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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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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记住【90书院】 90shuyuan.com,更新快,无弹窗!     自从「奇点智造」那场有惊无险的危机之後,苏晓瑜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份本该让她身败名裂的报告,在危机解除後,反而变成了一枚危机处理得当的闪亮勋章。John在高级主管会议上,直接点名苏晓瑜,推崇了她有「临危不乱丶力挽狂澜」的能力。
    於是,苏晓瑜的业务量,开始了指数级的成长。
    开不完的会丶做不完的报告丶一场接一场的交际应酬。日程表被塞得满满当当,每一分钟都被精确地计算和利用。但她丝毫不觉得累,反而贪婪地吸收着养分,感受着自己能力拔节生长的快感。
    特别是来自Peter的认可。
    他嘴上从不夸奖,但那些不断交办下来的核心业务,本身就是一种最直接的褒扬。要知道,公司里那些资历深厚的前辈,至少要熬上两年,才有可能参与到Peter亲手跟进的项目。而她,一个入职不到半年的新人,却已经成了他的固定班底,甚至还会三不五时地,被他带着去参加一些私密聚会。
    今晚,就是这样一个场合。
    在港口边一家隐秘的高级海鲜餐厅里,包厢外就是一望无际的深色海面,海浪拍打着堤岸,发出沉稳而有节奏的声响。苏晓瑜刚与一位上市公司董事乾上一杯昂贵的勃根地红酒,两人聊到兴起,包包里的手机便突然振动了起来。
    她对桌上的众人抱以一个歉意的微笑,礼貌地起身,假装要去洗手间。
    她在洗手间附近找了个小空间,接起了电话。
    「妳在哪里?」邓宇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质问。
    「不是跟你说了,项目方的厂商找吃饭吗?」苏晓瑜的声音有些不耐烦,这事明明已经打在对话栏里面了。
    「又吃饭!妳到底有多少饭要吃?我们多久没好好吃一顿饭了!」
    苏晓瑜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又是这样。又是这种充满了指责和委屈的语气。从苏晓瑜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已经为了这种事,口角了无数次。在现在的她看来,这种不顾别人正冲刺事业,不断吵闹争取伴侣注意力的行为,实在幼稚到了极点。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烦躁,改变策略随口安慰了几句。
    邓宇轩的语气立刻由阴转晴,骄傲得说着:「我跟妳说,我去找《LUXURYWALK》的林主编谈得很顺利!她很欣赏我的作品,愿意先给我几个拍展品的机会试试!还有,我大学同学在《STAGE》那边,她也想跟我谈工作机会!我们……我们找个时间吃饭庆祝一下,顺便讨论一下,好不好?」
    听到他开始有崭露头角的机会,苏晓瑜心里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可她翻开手机的行事历,後面整整两周的时间,早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各种会议和出差填满,一时也抽不出时间。
    她急着要回去饭局,不想再多费唇舌,便随口敷衍道:「太好了,只是我时间还要再看看,晚点说。」
    那份敷衍,被电话那头的邓宇轩敏锐地捕捉到了。
    「又是『再说』!苏晓瑜,工作再忙也要有个限度吧!妳是每个月赚几亿还是几千万?有必要弄到人都看不见吗?到底是怎样!」
    眼看争吵再次爆发,邓宇轩的酸言酸与已经完全消磨掉苏晓瑜最後的一丝耐心,她将手机放到一旁,故意不听邓宇轩连番的抱怨,抓准邓宇轩语句的空隙,补上一句「再说,忙!」,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虽然切断,可邓宇轩的抱怨仍让她心烦意乱,她在镜子前,努力平复着因愤怒而急促的呼吸。她仔细地补了点口红,用冰冷的粉饼压了压发烫的脸颊,重新挤出一个无懈可击的丶完美的微笑。然後,她转过身,又笑吟吟地回到了那个杯觥交错的战场。
    饭局直到深夜十点多,众人才酒酣耳热地缓缓散去。苏晓瑜独自一人站在已空无一人的餐厅门口,晚上的海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她心里有些焦急的滑着手机,十几分钟的讯号呼叫都没能叫到车,这里是港边,现在太晚了!而且就算叫到了,她一个女孩子,心里似乎也不太踏实。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士,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她的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了Peter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太晚了,上车。」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
    苏晓瑜犹豫了一下,本想客套拒绝,可看到Peter正在转变成不耐烦的神情,还是拉开了车门。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微风声。苏晓瑜正襟危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妳记住了多少?」Peter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什麽?」苏晓瑜有些茫然。
    Peter没有看她,目光直视着前方的道路,开始像报菜名一样,细数起来:「刚刚饭局上,坐在你左手边的王董,不吃带壳的海鲜,对甲壳素过敏。坐在他对面的李总,女儿今年刚考上哈佛法律系,这是他最得意的事情。还有跟你敬酒的刘副总,他是华衫集团总监的女婿……」
    他将刚刚饭局上,每个人的饮食习惯丶聊天时透露出的人脉关系丶甚至无意中提到的亲戚小孩的近况,都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苏晓瑜听得目瞪口呆。这些细节,她大概只记住了不到三成。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努力地在观察和记忆,可在Peter面前,她就像一个还在背九九乘法表的小学生,而他早已在解着微积分。
    「脑子记不住,就找时间打在手机里。」Peter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话语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的失职,「跑到厕所去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会让妳进步。」
    苏晓瑜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一直烧到了耳根。她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本以为,那说长不长的十几分钟离席,在推杯换盏之间,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谁知道,Peter不仅将外部信息都尽收眼底,连她去做了什麽,都猜得一清二楚。
    此刻她心里,Peter不但如天神下凡般帮她解决了危机,更如同严师般,时时导正着她的错误,一时心中充满了感谢,可看到Peter严肃地脸,又实在难以说出口,只好支呜的说着:「对…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心中则暗暗发誓,绝不会再因为不重要的电话,随意放弃重要的情报交换机会。
    车在苏晓瑜家门口停下。
    下了车,苏晓瑜独自站在路边,晚风徐徐吹来,让她本来发烫的脸颊稍微冷静了一些,深夜孤身一人,让她对男友的不断抱怨,突然有了同理心,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她心里想着:
    「最近真的太少陪他了....」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邓宇轩的电话,想跟他好好地道个歉,可是电话那端怎麽也打不通,在晚风中打了五六通後,苏晓瑜心一横,拦了辆计程车,直接朝着邓宇轩的住处开去。
    她想今晚好好陪陪他,当面跟他说对不起,想诚实的告诉他,自己刚才只是太累又太心急。然而,当她拖着疲倦的身躯,走到邓宇轩的住处,轻敲了半天的门,也无人回应,打手机更是直接转进语音信箱。
    时间太晚了,怕吵到邻居她不敢再敲。奔波一夜的她,一阵强烈的烦躁和口渴袭来,她转身走到巷口的便利商店,想买瓶水喝坐着休息。
    可刚看到超商门口,隔着便利商店明亮的落地玻璃,她清楚地看到,邓宇轩正并肩和一个短发时尚的女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有说有笑,聊得似乎非常开心。邓宇轩脸上挂着她许久未曾见过的丶轻松而灿烂的笑容,还不时地比手画脚,逗得对面的女人露出了开怀的丶毫无芥蒂的微笑。那画面,亲昵得像一对无话不谈的知己。
    整日的疲惫,与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混合着浓烈的讽刺感,瞬间冲上了苏晓瑜的头顶。她耗尽心力努力跟上工作,而他,却在抱怨她没有时间陪伴之後,转头就和别的女人在这里相谈甚欢!
    她刚刚那份浓烈的愧疚感,此刻看来,简直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她今夜,已全然无力再冲进去,上演一场歇斯底里的质问了,现在的她只想好好的躺在床上休息。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站在远处的阴影里,对着那扇明亮的玻璃窗,将那副亲昵的画面,清晰地拍了下来。
    然後,转过身叫了辆计程车,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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