惑，索性在地毯上坐下来，撑着双臂仰着头看。他换了一张海报，这次是《黄金时代》的海报，她从未见过的。她又惊又奇，不知不觉就躺了下去，看他一张一张地变幻着海报，色彩与画面交相辉映，简直象在读一本电影的意向画诗集。
“这海报好有感觉。”她不自觉地低声呢喃
“嗯，黄海的作品。”他看了她一眼，“晚上吃过饭再回去吧？正好小奇和乐姐都在。”
尹萱愣了一下，立刻坐了起来：“嗯，我想去找唐致格。”
“明天我让她过来。”他几乎没犹豫地说。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文开来在门外轻轻敲门：“司总！”
尹萱连忙站起来，司海扬已经叫了一声：“进来。”
文开来打开门，“长空影视的傅总说明天临时有事要赶去杭州，问您现在有没有时间，他可以马上过来。”
“没有。”司海扬冷冷拒绝。
文开来关上门走了。尹萱惊讶地看着他，一时没说话。他明明有空，为何不想见傅雨航。司海扬关掉影像，坐起来道：“去哪儿吃饭？”
尹萱想了想说：“我想回家。”
他微微一愣，看了她两眼，站起来道：“徐图的计划可行，我会让玛雅影视的人跟他联系，经费我们出。我只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做出成品。”
说完，他头也没回地走了，一直进了电梯，下了楼，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