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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脸色各异。司海潮站在父亲身旁，脸色有一丝尴尬和冷漠。方孝仪看了丈夫一眼，朝儿子点点头。司海扬站起身，走到司朝全面前，一言不发地推着他走了。邹从云也站了起来：“阿全，我陪你上去吧。”
三个人离了席，方孝仪这才笑道：“大家尽兴，我的压轴好菜还没上呢。不要错过啊。”
众人笑起来。司海扬只觉得背后的笑声，带着一些些刺耳的凉意。
眼见他上了楼，徐图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尹萱看着他道：“别泄气。”
他看着她笑：“你这么有心，我不算白来一趟。”
她不自觉地握住他的手：“我们是朋友。”
他笑了，“你还想要什么？”
“嗯，我要吃肉肉。各种肉肉。”她鼓起腮帮扮了个鬼脸，他控制不住笑了。对面的吕家乐，投来讶异的一瞥。
司海扬推着父亲进了电梯，邹从云跟了进去。三人竟相对无言，狭小的空间里一片沉默。电梯上了二楼，司朝全指着一旁的休闲厅道：“去那边。”
司海扬把司朝全安置在小厅的阳台边上，这里放了一张梨木茶几，摆着一个自动上水的泡茶台，散落着几只小小的白瓷杯。
“从云，随便坐。”司朝全招呼着跟上来的客人。
邹从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盯着他淡淡道：“你气色不怎么好。”
司朝全轻轻哼了一声，“海扬，去那边柜子里，取我的茶叶来。”
司海扬依言走到一旁的柜子里找茶叶，邹从云抬眼望向落地窗外，夜色很黑，大雨未歇，雷鸣声已经不见了。
“我把阿蔚送去了疗养院。”邹从云语气淡淡，掩不住一丝焦虑。
司朝全脸色变了变，没有答话。
“自从她和海生离了婚，精神就越来越差。有时候完全想不起自己曾经有过丈夫，只记得早夭的孩子。”
司朝全叹息一声，“是我对不住你。”
邹从云摇了摇头：“当初海生和她结婚，我也以为她有机会可以变好。是我错了。”
“从云！”司朝全看着他，“海生已经尽力了。”
邹从云笑了一下：“自从孩子他妈妈离开我们，我一直就担心阿蔚这孩子。她比阿苇敏感，又早熟。她愿意嫁给海生，我很意外。我想，她也许真的喜欢他的。只不过……我们都低估了精神疾病的顽固。她妈妈是这样，她也是这样。可怜我那个孙女……”
“那不也是我的孙女吗！”司朝全忍不住叹息一声。
司海扬找到了茶叶，熟练地烧了水，泡上茶。
邹从云转头看他，“你还有海扬海潮，将来不愁抱不上孙儿。我们家的阿苇，这辈子也不想结婚，就是想气死我。”
司海扬看着他道：“邹叔，阿苇不结婚，是不想再有悲剧。”
邹从云怔了一下，气道：“他怎么就知道一定不行？他又没有试过！他就是想跟我作对！家宝的孩子都要出生了！他今年再不结婚，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司朝全连忙道：“老邹，何必生气？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家里的长辈发了话，我们哪敢说三道四？现在，你有时间看到他都不错了，他还能听你说话？！”
司海扬低头泡茶，一言不发。
司朝全瞥了他一眼，“银河集团你有很多事要忙吗？忙得连回家吃个饭都需要三请四请？！”
“邹叔，喝茶。”司海扬把茶杯递到邹从云面前，又给司朝全倒了一杯。
司朝全冷眼看他：“你妈妈已经把我这个老头子当成废物一样了，你是不是也这样想？！”
司海扬转眼看他，冷冷道：“爸爸！”
“海扬已经够听话了，又能干。”邹从云开始打圆场，“年轻人本来就应该多放点时间在事业上。”
司朝全哼了一声，司海扬站起来轻声道：“我先下去了。”
“去给你妈唱赞歌？！”司朝全的声音充满了古怪和讽刺，“汇川拆掉，海潮和你妈得了最大的好处。她是一步步要把你们统统笼络过去，成就她自己的王国了？！”
司海扬顿住脚步，轻轻叹息一声，“爸爸，你养好身体最要紧。”
司朝全笑意深冷：“没错。活得最长的那个才是最后的赢家。”
司海扬面色微沉，朝邹从云点点头：“邹叔您坐，我失陪了。”
他头也没回地走了，司朝全叹息一声：“这就是我儿子，有时候我真是在想，他这样无情无义，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邹从云笑了：“海扬无情无义？阿全，你要求太多了。”
司朝全沉默地笑了一声，没有答话。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眼神陷进窗外那氤氲水气中。
邹从云状似无意地叹了一口气：“庄树清走了，你我相聚的日子怕也不会多了。你能告诉我，海生为什么会误杀他吗？”
司朝全眼光一变，惊惧与锐光一闪而逝。
司海扬下了楼，那热闹非凡的餐厅内传来阵阵笑声。方孝仪的压轴好菜上桌了。整只从呼伦贝尔空运来的羊腿，腌制了两天后，精心上料烤制而成。厨师将香气四溢的外焦里嫩的羊肉片下来，分送到客人的面前。尹萱觉得鲜美可口，忍不住多吃了几块。
方孝仪站在主位前，看着众人满面笑容道：“今天借这个机会，跟大家正式介绍一下，我们百向基金的新股东，尹萱小姐。”
尹萱一口肉差点卡在喉咙，忍不住咳了出来。章红英第一时间伸手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递过去一杯水。她也顾不上了，接过来猛灌了几口。
方孝仪笑道：“尹小姐快做妈妈了，多吃一点。”
大家都笑了两声，尹萱尴尬地擦了一下嘴，“谢谢您。”
“怀孕生子的辛苦，只有女人才懂。男人嘛，永远也不会明白。他们嘴上说着你辛苦了，实际上，说这话的时候，他们都没过脑子。”
大家都笑出声来。
“所以嘛，千万别指望在生孩子这件事上，男人能帮你。他最多就在外面多打几个小时的瞌睡。”
笑声不断地响起，吕家乐终于忍不住叫道：“方姨，你这么说我要替男士们打抱不平了啊。你们生孩子是辛苦，可我们在外面想帮忙又使不上劲儿的感觉也一样难熬啊！”
“哦！”方孝仪看了他一眼：“你会有难熬的时候的。”
众人全笑倒，许轻舟脸红了，不自觉地端着杯子喝水。尹萱看着她笑，心里却无端有些空落落。那个应该为她难熬的人呢？她抬眼见到司海扬走进来，心里一跳，连忙转开眼。
司海扬回到座位，一旁的许轻照不知去了哪儿。司海潮站在吴天竞身旁在低声说什么，宋于斯的目光扫来，他别开了眼。
尹萱凑在徐图耳边说了一句话，他默默点头。吕家乐的目光从她脸上转开，看着方孝仪道：“对这位未来百向的股东，我也应该表示一下。”
他站起身来，走到尹萱身旁，替她倒了一杯水，轻声道：“祝贺你。方董事长已经正式认可了你。”
她转眼朝他点头：“谢谢你。”
吕浚的目光扫来，微微发凉。厉宛冰阴阴笑了：“哟，如今叫尹小姐都不是吕太太了。”
众人脸色变了变，章红英笑道：“萱萱当然是家宝的太太，不过如今女人又不是只有太太一个头衔，况且家宝也不在了，叫什么有什么关系？”
厉宛冰变了脸色，沈碧云笑道：“红英这话倒是有理。不过你们尹萱的股份好歹是从家宝那儿来的，做人可不要忘本。”
她意有所指，一时各人脸色各异。众所周知，章红英的股份是从庄树清手上得来，她们母女二人都是依赖着丈夫的离世，才得到万贯家财。这殊途同归的路，由不得人想入非非。
一句话说得尹萱皱起眉头，章红英却笑了，“许太太说得没错。做人不可忘本。所以海纳还是庄氏的海纳，没有变成姓章的。一个人的根在哪儿，在心里。我心里，我丈夫永远都在。可我的名字，永远都叫章红英。”
尹萱惊讶地看着母亲，眼眶里忽地一热。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跟母亲竟然如此相似，这感觉令她惊惶难安不知所措。她的确是依赖着离世的丈夫，才改变了自己所处的地位和财富，但这并没有改变她和他的感情，也不会改变，她是个独立的女人。只不过世俗眼光总以为，你轻而易举得到了财富，你就应该变成那个人的附庸，为他守着牌位一辈子。否则你就配不上这财富，也不配不上这身份。
尹萱心头一冷，轻轻笑了，“大家何必在意一个称呼问题，难道不应该更在意，我对百向会有什么影响吗？”
这句话说得众人面色都变了，一时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