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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车厢里，司海扬脸色如常，看了看尹萱道：“你需要一个司机。买辆车吧。喜欢哪种？”
尹萱笑了笑：“我还真不习惯。我想等孩子生下来，再买一辆车，出门能方便些，但还没决定。”
“要我帮忙吗？”
他主动示好，她有些惊讶地看他。
“生活上你有乐姐照顾，应该没问题。出门的话，更要小心。最好不要单独一个人。”他转眼看她，隐有一些担忧。
“我很好。”她微笑着，“定期检查，都没问题，我也预约了接生的医生。我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希望这个孩子平安健康就好。”
他只是看她，一时没说话。她突然发现车子往郊外驶去，一时惊讶道：“这是去哪儿？不是去银河吗？”
“送你回家。”他淡淡接话，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尹萱愣住，立即反应过来，脸色变了变。
“你需要休息。”他想了想说，“工作上的事，不着急。这个剧计划明年才开拍。”
“那你为什么……”话说了一半她突然住了口，那预料之中的答案，似乎一旦说出口就有些难堪。
他轻声叹息，终于说道：“吕家乐和许轻舟定婚，阿照并不乐见。”
“你……跟许轻照很熟？”
他迟疑了一秒，笑道：“他差点做了我姐夫。”
尹萱吃了一惊，他淡淡又道：“海潮跟他交往一年，却不肯许下任何承诺。他心里没有海潮……”对于那段往事他似乎有了些感触，顾自说了下去，“他爱的那个人，却也不肯给他承诺。历尽辛苦，他还是不顾一切想跟她在一起，不惜和全家人闹翻，也要娶她。你知道吗？许轻照，一向性格随和，最好说话。但为了老婆，他变成了最强硬的人。不管是谁，都无法阻挡他去她身边。”
尹萱好奇道：“他老婆……是谁？”
“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女孩。”司海扬转眼看她，目光渐深：“想不到吧？我一向不相信感情。他是让我改观的第一人。当年所有人都看好他和海潮，郎才女貌，家世相当。他姑姑是安重的妻子，表兄是安之恒，如果两家结了亲，那这个娱乐圈的格局会改写。”
尹萱惊讶地看着他，没能接上话去。许轻照是许方兴的儿子，许家与安家一向过往甚密，关系极好。他如果真的娶了司海潮……万安和汇川之外，或许早已经有了另一条路吧？
“他是万人瞩目的焦点，但是他没有顺从所有人的意愿。我问过他，为什么不愿意娶海潮？她有什么让他不满意。他说，他不爱她。那她所有的一切，都会让他不满意。她太骄傲、太要强，野心太大，控制欲太强……他要娶的女孩，因为他爱她，所以她的一切都让他满意，哪怕她总是赶他走，她跟好多男人有暧昧，她不肯为他妥协一点点，但是，他就是想要她。”
尹萱说不出话来，她转过头，突然之间，吕嘉的脸庞浮上来。
“我觉得爱情很幼稚，把一个人，轻易就变成了毫无理性的傻瓜。”他盯着她看，她脸上的忧伤的神情让他心口微窒。他也要变成那个傻瓜了吗？
“他为了想娶到自己想要的女人，差点儿丢了命。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他没有疯，他只是不想违背自己的心。”尹萱喃喃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他那样的勇气。即使是我，自以为把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也未必有。”
他眉头轻皱，盯着她一时没再说话。
她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从来不相信感情吗？”
“我只是，从来不敢奢望可以得到感情。”他目光恍惚了一下，“我也没有，许轻照和吕嘉那样的勇气。”
“也许，你只是害怕失去。”她盯着他看，心头忽然动了一下，“你把自己保护得那样好，不想因为感情受到任何伤害。你跟谁都保持距离，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进入你的心。”
他心头一震，盯着她看，目光交织着复杂难安的情绪。好久他才困难地移开目光，轻声道：“吕嘉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我也许注定没他幸运。”
她也震住了，那个改变命运的清晨，一下子就涌上来。他在她耳边焦灼地叫，不要嫁给他……为什么？她没有机会再问了。
“答应我，不要让家乐靠近你。”他转眼看她，目光有一丝忧色。
“为什么？”她脱口而出。
“家宝，从小放纵任性，但不管他怎么胡闹，心肠却不坏，不会轻易去算计人，伤害人。但是家乐……”他顿了一下，眼眸眯了眯，“家乐看起来温和无害，但他正好是那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尹萱脸色变了，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我听说吕浚已经请了律师。”他看她一眼，有了一丝顾虑。
她苦笑了一声：“我根本不想跟他们打官司。说到底，他们也是吕嘉的家人。我不想嘉嘉不在了，我竟然跟他们闹得跟仇人一样。其实我想过，实在不行，我就退一步，反正那么多钱拿在我手上，根本没多少意义……”
他讶异地看她一眼，微微皱眉，“你愿意保留监管委员会，是整个董事会都乐见的。任何人都不希望基金的高层动荡。杨万千要退休，吕浚如果拿到你还给他的股份，成了股东，他会退出委员会。所以他需要家乐成为委员会的一员。他还需要一个自己人，以便可以控制监管委员会的动向。你继承的是吕澄和方孝莲留下来的遗产，所以在监管委员会有两票，他绝不会放弃这个位置。”
方孝仪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尹萱盯着司海扬，暗自在想，他是否和他母亲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我猜我妈肯定跟你提过补选监管委员的事吧？”他转眼看她，目光淡淡，竟毫无波澜，“如果你想让吕浚在股份上让步，可以利用这件事。”
“什么？”她心头一跳，盯着他张大了嘴。
“利用监管委员会来牵制他。让柏律师想一个折中的办法，利用监管委员会成员补选，来逼他妥协。他不想我妈一人控制基金，一心想把ceo和董事长的职权分离，成为股东是他掌控百向基金的必经之路。目前最小的股东是谭敏慧，他只要不比她差，家乐又可以进入监管委员会，他权衡利弊，就会妥协。”
尹萱震惊地看着他，一向对商业问题迟钝万分的她，此刻脑子里竟然清醒得惊人。她见过他在影视项目上独到的眼光和见解，见过他对运作的精益求精，见过他对市场的准确的把握。这一刻她才突然发现，她对他的认识还是太浅薄。他对利益博弈，竟然这样在行，处处洞悉平稳的微妙，对对手的优点弱点一目了然。他当初不对付文传行，是真的看不上他。
尹萱被突然涌上来的认知吓了一跳，低下头，轻喘了一口气。
“除了吕家乐，沈湘江和吕浚关系不错，也是他们在撮合许轻舟和吕家乐的婚事。王利源比较中立，李自刚是我妈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一向听我妈的，所以这余下的一个名额，才会是他们争夺的关键。”
尹萱控制不住笑了一声：“你妈二十九号过生日吧？她邀请我去你家。”
司海扬面色无波地笑了：“她也沉不住气了？是不是要你来跟我说，去占领那最后一个名额？因为百向有意投资娱乐圈，所以我去，是最好的人选？！”
尹萱微怔：“你想去吗？”
“不想。”他答得干脆，转眼看她：“你想要我去吗？”
她被问住了。自从吕嘉死后，她和他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但每见一次，她就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根本一无所知。之前她对他有过诸多幻想，但那幻想如今看来，果然如肥皂泡一样绚丽多姿却只是虚幻一场。不管是他的惊人才华，还是他的感情世界，都是她想象不出的。从前，他离她千里远，哪怕是肌肤相亲，已经做尽了私密之事，都不过是欢梦一场。而如今，他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她能感知他的呼吸，他的想法，他的波动。他的世界似乎就近在眼前，触手可及。这样的接近，令她突然不知所措。
见她不回答，他轻声叹息，“我妈投资眼光很好，甚至好过我爸。汇川被分拆之后，海潮、天竞，包括安之恒，都希望百向能有所投入。我对百向基金没兴趣。我精力有限，不可能两头兼顾。我妈要我去，不过是想利用我来牵制吕浚一家人。”
尹萱呆了，利用他？难道不是为他铺路吗？方孝仪如何来利用他？就算他有本事，但进了监管委员会，以他一己之力，也未必能牵制住吕浚。
他仿佛看出了她的疑虑，淡淡叹气道：“联系柏律师吧，她会给你一个好的方案。”
“你已经给了我方案。”她也在看他，“为什么这么帮我？”
“我也不想我妈整天拿这些事来烦我。早点搞定吕浚吕家乐，大家清静。记住，别让他靠你太近。”说到最后一句，他语气隐隐有些不安。
尹萱心头一跳，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门前。他的目光在她的肚子停留了一秒，轻声道：“想名字了吗？”
尹萱笑了：“还没有。想不到什么好的。你不如再给我个建议？”
“吕奇，好不好？出奇制胜。”他恍惚笑了一下。
尹萱笑道：“家乐说他们下一辈是智字辈呢。我还想吕智敏倒好听，但是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如果是男孩，哦，吕智奇，也不错啊。”
她笑得自然，他笑意进入了眼眸，看着她轻声道：“回去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来接你。”
她默默点头，下了车，看着他的车子缓缓消失在道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