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90书院】 90shuyuan.com，更新快，无弹窗！
“谢子玉有点让我失望。”沈端和坐在李啸叶的房中，一边翻看着李啸叶桌上那一沓写满字的纸，一边说道：“没有想到，当年那个曾经靠自己一己之力撑起谢家的人，年少时竟是这个样子，完全就是一个精雕玉琢的小少爷啊。”
“人在迈过一道道的槛后，才会长大。迈过去了，就是熬过去了，迈不过去，就是要摔死在门槛上。那年子玉他死了三个哥哥，整个谢家就剩下他一个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说谢家完了，但是子玉最终还会死你没有摔死在那道槛上，他迈过去了，撑起了谢家。”
“那又怎样，不过是几年的功夫，他就摔死在下一道槛上了。”沈端和翻纸的手指一顿，叹了一口气，“嘛，好歹也是死在战场上，比我的父兄们强，至少那里是一个武将该去的归处。”
“武将死在战场就真的是值得吗？”李啸叶有些困惑地问道。
沈端和放下自己手中的纸，想了想，这才是摇了摇头：“不是，但是你说，我们的归处又是在哪里？死在战场上，还能落下一句为国捐躯，不死在战场上，我们连最后的这一句话都落不下来了。”
“活着不可以吗？”
“活路？”沈端和低垂着眼帘，轻声问道：“在哪里呢？武将因为战争而存在，但只要打仗就会死人。你怎么知道你会一直赢，而死的人又一直不会是你呢？我们不畏战争，不是因为笃信我们不会死，而是我们身后的东西，让我们不能退。”
沈端和说完，抬眼看向李啸叶，却是发现对方的眼中满是动容，轻笑着说道：“怎么，是不是觉得这些话听着挺让人感动的？”
“等你死里逃生几次，你就不会觉得这些话听起来让人感动了。死里逃生的前一刻是绝望，后一刻则是茫然，最后才是喜极而泣。然后你就会明白这些话，不是誓言，而是枷锁。会将你牢牢地锁在战场的那个位置上，走不了，逃不开。”
“那你呢？是什么时候觉得这些话，不会让你觉得感动了呢？”李啸叶逆光站在窗前，阳光为他修饰出一道瘦削的剪影。沈端和一抬眼就是看到了站在光影之中的李啸叶，虽然纤弱，但是有着一种别样的坚韧。
沈端和看了几眼之后，便又重新将头低了下来，翻看着自己手中纸张，“其实我前世也没有比现在的谢子玉好到哪里去。不过我的刀法的确是要比他的剑法要纯熟就是了。我第一次杀人，也是父兄都去世之后的事情了。谁叫夏城一直都没有战事发生呢？”
“很难吗？那个时候。”
“不记得了。事情过去太久了。”
几日后，谢子玉找到了沈端和。
“我有话想要和你说，可以吗？”
谢子玉再找到沈端和的时候，身上的那股少年意气还在，只是眉宇间却是比之前多了一抹化不开的忧愁。
“跟我来吧。”沈端和带着谢子玉到了，谢子玉原本落脚的那个客栈。
走到客栈的门前时，谢子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沈端和一眼，他原本以为沈端和会带他去一处无人的僻静地方，却是没有想到，沈端和最后竟然是会带他来这人来人往的客栈。
“芸娘。”沈端和走到账台前，轻声唤了芸娘一声。
“小姐终于是来了，上次的那个小公子也是刚到呢。”芸娘笑着说道，“还是之前的那个房间，没有变。”
谢子玉被沈端和同芸娘之间的对话弄得一头雾水，但却还是迷迷糊糊地跟在沈端和的身后上了楼，又进了一间房。
“你就是那日给我布条子的人。”一推门，谢子玉就是认出了李啸叶。
李啸叶起身对着沈端和微微点了下头之后，这才是起身对着谢子玉行了一礼，“不想谢家公子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在下名唤李啸叶，如今暂居在沈家之中。”
沈端和在李啸叶说话的功夫，已经是坐了下来，“他是我沈家的贵客，也是我朋友。不论是我和你说的话，还是你和我说的话，都无需对他隐瞒半分。坐吧。”
谢子玉初落座时，心中还带着几分的局促，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就在此时，李啸叶推给谢子玉一盏茶，轻声说道：“谢小公子，不必紧张，有什么话想要说的话，那便直说就是了。”
“多谢。”谢子玉接过了李啸叶递过来的那杯茶，在浅浅地饮了一口之后，谢子玉才重新开口问道：“我想知道沈家夏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里明明是栖吾国的国土，但是夏城的子民却是对陛下没有敬意。”
“除了这些你还看到了什么？万事皆有因果，你看到了果，可曾想过是什么样的因，最终结下了这样的果。”沈端和没有急着回答谢子玉的问题，反是问道。
谢子玉缓缓地摇了下头，“我本想去军营中看上一看，但我不是夏城中人，进不去，只是听闻夏城的今年的军资似乎是被克扣了许多。可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也不是。”沈端和说道，“你觉得夏城百姓的态度奇怪，那是因为夏城被陛下抛弃了。”
“抛弃？”谢子玉疑惑地问道，“为何这么说？”
“因为夏城的军资已经被克扣了快三代人的时间了。即便是送过来的军资也是缺斤少两、以次充好，底下的官员知道皇帝不待见我们沈家，也不待见夏城，自然是会层层盘剥，如此一来送到夏城的军资就更少了。”
“而今年送到夏城的物资就只有两成了，那点东西，你说够干些什么呢？”沈端和嗤笑了一声，“可是不巧了，今年夏城就偏偏是被北燕瞄到了这个空子，然后就派兵打了过来。我们沈家人送八百里加急军报，恳求支援，朝廷一丝反应都没有。”
谢子玉握着茶盏的手，关节都在发白，“为什么？难道朝廷就这么弃夏城的百姓们而不顾了吗？”谢子玉想不明白，朝廷为什么会如此地苛待夏城，甚至不惜是要冒着夏城被北燕攻下的风险，做出这种事情来。
“因为沈家没有做谢家做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