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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墨提着一只水果篮,穿过住院部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白色的门前,拧开门把进去。
病床上，眉眼古典精致的青年Alpha倚靠在床头，捧着一本棕色封皮的书，恰好翻开下一页，听到门开的声响，修长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过来。
窗户透了点缝隙，微风拂入，浅蓝窗帘曳出涟漪般的波纹,一室日光。
比日光更白的,是乔安的皮肤，眼瞳却黑如点漆，唇角浅浅一弯：“韩上将。”
韩墨将果篮放在一旁的小沙发上。
“多谢。”乔安又道。
韩墨望着眼前的青年,眼中有探究意味：“这里不是部队,也不是战场,用得着那么客气？”
乔安道：“您是上级。”
曾经,韩墨也觉得上下级就该分明，治军严谨。然而此刻，他无名火起。
韩墨气笑了：“好，我是上级,那我命令你,不许跟我客气。”
乔安：“……”
他们在病房里相对无言半晌，乔安指尖轻轻摩挲书页，问：“周允怎么样了？”
韩墨：“没死。”
“……”乔安当然知道周允没死，“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是你的五分之二。”
周允中两枪,乔安中五枪，可不就是五分之二。乔安无声笑了笑。
韩墨取过他手中的书，翻开扉页，是一本写得相当无聊的世界名著，他说：“我去书店给你挑几本好看的。”
“不用……”乔安的拒绝消失在眼前男人冷冽的注视下。
韩墨当真跑了一趟书店，鬼使神差的，他在几本传统文学、当前流行杂志中混入了一本著名女作家写的狗血爱情小说，讲的是两个Alpha家族的恩怨情史。
两个Alpha相恋的文学，在当时是惊天骇地的，只因为著名女作家的名头，以及内容的思想性较高，才得以出版。
韩墨出于猎奇的心理，看完了这本小说，当时没什么感觉，现在却好像咂摸回味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与很多Alpha一样，AA相斥，韩墨亦本能排斥其他Alpha的信息素，但在面对乔安时，他喜欢乔安身上的牛奶味。
尽管乔安努力遮掩，用了信息素消除剂，却逃不过韩墨的鼻尖，就是牛奶味信息素。
牛奶味信息素的Alpha，韩墨弯唇浅笑，怪不得小时候奶味那么浓。
乔安住院两星期，韩墨隔三差五来看望，为了表示公平，连带周允一起犒劳，给他们各自申请了功勋奖章，自然，头功是记在韩墨乔安头上的。周允不服从命令，擅自追击敌方，虽然有效阻止了敌方逃跑，但若不是韩墨及时赶上，周允带着乔安得一起完蛋。
乔安看书很快。韩墨发现规律，他会将看完的书放在左手边床头柜，没看的则放在右手边床头柜，右边已经空了。
韩墨问：“怎么样？”
乔安中规中矩回答：“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是问你身体，是问你书看得怎么样。”
“还可以。”乔安垂下眼睫，“还有一本没看，没时间了。”
“哦？哪本？”
“就……那本。”乔安随手一指放在最上面的那本狗血小说。
韩墨拿起那本小说，状似无意道：“我看过，需要我给你讲讲内容吗？”
“……不用。”乔安一本正经道，“有时间会看的。”
韩墨也不拆穿，放下书，说起其他话题。
乔安出院之后，如常训练，出任务。在韩墨的带领下，“雪鹄”这支特种小队的整体实力进步神速。
但韩墨是有时限的，他只能在这里待一年。
身为上将，尽管被剥权了，他仍有自己的部队与军区需要他管理。到了他这种职位，冲在前线这种事其实已经需求不到他，但他并不满足尸位素餐，他想做点让自己感觉在活着的事。
离开“雪鹄”的那天，风和日丽。
郎朗日辉下，身穿军装的“雪鹄”小队集体朝他敬礼。
韩墨没什么表情，这支小队已经不需要他操心，特别是乔安周允，他们的实力加起来，勉强等于一个他。
周允喊道：“韩墨，你等着，我一定会追上你的！”
韩墨不给半个眼色，目光扫过乔安沉静俊秀的脸，道：“回头见。”
乔安默不作声。
如韩墨所料，乔鹤年不可能仍有自己的儿子一直当特种兵，将命悬在无数未知的危险中。历练一年，够了。过了没两个月，乔安就被调回了军区。
周允周峰作为韩墨基因携带者，也被调了回来，当时韩墨正想组建一支间谍小队，便收了这二人，专门进行各国的秘密活动——国家培养他们，很难说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而乔安，乔鹤年似乎打算把他留在科研院，给他安排了相亲。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韩墨愣了一下，问：“什么？”
周允舔着抹茶味冰淇淋，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掐指一算乔安也快二十二岁了，快到法定婚龄了，院长想让他早点结婚，早点抱上孙子，也在情理之中。”
狗屁的情理。以韩墨与乔鹤年的了解，相亲只是想把乔安留在科研院的手段而已。
韩墨一夜无眠。
A市下了一夜的雪。
翌日，他驱车前往科研院。
科研院院长的儿子相亲，自然是在科研院周围，方便相完亲之后带相亲对象到科研院里转一圈。而科研院周围适合约会的高级餐厅，只有一家。
车停在马路对面，韩墨望着餐厅门口，默默抽了一根烟。
过了约莫半小时，乔安果然来了，站在餐厅门口等候，似乎注意到韩墨的车。韩墨透过单向可视玻璃膜看他，清晰看到他脸上的困惑，须臾，浑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
大约，并不认为韩墨会来这里。
韩墨犹豫半晌，没有立刻下车。
乔安穿了一身驼色大衣，内搭米白高领毛衣，本就高挑俊美，这一身完美修衬他的身材，气质温润，毫无疑问，他是个引人注目的顶级Alpha。
来往的行人不无驻足欣赏帅哥。
直到一个妆容精致的娇小女孩子从私家车上下来，脸蛋红红走到乔安面前。二人说了几句话，一起走进餐厅。
那个女孩子，应该是个家境富裕的Omega。
别说是旁人，便是在韩墨看来，他们似乎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AO天性相吸，乔安会被她吸引吗？
韩墨降下窗玻璃，冷风吹得车内烟雾迷离，他垂下眼帘，夹着香烟的手在方向盘轻轻扣动，偶尔吸一口烟，眉心几乎皱出“川”字。
“……我到底在做什么？”韩墨第一次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
无法理解，他还是摁灭烟头下了车，大步踏进餐厅，轻而易举寻到乔安所在位置，走过去微微一笑：“乔安，真巧。”
韩墨很清楚，当他出现在Omega面前，他的脸，他的特异信息素，没有Omega能抵挡。
只用了不到三秒，那个女Omega的视线就牢牢锁定在他身上，不曾再挪开。
乔安：“……”
两个人的相亲变成三人行。
饭毕，韩墨三言两语就将那女Omega哄骗走，说他跟乔安还有要事处理。
乔安礼貌与女方道别，转头便脸色微沉：“韩上将……韩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韩墨早就想好借口：“你真的想这么早结婚？你上军校，当过特种兵，就是为了结婚生子，继承科研院？”
乔安反问：“有什么不对？”
“……”韩墨一时竟无可反驳，“你认真的？”
乔安道：“我是科研院院长唯一的儿子。”
“所以，你就不是你自己了？”
四目相对，韩墨道：“跟我来。”
乔安立在原地不动。
“难不成你想一辈子杵在餐厅门口，影响人家做生意？”
“……”
天色青灰，细雪纷飞。乔安上了韩墨的车。
车里烟味未散，乔安微微蹙眉，却没说什么。韩墨降下车窗去味，“不好意思，烟味有点重。”
“吸烟有害健康。”乔安说。
韩墨笑了，“我跟你爷爷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爷爷？”
“乔慕枫。你只在老照片里见过他吧。”
“嗯。”那时的乔安毕竟只有不到二十二，难掩少年心性，好奇地问，“你跟我爷爷真的是朋友？”
“算是吧。”
“你跟我爷爷一样大？”
“比他小四五岁。”
乔安沉吟道：“不像。”
“嗯？”绿灯亮，韩墨操控方向盘，缓缓左转。
“你看起来很年轻。”
“在很多人眼里，我是怪物。”
“……你不是。”乔安低声道。
韩墨听清了，却故意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
韩墨将乔安带去了灵山，大雪封山，车子上不去，要两条腿爬。乔安奇怪地问：“你带我来荒山野岭做什么？”
韩墨随口道：“杀人奸尸。”
乔安：“…………”
“开玩笑的。”
乔安没有半点笑意，说：“韩先生，我先回去了。”说着当真往回走。
韩墨也不勉强，将车钥匙抛过去，“开车小心。”转身独自上了山。
乔安握着车钥匙，于漫天飞雪中望着男人比这荒山更孤寂的身影，犹豫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韩墨头也不回问：“不怕我？”
“韩先生说笑了。我为什么要怕你？”
“在部队是‘上将’‘教官’地叫，到了外面就叫‘先生’……”韩墨语气一顿，唇角微翘，“也好。还记得你小时候就是这么叫我的。”
“……”
“你小时候还说要我当你丈夫。”
“…………”
乔安深吸一口气道：“童言无忌。”
韩墨回过头，“你小时候很可爱。”
不知是不是空气太冷，乔安耳廓微红，嘴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韩墨将乔安带到自己“隐居”的小院子，说：“你暂时在这里躲一阵。”
乔安问：“我为什么要暂时在这里躲一阵？”
“难道你真想就这么被困在科研院？”
乔安默然。
韩墨递给他一根烟，“说吧，以后想做什么？”
乔安讷讷地接过烟，“我想留在部队，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力所能及是个好词，乔安有多少本事，韩墨是知道的。他笑：“我给你安排。”
别的不说，安排一个人去留的话语权，韩墨不比乔鹤年小。
乔安显出犹豫之色，终究没有拒绝，试着抽了一口烟，呛到了。
韩墨朗声笑起来，“第一次抽烟？”
“嗯。”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相识一场，两人保持着一种若有似无的亲昵感。韩墨自以为是“照顾”的心理，至于乔安的想法，他就有些捉摸不透了。
毕竟小时候那个大胆“求爱”，嚷嚷着要跟他结婚的小屁孩，长成了如此优秀的Alpha。
“这里没有热水器，也没有空调，你将就一点。”韩墨说，“我去烧水。”
“烧水？”乔安进屋看了一圈，发觉虽然朴素了点，但一应家具齐全，在部队吃惯苦头的人，觉得能住就行。
“嗯。蜡烛在五斗柜的第二个抽屉里，要是觉得暗就点上。”
没有电，水要自己烧，朴素若此。
乔安主动道：“我来烧水吧。”
韩墨不由分说道：“要是闲得慌，那边是书房，有书。”
乔安哪能心安理得，从推开一点窗户缝隙，看着韩墨熟稔地吊着水桶打井水，满满两桶，轻而易举稳稳当当地送进厨房。
说是厨房，除了水与一点发霉的米面，什么都没有。
韩墨后悔没弄点吃的上来，他灵光一闪，去后院用铲子刨地，果然给他挖出几只红薯来。
烧好水，他自己先在洗浴间冲了一个澡，满身水汽去喊乔安。
天色渐晚，乔安已经在屋里点了蜡烛，他是真的喜欢看书，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看了一半，他用随手捡的枯叶做书签，夹好了，接过韩墨的干净衣物，去了洗浴间。
洗浴间还挺像样，有韩墨自己设计的手动抽水花洒，只要慢慢摇动手柄，就能出水。
“你直接在木桶里洗，这么多水不能浪费。”韩墨说。
“嗯。”乔安乖乖应道。
韩墨走了出去，步伐有点慢。
确认门关好，乔安才开始脱衣服。
大雪天，山上的仿古小院子跟冰窖似的，韩墨却有点燥热，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逃不过他嗅觉，隐隐刺激着他某处。
浓浓的牛奶味，乔安的味道。
此时的乔安，应该就像一块刚出炉的喷香小饼干，泡在牛奶味的沐浴桶中。
韩墨蓦然意识到，乔安真的长大了，是个成年男人，可以做所有成年男人都可以做的事。
所有事包括，与人恋爱结婚生子。
作者有话要说：韩墨：想吃泡在牛奶里的小饼干。
乔安：……
某人朽木逢春、老树开花，思春了:-D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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