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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末稍，玉家新屋的油香味弥漫在龙飞村。
孩子们三五结伴往奔着油香味而去，悄悄躲在远处张望。
“姐姐，好香啊！”
赵小五摸摸肚子，吞吞口水，满脸羡慕的望向玉家的方向。
“这是干啥哩？跟我回家！”
赵四丫也忍不住吞吞口水，忽略掉诱人至极的香味，强硬的扯着赵小五回家。
“不，你让我再玩会儿！”
赵小五不干了，使出吃奶的劲儿从赵四丫手里挣脱掉。
“小兔崽子，我还管不了你！”
赵四丫发了火，她今天被老娘好一顿揍，这会儿屁股还疼，还饿了一整天，谁心疼她？
揪住赵小五一顿好打，直打到手上半点力气也没有。
赵小五也知道四姐今天没吃饭，趁了空档双手使力把赵四丫推出老远。
赵四丫不备，摔了个狗吃屎。
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赵小五已经跑出去老远。
边跑便嚎，四姐打他，他要回家跟老娘告状。
赵四丫顾不得摔疼的双手，踉踉跄跄追了过去。
心头大急，若是老娘知道了，自己又是一顿好打跑不掉。
只怕还得饿好几天。
这边费尽心思才捉住赵小五，求爹爹告奶奶的道歉，央求赵小五不准告状。
赵小五眼珠子一转道：“你若能弄好玉家的好吃食我就不跟俺娘告状！”
“小祖宗，我哪有哪本事？您行行好，换个条件！”
“不，你若做不到，我这就回家告娘去！”
赵小五脑袋一拧，赌气的转过头。
这就是没商量了。
“行！你回家等着，我去弄。”赵四丫咬咬牙点头。
比起挨一顿毒打，还要饿上个两天，去玉家讨口吃食实在算不上什么。
到了玉家门口，听见院子里的欢声笑语，赵小四丫犹豫了。
只得在院外来来回回转了好多趟。
这里面的人个个非富即贵，自己这幅样子怎么进去？
赵四丫无意识的打量自己，不成形的衣服挂在身上像个破布口袋，又脏又皱，此刻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
这衣服是大姐的，大姐穿了二姐穿，二姐穿了三姐穿，到了自己面前就是这幅样子了。
再看看自己黑布隆冬的手，幽幽叹了口气，那只脚到底没伸出去。
这厢赵四丫在玉家院外徘徊到了天擦黑。没弄到东西她怎么敢回去？
眼见着有人出来就躲起来，客人们一批批去了镇子上，热闹的玉家慢慢安静下来。
肚子里呱呱直叫，赵四丫又冷又饿。
直到月上了中天，那玉家小姐才从院子里出来。
赵四丫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一口气奔到如意面前。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你听完了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
清冷的月光下，小姑娘眼里满是祈求。
“你想跟我交换？你是村里的？”
如意诧异的望着这个姑娘，早有人报了她，这丫头在院外藏藏躱躱了许久。
赵四丫点点头。
“我是赵家的，我弟弟想要你们家的吃食，我没办法……”
小姑娘的声音低如蚊蚋，脆弱的眼神下藏着一抹倔强。
“行！你先说，我再给你吃食！”
赵四丫捏了捏袖子，有些局促不安。
“昨天天黑前，我弟弟和村里的孩子玩藏猫猫，结果睡着了，天黑了很久都没回来，我出来寻时看见了一件怪事，他们还说玉家什么，我没听清楚，可能和你有关系……。”
赵四丫一口气说完，懵懵懂懂的看着如意，她也不知道这样背后说人坏话对不对，但是为了不挨饿不挨打，她没有选择。
“你看见了什么？”
如意和流水对视一眼，神色都郑重了许多。
“我看见他们在村子祠堂后里埋了什么东西，我藏在黑处，看不清楚，只听他们边埋边嘀咕，说拿到赏钱一块儿去喝酒。”
赵四丫说完紧抿着唇，生怕对方不相信她。
“流水，去多取些炸鸡来！”
如意这边跟赵四丫闲聊起来，赵四丫看如意温温柔柔的样子，心底那点子害怕也渐渐没了。
流水取了一大包炸鸡出来，就看见两人有说有笑。
“喏，你拿着，不过你要告诉我，那位置在哪儿？”
赵四丫看着如意手里的炸鸡，老远便闻到那股子香味，心下一松，总算对弟弟有了交代。
伸出小手接过，脸上不自觉带了笑容，忙把位置交代了。
“你藏着点，赶快回家去吧，你家人若是发现你不见会着急的！”
赵四丫点点头，把炸鸡塞好，轻声道了一声谢，便脚步轻快的跑远了。
如意得了位置，对黑暗中的卫庄点点头。
“姑奶奶这次可说错了，她啊，就算死了家里人也不会着急的！”
“哦？你知道些什么？”
“你以为那丫头为什么敢跑到你面前来，估摸没有别的路可走，可不是村里的女娃娃都有勇气跑到金尊玉贵的玉家小姐面前来说话的！”
“这话何解？”
“那姑娘也是个命苦的，她老娘连着生了八个女娃娃，中间折了四个，没养成，第九个才是个男娃子，就是她那弟弟！
金尊玉贵的跟个宝贝疙瘩似的，可就苦了这丫头，前头几个姐姐都嫁了人，家里就剩她了，她那老娘动辄打骂，饿肚子也是常事。
唉！你瞧她瘦的跟竹竿似的，可不就是饿成这模样的！”
如意听完一默，也难怪她不怕自己，当无路可走时，一切变得都没那么可怕了。
两人回了新屋一盏茶的功夫，卫庄便带着一样东西进了院子。
“如何？”
卫庄满脸严肃，似有什么哽在喉咙，如意心头一沉。
如意拆开黑色的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假人。
如意瞳孔一缩，流水这边已经眼疾手快扔出老远。
如意怔怔的，那假人红通通的，全身上下似被沁了血。
流水颤颤的看着自己的手，目光与卫庄不期而遇。
那假人躺在地上，诡异的微笑着，红得如同流淌的血。
“用血泡过，养了不止半年，我说的可对？”
如意半晌才深呼一口气，望着两人幽幽道。
两人无声的点点头，那冲天的腥气在屋里弥漫开来。