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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淘学园(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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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记住【90书院】 90shuyuan.com,更新快,无弹窗!     喜欢你,你就成了我耳边的风,山间的月和头顶的暖阳,就成了我眼中无处不在的日月星辰,江河大海。
    毛琳琳小心地收藏着这份爱慕,即使得不到回应,仍是寂静欢喜。
    而少女情怀,是一动,便是整个青春的。
    第二天,两人躺在竹林间晒太阳。
    盛夏的阳光本是恼人的酷热,可因为层层叠叠的枝叶,照下来时,只剩下惬意的暖意。
    两人静静地躺在地上,毛琳琳透过树枝,看着遥远的晴朗天空,清凉的风缓缓拂过耳畔,她侧头望向一边闭目休憩的何少聪,随口问道,“少聪,你以前在家里最喜欢干什么?”
    家?
    那真是一个很遥远的词汇了。
    何少聪缓缓睁开了眼睛,没有焦距的眼睛看向天空,像在回忆着什么。
    他想起年少时母亲轻柔的摇篮曲,他坐在摇篮里看着母亲用特别长的针线缝冬天的被子,也想起父亲从田埂里回来时背着锄头趿拉的脚步声,还有晒过阳光后明媚的稻谷香气和冬日里暖阳阳的被子。
    那本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虽然不富裕,但是相亲相爱,温馨而朴实。
    可是有一天,他下学早了,听到了他父母的交谈。
    那时他母亲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说话都能咳出血来。
    他听见父亲在小声地劝他母亲,“把孩子送走吧,你病的这么重,需要钱啊。”
    原来他并不是这户山里人家的亲生孩子。
    十三年前,一个冰天雪冻的日子里,他的养父母在桥洞下发现了快被冻死的他。
    而现在,他的家人在用金钱逼迫这对淳朴的夫妻放弃对他的抚养权。
    明知自己已然是命悬一线了,可亲情和金钱,何妈还是选择了前者。
    “十多年了,他们才晓得要把孩子找回去,现在还能有多大感情?他们要真重视这个孩子,为什么不亲自来接,而只派了两个保镖来通知我们。当时要不是我凑巧让你陪我要去医院看病,这孩子早就冻死了,这么狠心的父母怎么可能照顾的好他?他万一被欺负怎么办?聪聪是上天给我不能生育的补偿,这是老天给我的礼物,我才不会把他送走。”
    何妈说着又咳起来,何爸赶紧安抚她,“你别激动,喝口水。”
    等何妈稳定下来之后,何爸才面露难色地说道,“这些年我们当聪聪是亲生孩子一样,他那么乖巧懂事,天天一口爸爸妈妈地叫着,谁舍得?可咱总要为孩子的将来想想,入秋就上初中了,这孩子这么聪明,不能跟我们一样把一辈子都耗在这大山里,何况……”
    何妈冷着脸接到,“何况他们还承诺承担我的一切治疗费用是吗。刚子,我宁可死,都不会花这卖儿子的钱!”
    “春花……”何爸羞愧地地下了头。
    少顷,他又抬起头来,抓住她枯索的手掌,黑黝黝的面庞上热泪涌动,“媳妇,比起孩子我更怕失去你啊,说好要走一辈子的,少了一年一个月一天,那就都不叫一辈子了,春花,我怕啊,你别离开我……”
    那是何少聪第一次看见这个山里汉子哭泣。
    记忆中,父亲有着宽厚可靠的肩膀和臂弯,这是一个长相憨厚的粗糙汉子。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有爸爸在,那是天塌下来也不用害怕的。
    可此时,这个山一般厚实稳重的汉子,跪坐在妻子的床前,哭的像个找不着妈妈的孩子。
    何少聪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冲了进去,对着屋内的两人说道,“我都听见了,让我过去吧,妈妈,咱们得看病啊。”
    何妈冷着脸,“这不是你这个小孩要担心的。”
    何少聪同样跪在床前,红着眼说道,“妈妈,我也不想失去你,我还没有尽孝呢,你可不能就这样走了。”
    何爸听了,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都是我没用,我没用啊……”
    何少聪见状又是一阵心酸,“爸,您别这样,只要妈的病能好,我干什么都行。”
    何少聪的亲生父亲名叫段鸿。
    段家是有名的珠宝商,数代积累的财富,使得唯一的独苗段鸿成天游手好闲,只知留恋花丛。但段鸿虽然风流,但有个祖传下来的毛病,就是香火不盛。结婚十年,正房一无所出。这可急坏了段老爷子。得知段鸿在外还有一个私生子,连忙雇侦探把人找回来。
    何少聪的生母本是段氏公司旗下珠宝店里的一个店员,被段鸿糖衣炮弹三言两语哄骗之下,意外有了孩子。段鸿知道女人有孩子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他并不肯承认这个孩子。而女人仍不死心,她想着只要孩子是段家的,她总能分点好处吧。于是,她悄悄地怀胎十月生下了这个孩子。
    女人本以为能凭着这个孩子入住段家,可段鸿自己是个人渣,也讨厌别人在他这占便宜,不仅不承认,甚至威胁女人再缠着他就弄死她。
    女人到底年纪轻,经不得恐吓,于是将孩子趁着夜黑人静让人丢到了荒郊野外。
    第三天,何少聪见到了段老爷子段正龙。这个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身形佝偻,一双小眼睛发着精光,板寸一丝不苟,年纪六十岁上下,但由于多年的熬夜打拼,头发已经灰白,看起来在八十岁上下。
    他身旁还站着一个温柔优雅的中年女人,她的嘴角有着缱绻的笑意,眼中藏着欲语还休的探究,正是段鸿的正房周海玫。
    何少聪站在富丽堂皇的房间内,不卑不亢,无喜无悲,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何正龙打量着这个流落在外的孙子,眸中情绪也是没有丝毫波澜。
    此前他已经做了亲子鉴定,确定了何少聪就是他段家的孩子。
    段正龙缓缓开口,“既然回来了,就把名字改了,你以后就叫段暄。”
    暄,日出的意思。
    但段正龙并没有对这个野孩子报以太大的希望。十多年的隔阂,加上他又是这样的出生和身世,老爷子对他喜欢的起来就奇怪了。他只希望在他今后的管教下,他不会和段鸿一样荒唐。
    何少聪抵触自己的改名,可他知道自己的抵触没有丝毫作用,此时他只关心一件事情,“只要我肯过来,你们就会出钱给我妈看病是吗?”
    段正龙皱了眉,苍老的脸不怒自威,“注意你的用词,你是我段家的孩子,海玫。”
    段正龙示意周海玫,周海玫上前,她低下身子,将手搭在何少聪的肩上,“孩子 ,以后,我就是你妈妈了。”
    何少聪有些别扭地侧了侧身,周海玫的手落了空,她收起眼中的失落,仍是温柔地笑着。
    周海玫也是出生有钱人的女子,她的父亲也是个珠宝商,而她家的有钱在段家面前还是不够看,两家联姻当然由不得她说不。周海玫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她是段正龙属意的儿媳妇,却不是段鸿喜欢的,因此两人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名存实亡。
    尤记得结婚那天,喜庆堂皇的婚房内,她浑身酸痛,让他占有,可他餍足以后,却只留下一句,无趣。接着就出去找相好的去了。
    新婚之夜,本该是意中人执手相看的时候,她却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
    结婚一个月后,周海玫痛苦于这种难堪的婚姻状况,就提出了离婚,段鸿不以为意,反倒是公公难得慈眉善目地劝她,也终于把她劝住了。
    周海玫心里还是那种很传统的女人,是信奉嫁一个人就希望过一辈子的,她心里还是希望段鸿能回心转意,可现实是段鸿成天地夜不归宿,花边新闻满天飞,哪来的什么夫妻情分。
    渐渐地,周海玫死心了。
    再后来,周海玫发现这种两下相安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她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慈善当中,而段老爷子就是她坚定的经济后盾。
    就这样,一年两年……转眼就是十年了。
    十年时间,周海玫照顾过很多人,有老人,有小孩,不论种族,不论国界。
    段鸿虽然荒唐,她却成了段家的门面,也拥有了最美豪门太太的称号。
    这些年她收养了很多孩子,也对和段鸿生孩子这件事她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可何少聪的到来像是给她寂寂的生活添了一把火,这个内敛自持的小孩一下子就成了她生活的中心。
    周海玫对待何少聪无微不至,可这个孩子是个很难打开心扉的孩子,他也会对她说谢谢,但从来没叫过她妈妈。
    日子一天天过去,何妈进了手术室,出了手术室,进了重症监护室,又出了监护室,终于,经过大半年的治疗,何妈出院了。
    何妈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看自己的养子一面。可段家拒绝了,包括她的病情他们也是对何少聪只字不提。
    何妈拖着刚康复的身体躲在段家附近,却被段家的保镖无情地赶走了。
    后来,还是周海玫不忍心,私底下让母子见了一面。
    何少聪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高档古典的咖啡厅包间内,何妈和何爸看着他欲言又止。何妈的头发之前化疗的时候掉光了,现在包着一个浅色的帽子,面容也苍老了很多,两个人的双手握在一起,像在给彼此打气。
    何少聪从小就不是一个太会表达感情的人,他看着自己的养父母,突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成长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何少聪知道只要自己不和自己的养父母接触,作为条件,段家就会继续支付何妈的医疗费,而一旦他表现出任何的孺慕之情,何爸何妈就会觉得对不起他,所以,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那真是一场尴尬的碰面。
    不过就半年多的时间而已,可时间好像一条长河一样,隔开了他们的距离。那一泷汪洋,他在这头,他们在那头,本以为可以回去的,可到底还是回不去了。
    只因为,他还不够强大。
    何妈终于平复了情绪,“聪聪,你过得好吗?”
    何少聪知道如果他表现出过得很好的样子,何爸何妈放心的同时会伤感,而他要是表现出过得不好的样子,那何爸何妈更会伤心和愧疚,于是他和以前笑的一样阳光懂事,“还好。”
    何妈像是松了一口气,喃喃念着,“那就好,那就好……”
    快入冬了,一旁的纸袋里装着她亲手为孩子织的毛衣、毛裤、围巾、帽子,用的是何少聪最中意的明黄色。她的手很巧,样式保暖而时髦,而且织的比以前更大了一些,这样聪聪就能多穿一会。其实话说回来,段家什么是没有的呢,怎么会缺他冬天的衣服?
    今天的儿子,是她从没见过的光鲜,他穿着这么高档得体的衣服,坐在这么高档的房间内,举手投足间,已经是贵公子的模样。相比之下,她们两个人是如此的平凡又贫贱,何妈都有点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往哪里摆了。
    也是从今天,何妈才终于意识到,是啊,只有这样的光鲜才能衬得起她的孩子。
    她一直为之自豪和骄傲的儿子。
    今天之前,她还想着把孩子要回来,可今天之后,她已经不在乎这个名分了,只要孩子能出息!
    何少聪接过鼓鼓囊囊的纸袋,珍惜又郑重。
    那顿午饭是周海玫好不容易瞅准的机会,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于是这顿午饭吃的极其缓慢。
    临走时,何妈依依不舍地用方言说道,“聪聪,妈妈不管你以后还肯不肯认我和你爸爸,在我们眼里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孩子,妈妈希望你记住,不论你将来过得怎么样,咱家永远为你留了一扇门,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你就回来,妈妈也祝你今后前程似锦,万事如意。”
    何少聪已经很少哭了,听了这番话,眼睛突然就红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呢?
    是段鸿酒醉以后的不屑一顾吗?是仆人们毫无顾忌的轻视谈论吗?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父母抛弃自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原来,他就是一个不被期待的生灵。
    是啊,他的养父母没钱没文化,他们此前出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到镇上赶集会,他们目不识丁,连普通话都说不顺溜,让段家人嗤之以鼻。可就是这对他们看不起的夫妻,她们用尽所有的心力养大了他,再苦再难都没想过抛弃他。
    他怎么可能不认他们?!
    “妈,你和爸,永远都是我的爸妈,我怎么会不认你们。妈,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我将来还要孝顺你和爸爸呢。”
    “好孩子……”
    母子俩抱成一团哭了起来,到后来,是一家三口一起哭了起来。
    那时的何少聪,以为时间会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有时间去长大,让他足以有能力去照顾自己的养父母。他努力地学习,不管是学业还是体育,不管是竞赛还是兴趣爱好,他力争上游,全面发展,为了让自己有足够多选择的权利。
    那时的他,时时刻刻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也时时刻刻为回到自己的养父母身边做着准备。
    可时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猝不及防间,就斩断了他们的纽带。
    大年三十,阖家欢乐。
    何妈的身体已凉,她心里有太多放心不下的事情,死不瞑目。
    幽静闭塞的小山村里,传出一阵嘶吼。
    何爸抱着何妈的尸体,痛哭流涕。
    周海玫跟随段正龙多年。她晓得老爷子雷厉风行,喜怒无常,对他来说,何少聪是段家的一个污点。名门望族最讲究名正言顺,权威不容挑战,私生子这个词在老爷子眼里是个太大的忌讳。
    假如何少聪只是一个没有血缘的山里娃娃,他如此刻苦又勤奋,段正龙或许还会高看一眼。
    可他恰恰有段家的骨血,有段家的骨血,却又是个私生子,这就让老爷子很厌恶了,要不是自己无所出,老爷子绝不会在意这个孩子,更不会把他接回段家。
    所以,段正龙知道周海玫私底下带何少聪见过何氏夫妇后,大发雷霆。
    他段家的孩子还要靠别人养吗!
    说了不让接触,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听话!
    不听话就全部给我禁闭!
    与其说段正龙是厌恶何少聪与何氏父母接触,不如说他是厌恶段鸿,更是厌恶自己。
    他年轻时,忙于生意,疏于对儿子的管教。等发现儿子剑走偏锋,段鸿早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这么多年,父子俩吵也吵,闹也闹,可他就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付出多少心血都没有。
    有了段鸿教训在前,段正龙对于何少聪的教育,那是一定要死死抓在手里的。
    他不允许何少聪阳奉阴违,更不允许任何人违拗他!
    所以,何少聪是在何妈入殡三天以后,何爸亲自寻到段家才知道消息的。
    人都入土了,他都来不及看她最后一眼。
    好像一记闷棍砸下来,何少聪脑海里一片空白,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早已瘫软在地上,泪流满面。
    死者为大,可此时,对于何少聪上坟烧香的正常恳求,段正龙还是不近人情地说了不。
    段正龙狂躁地用拐杖敲击着木板,“你给我记住,你是我段家的孩子,你只姓段,我不许你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何少聪隐忍已久,此刻情绪像火山一样爆发,他激烈地反驳道,“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他们是抚养了我整整十三年的父母!他们对我恩重如山!是我这辈子最感激的人!你才是,你们段家的人才是不三不四,我妈已经不在了,我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我要走,你拦不住我!”
    段正龙年纪大了以后,脾气越发暴躁。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段家是公园,当这些保镖是摆设?!
    段正龙朝后一挥手,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钳住了何少聪。何爸见情况不妙,赶紧冲过去帮儿子。
    何爸平素力气也很大,但还是抵不过训练有素的保镖们。
    段正龙接着下命令,“把他拖出去!”
    何爸挣扎着被人架了出去,“聪聪,爸没事,爸一定会带你走的,你等着爸爸!”
    何少聪面带不舍,“爸!”
    周海玫实在是看不下去,可她刚一张嘴,就被段正龙瞪了一眼。
    公公在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多事。
    在段家,段正龙就是天,就是地,就是王法。顺他者昌,逆他者亡,段正龙绝不允许他人违逆他。
    此刻,周海玫再一次强烈地意识到,其实她这个外表光鲜的少夫人,原来,也不过就是个空有虚名的木偶罢了。一切的名和利,都依托于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周海玫内心冷笑,老爷子这么厉害,怎么不把这些手段用在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段鸿身上呢?欺负一个孩子来彰显他的权势,就很厉害,很光彩吗?
    周海玫是传统,可她不迂腐。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怎么可能让他人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老爷子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何少聪知道作为段家唯一一个孙子,老爷子舍不得他死,所以他以绝食抗议。
    可这种小打小闹哪里能入的了段正龙的眼?
    绝食是不是?抗议是不是?
    那我就天天让医生给你打点滴。
    年轻人你死不了,咱们就这么耗着吧!
    就在何少聪快要绝望的时候,周海玫再一次帮了他。
    趁着夜色,周海玫载着他出了段家。
    汽车疾驰在归家的路上,何少聪百味杂陈地望着她,“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帮我?”
    周海玫温温地笑着,“孩子,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何少聪沉默。
    周海玫有些失落,却没有表现出来,“你肯定已经忘了吧,忘了也好。”
    之前是她对他的养父母们不了解,以为他们是为了钱把他抛弃了,原来,他们是那样深切地爱着他。而何少聪此刻,还穿着何妈为他织的衣服,因为珍惜,他总要在毛衣外面再套一件毛衣。
    一个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取代另一个人,何况还是母亲这样的角色?
    这么多年来,周海玫最驾轻就熟的一件事就是,从来不抱太大的期待或是希望。因为抱着一颗丧的心态生活,所以反而更容易被生活中的一些意外而感动。
    就如此刻,当内敛温和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说着我没忘的时候,周海玫心里突然滋生出一股暖意。
    而这股暖意,很快变成了一股酸胀感。
    因为这个稚嫩的少年,懂事早熟地让她想哭。
    那晚,安静的车厢内,瘦削的少年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现在还不能回报你什么,可将来,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后来,何少聪反复回想那天给何妈上香的场景。
    灰蒙蒙的天空,空气很冷很冷,脸冻得没有知觉,他跪在泥地里很久很久,眼里只有新矗的墓碑。
    曾几何时,那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她会在热气腾腾的蒸笼里抓起一小块发糕给你,会在大雨滂沱的雷雨天,湿漉漉地送伞给你,会在和邻居侃大山的时候,骄傲而自豪地说,看,那就是我的儿子,天底下最懂事,最让她自豪的儿子。
    可现在,他再也看不见她的音容笑貌,再也吃不上她做的发糕。
    她住进这黑暗狭小的骨灰盒里,她在里头,而他,在外头。
    天人永隔。
    上坟之后,何少聪被段正龙派的人抓了回去。
    日子到底还是要过下去的,何少聪静静蛰伏,等着冲出牢笼的这一天。
    在他读到高三下学期的时候,段正龙被确诊为肝癌晚期。
    整整一个学期,何少聪没有见到他,但他从来没有多想。
    在内心深处,他是恨着这个老人的。然而当他在高考之后,看着病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老人时,竟然莫名的有些伤感和不舍。
    那是段正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晚。
    段鸿、周海玫还有其他的段家人齐齐在场。
    段正龙已被病魔折磨的没了人形,他想说些什么,可是有心无力,一双昏黄的眼睛直直盯着人群之外,一贯犀利的眼神透露出倔强和不甘。
    段鸿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平常也没什么良心,可这人可是他爸,这会也开始伤心了,“爸,你想要什么你说话呀。”
    我要能说话还能躺在这?!段正龙懒得理自己的不肖子,只盯着角落一动不动。
    那是何少聪所在的位置,周海玫拂开人群,让何少聪走了进来。
    段正龙看着何少聪走过来,嘴巴一张一合起来。
    何少聪俯下身去,终于知道他在说什么。
    “孩子……不要怪爷爷……不要怪爷爷……”
    临死前,段正龙最牵挂的竟然不是段家,不是段鸿,而是他?!
    何少聪心里百味杂陈。
    他跪在段正龙床前,哽咽地喊了一声,“爷爷……”
    到段家五年,何少聪从没喊过他爷爷,更不肯喊爸爸妈妈。
    可此时,这声爷爷,他喊的心甘情愿,真心实意。
    毫无疑问,老人霸道又刻板,他蛮不讲理,不允许他人违拗自己,可也是这个老人给了他富裕优越的生活,他竭力地培养他,认真地训练他。
    这五年来的上流社会的生活,是他之前连做梦都不曾见过的。
    有那么一瞬间,段正龙似乎回到了年轻力壮的时候,他的面色红润起来,身体也不再那么虚弱沉重了。他死死握住何少聪的手,眼里散发出一种希望的光辉,他甚至可以完好地说话,“孩子,段家的未来就靠你了。”
    可这,不过就是回光返照。
    他脸上的光彩很快就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命枯竭的衰败,慢慢地,身体也凉了 。
    哭泣声像开了闸的洪水,声势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
    段正龙的丧礼结束后,律师当众宣布了遗嘱。
    段正龙将他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留给了周海玫,另外百分之五十留给了何少聪,只给段鸿留下两处房产。同时,遗嘱清楚地写明,如果周海玫或是何少聪其中任一一方不同意接受股份,那他所有的股份都折现捐出去,而一旦他们接受了,股份就不能再进行任何交易,也就是说她们要扛起段氏集团的未来。
    段鸿劈手夺过遗嘱,震惊地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愤怒的指着周海玫,“阴谋,这一定是阴谋!你给老头下了什么药,他竟然会把股份留给你还有这小子。”
    周海玫内心冷笑。
    如果真有什么药的话,那应该就是将心比心了。
    周海玫真的很想问他,这么多年了,你关心过老爷子吗?你给他买过什么,送过什么吗?你知道老爷子知道自己的病情以后,打电话给你,想见你一面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吗?你在澳门豪赌,张口就管老爷子要钱。老爷子躺在床上下不了地的时候,还在找人到处给你擦屁股。
    不把股份留个你,不是老爷子心里没你这个儿子,而是老爷子希望你自力更生,不要再这么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下去。可这份苦心,段鸿怎么会理解。
    段鸿见周海玫不说话,心里更是恼火,上去伸手就是一巴掌。
    只是手臂挥在半空 ,手腕却被人握住了。
    何少聪冷冷地看着他,“记住,是你的这一巴掌,打跑了你锦衣玉食的未来。”
    “你什么意思?”
    何少聪不再看他,在转交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接着将笔递给了周海玫。
    “妈,签字。”
    周海玫不动,以为自己幻听了。
    何少聪再次喊了一声,“妈,签字。”
    周海玫木讷地应了一声,机械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段鸿见自己遭到无视,而且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嗤之以鼻的儿子下了面子,心里更是狂躁,可此刻,股份是肯定没他的份了,暂时他也想不到什么反击的办法,于是冷哼了一声,气势汹汹地走了。
    段鸿走后,众人也都散了。
    周海玫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小伙子,刚来的时候还不到他肩膀那。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何少聪一脸郑重地看着她,“妈,爷爷走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
    说了要报答你的,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何少聪的高考成绩优异,填志愿时,他在段正龙期待的金融和自己喜欢的美术之间摇摆不定。
    周海玫看出他的犹豫,劝道,“孩子,别让爷爷对你的期待成为枷锁,选你喜欢的。”
    由于公司那边,本就是有专门人打理的,除非有重大的事件,并不怎么需要她们到场。
    于是,那个秋天,何少聪如愿上了美院。
    初秋时节,福利院附近的向日葵金灿灿的,灿烂的晃眼。
    何少聪老远就注意到了,他喜欢来这里写生,也喜欢和这里的老人聊天,和这里的小孩做游戏。
    时间一晃就是一年。
    可今年,他看不到这片灿烂的花海了,或许以后他也看不见了。
    其实应该告诉周海玫的,可他不想让她担心,与此同时,他也对毛爸隐瞒了自己的身世。
    毛琳琳见何少聪不说话,郁闷地咦了一声,“怎么睡着了?”
    何少聪颇觉好笑,将头朝向她,“我没睡啊。”
    毛琳琳挠了挠头皮,嘿嘿笑了一声。
    这个也不能怪她眼拙吧,这盲人半眯着眼发呆,跟有些人睁着眼睛睡觉可不一模一样呢嘛。
    “你刚才问我以前在家里最喜欢做什么是吗?”
    毛琳琳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又连忙应了一声。
    “我喜欢晒东西。”
    太阳是很神奇的存在,一经它的沐浴,一切的东西都有了芳香的气息。
    那一刻真的很奇怪,何少聪明明是看不见的,可毛琳琳却发现好像有光芒从他眼里射出来,让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毛琳琳脱口而出,“那你也把我带回家去晒一晒吧。让我当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话说完,毛琳琳的脸红的像苹果,连脖子都是红的。
    而话听完,何少聪沉默了一会,又沉默了一会。
    毛琳琳心里着急,行还是不行,到底说句话啊。
    到后来,何少聪岔开了话题,淡淡说到,“我们回去吧。”
    一击重拳就这么落在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毛琳琳心里无比懊恼。
    何少聪的英语很好,毛爸给他找了一份口译的活。毛琳琳担心他,于是无论他去哪个会场,她就跟着他,充当他的人形拐杖。
    时间一晃,两个月过去了,毛琳琳要准备开学的东西了。
    而这时,一个高贵的妇人带着一个骄傲的女生来到了福利院。
    周海玫带着她的外甥女董岚寻了过来。
    毛琳琳这才知道,原来何少聪是有他的心上人的。
    当那个娇俏的和朵芙蓉花,同时骄傲的和孔雀一样的董岚,趾高气昂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毛琳琳第一反应是心塞,接着便是自卑。
    为自己的容貌和身材自卑。
    尤其是当董岚私底下数落嘲笑她,三言两语道破了她的心思,同时警告她别想对何少聪有什么非分之想之后,毛琳琳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是呀,站在何少聪身边的应该是像她那样美丽娇俏的女孩子,自己长得不好看,还这么胖,怎么好意思出现在他身边呢?
    董岚说她和何少聪是青梅竹马,何少聪是千万资产的继承人,就凭她也想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吗?真是异想天开。
    善良又天真的毛琳琳受了打击之后,当下就离开了福利院。而何少聪也被周海玫接回去悉心照料。
    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那傻姑娘毛琳琳和盲人何少聪也就没什么纠葛了。
    可故事的转折在于,千辛万苦之下,周海玫找到了适合何少聪移植的□□。
    在毛琳琳军训的同时,何少聪进行了角膜移植的手术。
    毛琳琳在军训结束后不久,从毛爸那得到这个好消息。
    想见他一面的想法蠢蠢欲动,毛琳琳开始减肥,疯狂的减肥,她报了一个昂贵的私教班。
    饿到啃桌角要忍,练到全身发软疼的要死也要忍,连续一个月每天高强度的减脂增肌训练,她熬过来了。
    所以,她也瘦下来了。
    她是多么期待十一的到来,她要回去,她要去找何少聪,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他面前,再一次问他,“你愿意我当你的女朋友吗?”
    可事实为什么会是这样?
    ※※※※※※※※※※※※※※※※※※※※
    溜了溜了,下周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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