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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一章.丽芙琳(第1/2页)
夜色如墨，风雪渐狂。呼啸的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将天地间染成一片混沌。一男一女相互搀扶着，在齐膝的积雪中艰难前行。
“再坚持一下......”女人的声音被狂风撕得破碎，她用力握紧少年越发冰凉的手，“快到了。”
女人的睫毛上结满冰晶，每一次呼吸都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她缓缓抬起眼眸，凭着记忆望去，在风雪交织的帷幕后，隐约可见一座歪斜的木屋轮廓......
“哗啦哗啦——！”漏风的木板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好歹隔开了外面肆虐的暴雪。
橘红的火光在破败的木屋中跳动，女人借着微弱的光亮检视着自己的伤势。魔力透支带来的眩晕感仍在脑中盘旋，但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她的目光转向躺在简陋木床上的少年。过度消耗的魔力在他苍白的脸上蒙了一层灰败的阴影，胸间被剑创的伤口抑制不住向外渗血，将纯白的长袍浸透成狰狞的暗红色。
女人凝视着少年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良久，她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轻叹一声抬起右手。
一截翠绿的嫩枝自她掌心蜿蜒而出，枝叶间流转着生命的光晕——倒生长青树的树枝。
她将树枝轻轻置于少年身侧，外溢的魔素激活了治愈的微光，少年的伤口一点一点开始愈合。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少年不知何时醒来，他没有开口，只是一直打量着女人的侧脸，试图从她那清冷的脸庞上读出些什么。女人早留意到了对方的举动，细长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蹙起，像被微风拂过的湖面泛起的一丝涟漪。
“我以为我们三人构筑的友谊会是这世间最稳固的三角，如同星辰般永恒，任岁月冲刷也不会褪色分毫。我们曾肩并肩走过的每一步，都让我深信这份羁绊比任何誓言都要牢不可破。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如此。”少年声音低沉，火光在他黯淡的瞳孔中跳动，“我不清楚未来发生了什么，但却能够感受到你眼中藏着的敌意。如果你不想说，我就只能凭借自己的直觉揣测。”
破旧的挂饰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少年的声音轻得几乎被外头的风雪掩盖：“想必是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他凝视着女人绷紧的背影，“但念在往日情分，回到这里的你......终究还是没选择对我出手。”
“这只是你的臆测。”女人冷冽的声音回应着。
少年却突然笑了，那笑容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得格外苍白：“可事实就是如此，不是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柴火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在两人之间炸开细碎的火星。女人搭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少年直视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那里藏着四百年来都未消融的冰雪。
屋外的风雪突然加剧，狂风撞击着摇摇欲坠的木门，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咽。
“他的愿望实现了吗？”片刻后少年开口，火光在他清澈的眼瞳中微微晃动。
女人身形一滞，她当然明白少年指的是什么，她别过脸去，似乎不愿提起那个名字，“或许......”她摇了摇头，发丝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女人有些迷茫，她怔怔地望着掌心，翠绿的藤蔓早已枯萎蜷缩。她不明白——明明踏入的是《高天之书》的记忆回廊，结果却将她引至这里。更不明白，为什么面对这个终将背弃一切的少年，本该挥下的利刃却化作援手，反而还将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木屋外风雪呜咽，像极了记忆中那个诀别的夜晚。少年胸前的伤口已然愈合，却在她心底撕开一道崭新的裂痕。四百年的恨意在触及他清澈目光的瞬间，竟化作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昏暗的屋内氤氲开来。
“若你不想说，便不必勉强。”他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待风雪停歇，我自会离去。丽芙琳和克鲁格尔......若是醒来不见我踪影，怕是要着急了。”
“你不想知道有关未来的事？”女人迟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
少年闻言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是想说，你缄默不言，只是因为我没有问吗？”
他的笑声中带着几分无奈，又夹杂着些许少年人特有的狡黠。
“如果说未来无法改变，那么我必须趁现在做出些什么，以弥补我将来犯下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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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德！”冰雪魔女突然拔高了声调，寒霜在她周身凝结。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死死锁定着少年，声音里压抑着颤抖，“你果然......一直隐瞒着什么，对吧？”
木屋内的温度骤然下降，连跃动的火苗都凝滞了一瞬。少年神情不动，凌乱的额发遮住了他略显困惑的表情。
当他的目光与冰雪魔女充满质问的视线相接时，仿佛突然明悟了什么，嘴角又浮现出那个令人安心的温柔微笑。只是这次，那笑容里掺杂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怀念与苦涩。
“果然是一个人呢，你和她简直一模一样。”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而后在魔女目光的注视下，从怀中摸出了一本书册。
“我对未来之事一无所知，也从未隐瞒什么。”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望向面前的友人，将手中的书册递出：“但我相信，命运既然让你回到这个时代，那便一定有他的缘由。”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丽芙琳，当你感到迷茫的时候......翻开它吧。”
书页在火光中泛着温润的色泽：“也许它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但无论萨巴托斯·莱德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他微微一顿，露出了令人信赖的微笑：“都绝不会是背叛。”
“——这是我替他做出的保证。”
......
当夜色如同被稀释的墨汁般渐渐褪去，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为法师塔的尖顶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边。
塔身上古老的符文次第亮起，有如被唤醒的星辰般闪烁着柔和的蓝光。
晨风拂过广场，带着露水的清新气息。那些彻夜燃烧的魔法灯逐渐黯淡，取而代之的是自然的光明温柔地铺展开来。
高台两侧的魔术师们收起法杖，光之花瓣化作细碎的光点升向天空，成为最后的旭光与即将淡去的繁星融为一体。
远处的钟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澈透亮，塔顶的水晶开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在广场上空形成一道若隐若现的虹桥。夜与日的交替在此刻显得如此神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等待某个重要时刻的降临。
诺尼瑟伫立在高台上，以萨巴托斯·莱德的形象示人。并非授本人所托，而是她自愿做出的决定。
那条道路太过黑暗，太过孤独。当那个孩子决意踏上这条不归之路时，作为老师，她所能做的，就是在这最后的时刻，为他撑起一片可以仰望的天空。
晨风吹动她幻化出的白色法袍，额冠上的七颗星辰在曙光中流转。她知道，此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那个仪式真正的主导者正在注视着这一切。哪怕只是片刻的幻象，哪怕要违背魔法师最根本的戒律。
“老师......”恍惚间，她仿佛听见那个孩子的声音，就像多年前第一次在法师塔相遇时那般清澈。诺尼瑟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温柔笑意，手中的法杖却握得更紧了些。
黎明祭的钟声回荡在天地之间。她昂首挺胸，将「传奇大魔法师」的威仪展现得淋漓尽致。这是她唯一能为那个孩子做的事——在他正式启程前，为他保留最后一场完美的谢幕！
“——莱德大魔法师！”孩童清脆的嗓音在晨光中格外明亮，他们踮起脚尖，将手中的鲜花抛向高台。
“——莱德大魔法师！”吟游诗人们拨动琴弦，将他的名字编织进传唱的史诗。古老的羊皮纸上，鎏金的墨水正一笔一划记录着今日的盛况。
“——莱德大魔法师！”年迈的巫师们摘下尖帽，将枯瘦的手掌贴在胸前行礼。他们浑浊的眼中倒映着高台上耀眼的身影，就像是看见了这个时代最辉煌的荣光。
在她还有他们所熟悉的街道，少女捧着一本书坐在长椅上，身旁清癯的少年魔法师向她投来信赖的目光。
“琳，莱德，你们在这儿！”街口精灵少年注意到了他们，带着一如既往的清爽笑容，向这边跑来。
“琳，你手里的是什么？”他好奇地凑近，明亮的眼眸倒映着书页上流转的古老文字。
“莱德的魔导书，你知道的，还是那本。我有预感今天或许能够将它破译，然后我们会知晓书写其中的故事。”
身旁空无一人，但丽芙琳的嘴角却浮现出久违的笑意，她纤细的手指轻拢银白发丝，慢慢揭开了书的扉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