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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吃饭太没意思了，我们拼个桌怎么样？”那男人笑嘻嘻地看她，一点也不以为这个建议有多么不合适。
尹萱失笑地看着他：“这是情侣餐厅。”
“哦，怎么？”他笑得眉眼弯弯，满面春光，一点也不以为意。
尹萱无奈笑了笑，指着椅子道：“你想坐就坐吧。”
他果然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指着碟子叫：“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嗯。”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他。
“是不是约了男朋友他放你鸽子？”他抓过一个碟子开始狂吃。
尹萱瞟了他一眼：“你呢，女朋友跟别人跑了？”
他乐了，直摇头：“我还没有女朋友，我只是路过。肚子饿了想找点吃的。哦，我叫吕嘉，你呢？”
他朝她伸出手去，笑容无害地看她。
尹萱没有握他的手，冷淡地看了他一眼：“charlotte。”
他愣了一秒，不以为意地收回了手，咧嘴笑道：“哦，你是喜欢《简爱》吗？”
尹萱也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charlottebronte！”
她无声地扯了一下唇角，“英国的女作家？我没她那么好。”
“那你觉得罗切斯特为什么会爱上简？”他一边看她，一边不忘吃个没完，好像真的饿得不行了。
“也许，他只是在最空虚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女人。”尹萱眼光望向窗外，那夜色已经浓到化不开。
“嗯，人总有放空的时候。但我觉得，罗切斯特或许是一直在等待那个女人。然后，她就突然出现了。她所有的一切都要命地吸引他，让他相信生命中还有真爱。”他笑得有些深意。
尹萱哑然失笑：“真爱？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得起。”
他笑容收敛了地一分，研究一般地看她：“你爱过一个人吗？”
她低下目光，轻声叹息：“爱过。我曾经以为，我十二年后再遇见他，可能是真的，有人听到了我内心的声音。”
他呆了一下，目光变了。
“自从我十七岁第一次遇见他，他就藏进了我心里。那是我的秘密。”她笑了笑，笑容竟有一丝无奈凄凉，“十二年，只能在梦里，重复说我爱他，说给我一个人听。一次一次地重温他的样子，想着今生与他没有可能，就是一种心如刀割的折磨，痛苦可能就是这样上瘾。”
吕嘉停了下来，专注地看着她，竟然没有再吃。
“然后，我突然就再一次遇见了他。那么近，那么容易，他就站在我身边。”尹萱的目光开始变得温柔，却蒙上了一层光。“我知道他没把我当回事，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哪怕能多靠近他一点点，也愿意飞蛾扑火。”
“你知道他不喜欢你？”吕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怎么会喜欢我？”尹萱自嘲地笑了两声，“我这么平凡，长得又不漂亮，又没有万贯家财，甚至还不如简爱有尊严……”
吕嘉愣了一下，笑道：“你很漂亮，只不过……你不注意打扮自己。”
尹萱终于正眼看了看他，苦笑道：“谢谢了。你很有风度。”
吕嘉一脸正经地看着她，眼神认真了一分：“我说真的。每个女人都是造物主的恩赐，有特别的吸引力。你也有。也许他不喜欢你，是没有发现你的优点呢？”
尹萱眼眶微热，低下头轻笑：“优点？就算真的有，恐怕他也不在乎。我们之间，差得太远。只不过我想欺骗一下我自己。幻想，也许，可能，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我的？直到我，坐在这里，等了他四个小时，而他，连电话都不愿意接。”
他盯着她看，带着探究，声音很轻：“那，你伤心吗？”
“伤心。”尹萱轻声叹息，“就像你一脚踏进黑暗的深渊，伸手不见五指。好不容易见到一束光，你欣喜若狂地冲过去，以为那就是你全部的希望。没想到那光芒深处，有更深的黑暗。那个你期待了多年的人，拿了一把钝刀，在你的心上凌迟，一刀一刀地割，鲜血淋沥，痛得无声无息。你无法发出声音，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千疮百孔，血流成河，直到伤无可伤。”
他脸色变了，一时怔住。
“人，总要伤一次心。否则怎么成长呢？如果一定要经历一次教训，这个教训是他，对我来说，也许是最好的一次。因为，他是我真心爱过的人。虽然他不知道，也永远不会懂，这份爱，藏得多深，爱了多久。”
吕嘉呼吸一顿，有些不置信地盯着她看。
“有些人，天生不配拥有爱。”尹萱无力地笑了笑，“可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人。所以只有把自己伤到没法再伤，我才有可能，死里逃生。”
尹萱抓过手机，调出那个拨了两次的号码，手指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删掉了。
吕嘉似乎惊得有些呆了，指了指她的手机，竟然没说出话来。
尹萱站了起来，双腿因为坐了太久而有些发麻，她几乎一下子就跌了回去，又挣扎着站起来，稳定了一下呼吸，转身往外走，机械般地付了账，出了门。已经是午夜，夜色已经完全陷进了黑暗，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她招手叫车，身后的男人跟了上来。
“喂，我送你吧。”他想上前去拉她，却被她挣脱。
回头看他一眼，她的笑容苍白冰冷：“不必了。我们萍水相逢，何必呢？今天你就当听了我一顿牢骚，我请你吃了一顿大餐，就此别过，江湖不再见，不是挺好吗？”
他再一次愣住，似乎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下一秒，她已经钻进出租车里，很快消失了。
半夜的街上已经没有人，也没有了多少车。出租车在山路上盘旋，山下的城市依旧璀璨，不知有多少人又伤了心，有多少人进了幸福的港湾？
司机不时从后视镜里张望她，尹萱知道自己的脸色有些吓人，但她已经无暇顾及，只是盯着窗外的路面发呆。司机犹豫着拧开了音乐，车速放缓了一些。
许茹芸的歌声传来：“他给她一个吻，然后就害怕这女人，弄假成真。他看不起她的忠贞，才故意让她慢慢等，看得我眼睁睁……如何死里逃生，重新相信男人，如何起死回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尹萱突然涌出泪来，低头失笑出声，她越笑越厉害，控制不住全身发抖。司机吓得停下了车，直叫：“小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尹萱收住了笑声，抹掉了眼泪，平静地吸了一口气，“我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