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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萱讽刺地笑了一声：“能绑在一起的，一定是利益。那你呢？风花现在是你当家还是宋于斯说了算？”
牧野无奈地笑了笑：“风花一向是股东说了算，宋于斯虽然没表态，不过……”
尹萱看了众人一眼，几人脸色各异，都没有做声。当初吴天竞收购风花，他们也是如此，无不因利而为。若是吴天况这次能成功架空影业协会，难保他们不会倒戈。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有好处的选择，总是最优先。
尹萱脸色沉了沉，转身就走。牧野追上来，拉住她道：“尹萱！这世道就是如此，我们不过是这长长链条里最基层的一环，总要看他人脸色吃饭。你不能怪我们……”
“我没资格怪你们。正常人都会审时度势。”尹萱认真地看着他，“牧野，我只想说，正因为我们是最基层的那一环，才更需要更强的坚守。因为最底层的基础不好，建不出高楼大厦。即使你的大楼装修得再漂亮，稍有风吹草动，它就必倒无疑。”
“你说得没错。”牧野讽刺地笑了一声，“只可惜建楼的人，已经不在意这基础如何，只在意装修是不是好看。你知道我写了《美人不问出处》第三季的剧本，被改了多少次？”
尹萱愣住，“要拍第三季了？”
“对，改了十六稿。来一个人，要求改一稿，改了三次后我已经不想再管了。最后改到我已经不想署名。那不是我的剧本了，写上我的名字将来拍出来我会成为同行的笑话。可是那又怎么样？有我没我，根本不影响他们去拉广告造数据，也不影响他们造明星卖钱。你所谓的基础，在数据流的大环境里，根本不堪一击。”
尹萱震惊地看着他，他叹息一声：“就象我说的，我们是最底层的一环，没人在意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如今唯一还能让我们继续下去的动力，就只有利益了。因为大家都已经毫无话语权，如果连最后的一点利益也得不到，还有谁能坚持下去？！”
尹萱眼眶一热，竟说不出话来。
牧野深深看她一眼：“邵清夫离职，协会要重选主席，你已经入了会，有投票的资格了。目前的问题是，谁有这个能力来坐这个位置？！”
尹萱呆了一呆，看着这一屋子喧闹的人，一时心头竟一片空白。
“我有一份名单，你需不需要参考？”牧野暗示地看她。
她沉默了一下，摇头道：“不用了，谢谢。”
他低叹了一声，她已经走出了门去。进了电梯，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电梯里的广告屏发呆。如今广告已经无孔不入，不管走到哪里，总有信息悄无声息地在灌输、影响你的思维和判断，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在麻木地接受而无法思考？！
电梯叮地一声响，门打开了。吕家乐站在门外，看见她一时怔住。她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往里移动了一步。他进了电梯，门又关上了。
“小奇好吗？”他打破了沉默。
“很好。”她低低地回应。自从上次他从她家离开，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联系。
小小的空间里异常安静，她看了他一眼，“你今天过来有事吗？”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电梯很快到了一楼，门一打开，他护住门，示意她先走。她出了电梯，发现他并没有跟上来。她犹豫着一回头，见他站在电梯口和一个人说话，一时愣住。她认得那个人，段匡。
段匡也看见了她，点头笑着，匆忙又走了。尹萱诧异地看着吕家乐，他脸色有些沉郁，终于走到她面前道：“段匡想离开了。”
尹萱心一跳，盯着他一时沉默。
“已经有四百多人离开了。”吕家乐想了想，笑道：“八个分支协会，一半主席都走了。”
“那你呢？”她几乎脱口而出。
他看着她无谓地笑：“我？不知道。”
他当选为摄影协会的主席还不到半年，况且他与吴天竞原就有合作关系，他离开最是情理之中的事。为何他还没有动？尹萱惊疑不定地看他，想了想道：“家乐，你跟吴天竞一直在合作吗？”
他沉默地点头，“你们编剧协会的邵清夫已经离开了吧？”
她盯着他道：“你为何没走？”
他叹了一口气：“我跟吴天竞合作是生意，影业协会是责任。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生意跟谁都可以做，但责任不能推卸。”
她愣住，忽然失笑，他犹豫着看她：“你今天过来是因为邵清夫的事吗？”
她点了点头，盯着他又道：“你有空吗？一起喝杯咖啡？”
他意外地看着她，眼中闪过喜色：“当然有空。”
她转身往咖啡厅走，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突然想喝咖啡？”
两个人选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她才淡笑道：“哦。实际上，是我想跟你做生意。”
他愣了一秒，“做生意？”
“我手上有个新项目，我想问你的档期，请你来掌镜。”
吕家乐看着她一时呆了，“你，说真的？”
尹萱点头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过我先说清楚，我是编剧，制片人是梁定成，主投公司是银河，目前女主角已经定了是喻欣然。梁定成正在想办法，说服万安和汇天下来共同发行这部电影。你有没有兴趣？”
她一口气说完，他的脸色果然变了。
尹萱见他神色不定，又笑道：“别想太多，你如果嫌麻烦，只当摄影师就好。因为这是神话题材，后期特效较多，司海生的公司会负责后期。但我希望在前期的摄影上，你能有更多的创意和想法，不要一味依靠特效。只是导演还没有定……”
“你想在海纳找一个吗？”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看。
尹萱笑了：“我没有限制，但是能拍这类题材的导演不多，正好海纳就出过不少这类剧，当初那部《奇异志》拍得不错，他们应该有合适的人选。”
吕家乐脸色不定地看她：“尹萱，你在冒险！”
她幽幽叹息一声：“这个构想如果成功，冒险就值得了，不是吗？”
“但是你要知道，把有矛盾和利益竞争的人绑在一起，极其危险。”他不无忧虑地叫，“不要轻易尝试。”
“如果大家的利益在一个方向，没准儿危险会变成动力。”她看着他笑：“先说你愿不愿意来帮我？”
他脸色微怔，立即笑道：“我当然愿意帮你。我只怕……”
“杨万千下个月退休。”尹萱看着他笑，“我会说服方孝仪让你出任越高的ceo。当然，前提是，越高暂时不能参与这个项目。”
吕家乐眼光变了，盯着她忽笑了，“你让我去参与制作，又要越高置身事外？”
“越高是百向基金的，我不能拿它冒险。如果能顺利进入第二阶段，你一定有办法让越高介入。”她语气果断，他变了脸色。
他犹疑不定地看她，“你利用这个项目把所有人都圈了进来，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内部的问题和矛盾会让它死无葬身之地吗？”
尹萱轻声叹息：“凭我一己之力，我做不了救世主。我只希望，哪怕有一线希望，让大家合作一次，就能看到团结起来的力量有多大。”
“司海扬也是这么想吗？”他语气不定。
“他怎么想我不知道。只是我这样想。”她盯着他看，语气诚恳，“家乐，这个机会对你来说，也一样可贵。你可以得到越高，这个项目成功，可以成就你事业的一大步……”
他笑了：“你总是以利益来相诱，算定了我就是想要这一切？如果我不肯呢？”
她愣了一秒，诧异道：“为什么不肯？”
他深深叹息：“我肯。其实你只需要说一声，你需要我。我就会愿意。”
她陷进他的眼光里，不安地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但你又要拿越高来做筹码，你想让这件事，看上去是一场交易而无关感情。”他越说语气越冷，先前与她对面而坐的喜悦一扫而空。
她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半晌只能叹气道：“家乐……”
“我还能说什么呢？嗯，我想要越高，我想要杨万千的位置，我想得到百向基金最好让司海扬没有插手的可能，我当然不会离开影业协会，这样我才能成为最有利的内应，去挟制司海扬。不不不，这些都没什么鸟用，我只是想你在被所有人背叛伤害的时候守着你，这样或许我可能会有一个渺茫的机会……听到这些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她目瞪口呆，半晌才自嘲地笑了一声：“你老说我看透了你，其实你也看透了我。”
他故作无赖地笑着：“哦，原来我们已经这样了解彼此，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
她失笑出声，“那你就明目张胆接受我的条件吧，满足一下我的小小心机？！”
他眼光暗了一分，笑道：“我能不接受吗？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他说得有深意，她的心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掩饰地端起咖啡杯来，缓缓地喝了一口。他忽然低低道：“萱萱，如果我在家宝之前遇到你，你会爱上我吗？”
她惊得呆了呆，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忽又笑了，笑意那样凉：“这是个伪命题，是吗？因为命运不会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所以我，注定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