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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到邺城的前一天夜晚，谢子玉鼓起勇气敲开了肖元欢的房门。此时，夜已深了，各处都已经陷入了黑暗，唯有肖元欢房间内的灯还是亮着的。
“肖大哥？”谢子玉本想先敲下门，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手刚是放在了房门上，房门便应声推开。
“进来吧。”肖元欢的声音自房中传来，带着丝丝的倦意。
谢子玉闻言，即刻是变得有些局促不安，缓缓地向着屋内蹭了进去。
谢子玉见到肖元欢的时候，谢子玉正坐在桌前，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在听到谢子玉发出的细碎声响后，肖元欢这才从纸上抬起头来，眉眼带笑地看向谢子玉。
“从门口到这里才几步的距离，竟然也能让你磨蹭这么久的时间。我都快要以为，我的房门是被风吹开的了。”肖元欢眼中的笑意几乎无法掩藏。
谢子玉面色有些发红，低声说道：“肖大哥，我今日来就是想要问问你，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有什么样的隐情。”
肖元欢伸手指了指自己眼前的凳子，示意谢子玉坐下说话。
“原本明日就要进邺城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去探寻当年的事情了。”肖元欢颇是感慨地说道，“子玉，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是想要知道那些不堪的过往吗？”
谢子玉思量了片刻，终是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肖大哥，你说吧，我想知道。我总不可能一直都混混僵僵的活下去。”谢子玉说着苦笑了一声。
“也好，有些事情总归是有人要知道的。”肖元欢面色变得有些冷淡，“子玉，你还记得杨姨娘吗？”
谢子玉有些奇怪话题为什么会扯到这里，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
在谢子玉的记忆中，杨姨娘是个面容清丽的女子。小时候的谢子玉很喜欢去找这个漂亮的姨娘玩，只是他很少见过她笑，她的眼角眉梢之间总是带着如蒙蒙细雨般的愁怨。
“只是杨姨娘很早就去了，家里人都说她的被自己心中的愁怨给闷死了。”谢子玉的声音中带着一份缅怀。
肖元欢此时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冷笑，生生将谢子玉从对故人的缅怀中拖了出来。
“愁怨？你叫她如何不愁，又如何不怨？她原本是我的妻子，你父亲却是将她强行纳为了妾室。”肖元欢说道，“这便是我和你父亲结下的第一个怨。”
“后来的事情便就多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父亲，我的兄长是越发的喜欢和我抢东西。军功也好，名声也罢，他都抢过，不过这些我都不在乎。他想要，我也就给他了。”
说到这里，肖元欢看了一眼已经僵住了谢子玉，轻声笑了一下，“怎么？你就没想过你父亲会是个这样的人？”
“可他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吗？”肖元欢面上带上了一丝蛊惑的神情问道。
谢子玉木楞愣地点了一下头，事到如今，再这么藏一半遮一半的话，只会是让他更加心有不甘。
肖元欢突然笑了，他看着谢子玉说道：“你真的不像是谢元河的儿子，若是他，或者是你那几个兄长的话，都不会选择去追问这个问题的理由的。对于他们而言，理由是什么并不重要，只要能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把嘴巴闭上，那这件事情便再也不存在了。”
肖元欢将杯中的茶饮尽，对着谢子玉招了招手，示意他将耳朵凑过来，这才低声说道：“当年老爷子说，谢家的家产要留给我一半，因为我更适合做谢家的当家人。只是可惜了，我是一个从姨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子。”
谢子玉的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这里原因在他的眼中有些过于渺小了，以至于他觉得仅仅因为这个，就对自己的手足下手是一件异常可笑之事。
谢子玉的眼梢微微抬起，看向肖元欢等着他继续说出什么。但肖元欢却只是对着他微微一笑，一伸手便将他重新推回到了椅子上，“就这些。怎么觉得荒唐吗？”
不等谢子玉说些什么，肖元欢又是接着说道：“便是你觉得荒唐也无所谓，这人间世事本就荒唐异常，又哪里是想要和你分说些什么道理。”
“小叔叔，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谢子玉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轻声问道。他不想承认那些事情都是自己敬爱的父亲做下的，但是自己小叔叔口中说的每一件事情又都是有迹可循，这些蛛丝马迹隐藏在他幼时点点滴滴的回忆中，如今终于被人串联成线。
“子玉，这些事情信与不信，在你，而不在我。”肖元欢淡然地说道：“我手上没有证据，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面之词，但是子玉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我没有理由骗你，也不会骗你。”
谢子玉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茫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他双手捂住自己的面颊，不多时，一阵压抑的哭声便从他的嗓子中溢出。谢子玉哭得很是安静，除了偶尔泄露出的呜咽声之外，再也听不到什么旁的声音。
“小叔叔，对不起，对不起。”谢子玉抽噎着说道。
肖元欢看向谢子玉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就像是多年前，谢元欢看向年幼的谢子玉一般。
“这些事情从头到尾都与你无关，便是有人该道歉，那个人也不应该是你。”言罢，肖元欢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似是一个操心的长辈低声喃呢道：“你这个孩子心太善了。谢家人的罪孽又岂是你一人便能尽数背下的？”
谢子玉抬头看向肖元欢，一双眼睛红得滴血，“小叔叔。”
“看在你叫我一声小叔叔的份上，我提点你一声，到了邺城之后，千万不要和皇家扯上什么关系。”肖元欢低声说道，“若是可以的话，私下里和沈端和同李啸叶这两个人交好，若是不能的话，也不必强求，保全己身，最是紧要。”
“天已经晚了，早些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