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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端和刚是放下自己手中的刀，便看到追宁长公主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遂是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公主？”
见自己被发现了，追宁长公主的面上闪过了一丝慌乱，不过瞬间就又变成了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站直了身子，说道：“沈姑娘，今夜能陪我睡吗？”
沈端和的眼神从追宁长公主尚且带着几分湿意的发梢划过，低声说道：“公主放心，您已经是安全的了。沈家的仆从都是会武功的，您在哪里睡都是安全的。”
“既是如此的话，那本公主就要在这里睡了！”追宁长公主的语气突然变得蛮横了起来，直接扑到了沈端和已经铺好的床榻上。沈端和看了追宁长公主一眼，却是没有说什么，反手将灯芯掐灭，便也上了床。
少女温热的体温轻轻依偎在沈端和的身边，给沈端和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黑暗中，追宁长公主突然是开了口，她的声音有些低落，“其实方才若是没有谢公子出言打断父皇对我的质问，我可能真的就要将那些话收回去了。对不起啊，明明那个时候，你是那么护着我的。”
沈端和没有想到追宁长公主竟会和她说这些话，不由是愣了一下，“不必说对不起，因为这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就因为你是父皇的臣子，而我是父皇的女儿吗？”追宁长公主轻声问道，“可说到底，你的命和我的命不都只是一条命吗？”
少女的声音中带着困惑和不解，甚至还有那么一份被隐藏得很深的委屈和不安。沈端和一听便知道，追宁长公主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心结，一头钻进牛角尖里，不肯出来了。
“公主，人的命本来就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在听到这句话后，追宁长公主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沈端和仿佛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不然怎么会不论什么时候，情绪都没有丝毫的波动，就连说出这样残忍的话都是一样平静。
“有的人的命，便是拿一座城的人的性命去换，那都是值得的。而有的人的命却是一文不值，死了也就是死了，连个在意的人都不会有。”沈端和淡淡地说道。
“而且公主今日也不必自责。我今日护你，就算是有什么意外发生，那死的也只是我一人，与我的家人无关。”
“但今日陛下所言，已经是将公主的所有亲近之人牵涉了进去，公主你会心生惧意，想要收回自己的话很正常。若是涉及家人之时，还能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恐怕已经不是生着一颗人的心了。”
追宁长公主微微侧头看向躺在她身边的沈端和，眼中渐渐染上了一种不解，“端和，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松的说出这些话来？当时要被我舍弃的可是你自己啊！一座城的人换一人的性命，本公主不信那一城的人都是心甘情愿的。”
沈端和闭着眼睛，低声说道：“我只是想要告诉公主，不必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感到愧疚罢了。我和谢子玉都是以质子的身份来到邺城的，我们两人的命是沈家和谢家对皇权的态度，陛下轻易是不会要我们二人的命的，否则便是平白寒了臣子的心。”
“下次若有相似的事情发生，公主只要保全自己就好了。我们都不会对公主生出怨怼之心。至于那一城的人是否是心甘情愿的，不会有人关心，更不会有人去询问。就像从来都没有人问过，夏城和怀城的百姓是不是能受得住连年的战争之苦一样。”
沈端和说完这话之后，便像是睡着了一般，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了起来。独留下追宁长公主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抓不住睡意的尾巴，只能是睁大着一双眼睛看着沈端和的睡颜。
直到这个时候，追宁长公主才发现，这个在她心中冷硬得像是一块石头的女孩，实际上和其他的大家闺秀在相貌上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眉眼清秀，都是一样的肌肤柔软。
在这个瞬间，追宁长公主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若是沈端和不是出生在夏城，而是生在了邺城，恐怕现在和其他的高门小姐也不会是有什么差别了。
追宁长公主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摸摸沈端和的面颊。大约是怕沈端和会被自己的动作不小心惊醒，追宁长公主的每一个动作都放得轻的不能再轻，就连自己的呼吸也一时屏住了。
就在追宁长公主的指尖即将是要碰上沈端和的面颊时，沈端和突然间睁开了眼睛，目光正好对上了追宁长公主那只即将触碰她的脸的手。
追宁长公主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想要偷摸人脸的行为竟会是被正主给抓个正着，瞬间便是红了整个脸颊，低声说道：“我…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沈端和似是无奈地低低叹了一口气，她就一直没有睡着过。身边多出一个人来，本就让沈端和的神经时刻下意识地紧绷着，更何况这人还在一直盯着自己看。
“公主要是睡不着的话，可以和我说说话。”沈端和低声说道。
“你不困吗？”追宁长公主有些疑惑地问道，方才她看到沈端和的样子还以为她已经是困极，否则也不会就那么快就“睡”了。
“还好。”沈端和轻声说道。
“这样啊……”追宁长公主本是觉得有些无聊，可是突然让她说些什么的话，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支吾了半晌才低声说道：“说起来，今日只有谢家公子一人是因祸得福了。这么年轻身上就落上了一个禁军统领的官衔，不知道是要多少人羡慕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沈端和闭着眼睛回答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是这福有时候看似是福，其实却不尽然。谢子玉日后有的是麻烦了，禁军内部早已经是自成派系。就他这么一个从天而降的统领恐怕是难以服众。”
“可他是父皇亲自指定的人啊。”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